第6章 恩怨

第6章 恩怨

祁夙凜望着她離開的背影,有些走神,他好像從未見過她如此決絕地離開,她總是纏在他身邊,每時每刻都想讓自己注意到她……

祁他印象中的沈鬱,是個事事都要與他作對,事事都要讓他為難的女人。

他都快想不起來她六歲以前是什麼樣了,他只記得她小時候跟林晏一起進宮時,是個很乖很聽話的女孩。

那時候皇奶奶還讓他照顧過她一段時間,他叫她郁兒妹妹,她叫他太子哥哥,她既不哭鬧,也不煩人,只要牽着她的小手,她就能安安靜靜地跟着他一整天。

再後來她走丟了,皇奶奶哭了好長一段時間,祁夙凜那時候也不大,還曾經騎着自己的小馬駒揚言要出宮去把郁兒妹妹找回來,後來被宮人攔了下來,他的母后還為此教訓了他一番。

也不知過了多少年,他都快把這個妹妹遺忘了,宮裏的人突然跟他說沈鬱找回來了,就在皇太后的宮裏。

他歡歡喜喜地跑過去看,以為會看到一個跟小時候一樣乖巧聽話的女孩兒,可是他瞧見沈鬱坐在皇太後身邊,又小又瘦的低着頭,連句話都不願意多說,沉默寡言。

也不知道她這些年經歷了什麼,回來就像變了個人一般。

皇奶奶將她養在林晏府上,跟着他們一起讀書,她總是形單影隻地不願與他們說話。

祁夙凜從來就不是愛主動的人,她不與自己說話,他是絕對不可能跟她說話的。

他受皇奶奶之託,跟林晏一起護着沈鬱,那女娃雖不愛說話,可那股懂事的勁兒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她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着實給他們二人省心。

祁夙凜想不起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沈鬱開始有了轉變,好像是那日他獨自在御花園飲酒的時候,碰到了沈鬱,她忽然問了他一句:“太子十五歲那年,可曾去過邊境驛城?”

十五歲那年,是祁夙凜剛剛跟着晉老將軍去邊疆錘鍊的那年,他那時初來乍到,聽說邊境常有流寇來犯,便跑去偷襲流寇老巢,卻不小心被寇首抓了當成人質。

雖然他後來和晉老將軍裏應外合圍剿了流寇,回俞都之後也再也沒人提起過這事,但這事始終是祁夙凜心裏過不去的一個坎。

如今見沈鬱重提此事,自然不太高興,“你問這事做什麼?”

沈鬱似是被他嚇了一下,而後又鼓起勇氣,重新問他:“太子爺是否,當時丟失了一塊龍形的玉佩,刻着你名字的……”

他被抓的時候確實丟了一塊玉佩,可這事連晉老將軍都不知道,她如何得知?祁夙凜幾乎都要以為她知道當年的真相了,驚得跳了起來,“你你你……你怎麼知道?”

沈鬱愣了一下,而後睜大了眼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笑得兩隻眼睛都眯起來了,就像一隻貓兒一樣,“真是太子?”

祁夙凜恨不得把她的嘴給堵上,“這件事你不要跟別人說!”

沈鬱老老實實地點了頭,她抬頭看着他,眼睛裏就像裝了星星一樣,亮閃閃的,而後又笑了,笑得祁夙凜渾身都不對勁。

從那以後,沈鬱就經常對他這樣笑了。

她在棋局上贏他的時候,會這樣笑,在朝堂上壓他一頭的時候,會這樣笑,氣得他跳腳的時候,也會這樣笑。

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沈鬱就開始跟他作對了。

他那時下棋無人能敵,歡迎別人隨時來挑戰他,當然,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人輕易來挑戰的,偏偏沈鬱要跑來挑戰他。

挑戰也就挑戰吧,他對自己的棋藝自信得很,連下了几子,發覺她棋路平平,便起了輕視之心。

可是下着下着才發現不太對勁,她竟是將他的棋全部困住絞殺了個乾淨,等他再想扳回來的時候,差距着實太大了。

太子爺輸給沈鬱了。

從此以後,每每有人稱讚太子爺棋藝無雙的時候,後邊都要補充一句:輸給過沈鬱。

祁夙凜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險些氣得吐了血,他在別人心裏一直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怎麼能給自己的人生留下污點?

他找到沈鬱,要求跟她再戰,暗自發誓這次一定要贏她,可是沈鬱就是不應戰,還略有所思地望着他,“原來太子爺這麼在乎輸贏啊,沒事,我不在乎,就當是太子爺贏了吧……”

祁夙凜:???

於是宮裏又有傳言,說那沈鬱着實大度,明明贏了太子爺,卻甘願服輸。

這一對比下來,倒顯得祁夙凜小心眼了,合著都成全她沈鬱了?

祁夙凜氣得不行,可也只能忍了。

他可是堂堂太子爺,太宸國未來的儲君,他從小讀的聖賢書就是教他寬厚待人,怎麼能因為世人小小的誤解就生氣呢?

