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子爺
什麼?太子爺來了?
整個金品閣就像加了把火一樣,沸騰了起來,外邊衝進來十幾個侍衛,一字排開,將閑雜人等全都趕到角落裏,眾人都削尖了腦袋把頭伸出去,都想一睹太子的風華。
他的母親可是當今的瑤皇后,也就是北冀國的容悅公主,傳聞她和那九天的仙女一般美貌,為她痴迷的世家公子前仆後繼,周圍的鄰國更是踏破了北冀的門檻。
當年皇上御駕親征,踏平了北冀國,一見容悅公主便失了心魂,馬也撤了,兵也退了,發誓不再進犯北冀,一心求娶,倒是全了一段佳話。
世人從未見過容悅公主,就連畫像都沒有,據說這世上技藝最高超的畫師,都畫不出她十分之一的美。這世上唯一的一幅畫便存在皇上的宮殿裏,偶爾宮裏也會流傳出零零碎碎的畫像,光是那幾筆的勾勒,都足以遙想當年的容悅公主是怎樣的風姿絕絕。
皇上愛她如命,後宮佳麗三千獨寵她一人,如今子嗣單薄,想必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世人皆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驚天美貌,才能讓一國之君放棄吞併鄰國的機會,甘願成為裙下之臣?這世上關於她的所有傳說都像迷一樣蒙上了一層面紗,叫人心馳神往。
而作為容悅公主的獨子祁夙凜,也就是太子爺,在太宸國也是如同迷一樣的存在。
祁夙凜一出生便是太子,三四歲就開始讀書,便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教導他的太師換了一批又一批,教到最後竟是無物可教,全都跪倒在皇上的宮殿之前,一一請辭。
然後他便開始學武,他的第一個學武老師就是晉老將軍,學了幾年老將軍要去邊疆了,他看不上別的老師,乾脆跟着老將軍一起上戰場,在邊疆錘鍊了幾年,倒是立了一身的戰功回來。
太宸崇文,他學武之餘也不忘本,府中依舊留着教導先生,日日早朝,從不缺席。
他為太宸國立下許多功勞,皇上問他要什麼,他說他要“體民之所情”,所以想要一座宮殿,搬到宮外去住。皇上竟也允了,撥了兩個帶刀侍衛給他,祁夙凜便帶着自己的東西正大光明搬出宮去住了。
或許是這一生的起點太高,有點眼高於天,他理所當然地認為給他的就應當是這世上最好的。他的父皇為他選了無數的適齡女子,他一個都看不上,說娶妻當娶像他母后那般的女子,否則還不如不娶。
還說什麼這男人見過了鳳凰,哪還看得上野雞?
整個俞都上下的千金小姐們哭成了一團,要麼心灰意冷嫁人的嫁人,要麼看破紅塵長伴青燈,就算還有些想嫁給太子爺的,家裏的長輩們也不會同意。
嫁過去幹嘛?給人煲雞湯嗎?
恰逢此時趕上了沈鬱那事,皇太后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想將沈鬱許配給了太子爺。太子爺知道之後,哭天搶地地讓皇上皇后給他做主,可是皇上大約有些氣他狂妄不羈,直接就替他同意了這門親事。
於是這太宸國尊貴得不得了的太子爺,就這樣跟沈鬱綁在了一起,他本是待人寬容的性格,卻唯獨對沈鬱寬容不起來,兩人時常爭論不休,吵得面紅耳赤,這門親事便只能一擱再擱。
可如今沈鬱年滿十七,太子爺也二十齣頭了,拖得不能再拖。今日皇太后將他們請進宮裏,便是為了他們二人的親事。
恰逢大雨,便在此處碰上了對方。
馬車在門口停了下來,大雨傾盆,落得稀里嘩啦,狠狠砸在馬車上,隨行的宮女侍衛都淋濕了衣衫,就連馬兒都不安地晃動着馬蹄。
車簾剛掀開了一半,底下的小太監一人忙着撐傘,一人忙着放小凳子,剩下兩人等太子爺一起身,趕緊幫忙提衣擺,免得濺了雨水。
祁夙凜踏着凳子下馬車,一抬腳就跨上了台階,再走兩步便進了金品閣。
太監收了雨傘,這才露出太子爺的尊容,他向來不苟言笑,與他無關的人和事絕不會多看一眼。衣擺隨之落下,周圍彷彿形成了一種氣場,叫人望而生畏,他一身冷冽乾爽,別說身上了,就連鞋面上都沒沾幾滴雨。
都說當今皇后國色天香,光是見着太子爺便信了九分,非得是神仙一樣的女子,才生得出如此俊逸沉沉的樣貌,他光是往那兒一站,整個金品閣都好似鍍上了一層餘輝。
小太監趕緊為他收拾了桌椅,反反覆復擦了好幾遍,祁夙凜才勉強落座,這吃的喝的都甚是講究,就連茶具都是隨身攜帶的。
這太子爺進來坐一坐,都如此講究。
人群里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就這陣仗真沒幾人經歷過,眾人是既想看太子爺的真容,又不敢去看,總覺得那般神一樣的人物被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林晏見太子爺入座,便帶着小廝下樓拜見了,他跟太子爺算不得熟,這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世子林晏拜見太子。”
祁夙凜放下茶杯,點了點頭,他側對着門口而坐,時不時回頭看向窗外的雨,似是盼着這場雨早些停。
“林晏在二樓留有雅間,太子爺若不嫌棄,可以去雅間裏坐一坐……”
祁夙凜跟他不熟,也沒心思跟他打官腔,“不比拘謹,我只是進來避一避雨。”
林晏一點也不意外,順着他給的台階就下了,“那就不打擾太子了……”
祁夙凜對誰都是這樣不冷不淡的,林晏早就習慣了。世人都說太子殿下待人寬容,可總覺得這種寬容,是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沈鬱倚在欄杆上,搖晃着她的腦袋,倒是看了好一會兒的戲。她今兒也是為了進宮而來,皇奶奶叫他們二人一同進宮,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什麼。
聽說,還是皇後娘娘親自設宴呢……
酸菜也趴在她旁邊,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咱們不跟太子爺打個招呼嗎?”
她的聲音本就粗生粗