後來沈鬱又同他一起參加了科考,讓人比較寬慰的是她考得沒他好,祁夙凜對自己還算滿意。

只是後來她又跑去求了皇太后,皇太后又去求了皇上,賞了她一官半職,竟也跟着太子爺一起同朝為官了。

祁夙凜第一次在朝堂上瞧見沈鬱的時候,就跟見了鬼一樣,心中那個震驚簡直是難以言表。幸而她官職卑微,倒也不用日日上朝,也就每年去那麼幾回,祁夙凜尚且能忍。

再後來,聽說沈鬱在查貪污之事,還好死不死就查到了工部頭上。

那工部尚書正是祁夙凜手下的人,縱然是有些小貪,可勝在聽話,用得還算順手,他並沒有想換人的打算。

工部尚書是個膽子小的,連夜修書給祁夙凜,叫他救命,祁夙凜想着保險起見,還是給沈鬱修書了一封,大抵是說工部尚書與他有些交情,讓她辦案的時候手鬆一些。

沈鬱看過之後,也給他回了信,字跡端正地寫着“太子親啟”,那面上還繪了花紋,足以可見她的端正。

祁夙凜滿意地拆開了信,一看內容,剛喝進口中的水盡數噴了出去,她竟寫道:貪污即為禍國,禍國即為殃民,太子爺高風亮節,當同禍國殃民之小人遠離,而非結交,臣念太子初犯,識人不清,便不予上報……

……合著她還想着要告發自己?

當夜沈鬱就將工部尚書貪污受賄的罪證遞了上去,本來皇上念在尚書乃初犯,想着罪不致死,可沈鬱卻將太宸國的法律搬了出來,尚書所犯之事,條條都是死罪,整個朝堂沒一個人敢出來幫他開脫。

行吧,那就斬了吧。

沈鬱還特意推薦了太子爺做監工,斬首那天,祁夙凜實在是不忍直視,便在家裏裝病了。工部尚書一直到死的時候,都還以為太子爺會救自己,直到大刀一揮,腦袋落地了,才明白太子爺這是保不了他了。

而後想要結交太子爺的人,心裏都有些猶豫了,是否有得罪沈鬱的勇氣。

祁夙凜這回可是着着實實被氣慘了,就連晚上做夢的時候,都夢到尚書大人抱着他的頭,問太子爺為什麼不救他?

連着做了幾天的噩夢,太子爺也受不住了,專門請了大師來府上做法事,還特意爬上寺廟去燒了高香,總算是睡上了安穩覺。

再後來上朝的路上又碰到了沈鬱,她的馬車斷了輪子,堵在他前頭,非得要他載一程。

祁夙凜跟她坐在一輛馬車裏,跟怨鬼一樣盯着她看,她還笑意盈盈地說道:“聽聞太子爺府上鬧鬼了,不知太子爺可好?”

祁夙凜聽她提起此事,渾身都抖了激靈。

後來上朝,皇上念在沈鬱查貪污有功,便特派她成為欽差大臣,去整治戶部上下官員。

祁夙凜在戶部也是有些親朋好友的,別的欽差大臣都會特意避開,他想着沈鬱這麼不開竅,便想寫封信去提點她,內容大概就是說誰誰是他的誰誰誰,讓她整治的時候小心些。

上次那事,她便弄得他很不高興了,這一次怎麼說也得承他個情,否則便是鐵了心要跟他作對了,他還特意在信中加重了口吻,想必定能震懾於她。

沈鬱收到信之後,也給他回信了。

祁夙凜打開信一看,喝進嘴裏的水又噴了出來,那信上竟寫道:

當今聖上最恨結黨營私、私相授受,臣相信太子殿下絕無此意,太子爺放心,信中所寫之人,沈鬱必將重點清查,以還太子爺之高風亮節……

……誰讓她重點清查了?

整治結果一出來,他信中所寫之人果真無一人倖免,皇上在朝堂上誇她差事辦得好,她還說:這些都是太子爺的功勞,多虧了太子爺大義滅親,事情才能進行得如此順利……

祁夙凜就差一口老血噴出來!

那日他將府中的東西砸了個遍,一邊砸一邊罵,就連院子裏的竹子都給削禿了,府中眾人更是活久見:原來太子爺也會爆粗口。

日後巴結太子爺的官員都得思考下了,將來會不會被太子爺給賣了。

次日早朝,祁夙凜又在路上碰到了沈鬱,聽說她整頓工部的時候,正逢多地水澇,便提出了一些她自己的見解,大抵是說“水澇無形、堵不如疏”,朝中大臣覺得見解甚好,皇上大悅,讓她跟着新上任的工部尚書學東西,還特許她每日都來跟着上朝。

也就是說,以後每天都能看到她了?

太子爺深吸一口氣,忍了。

他將來是要做天子的人,怎麼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動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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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太子爺退婚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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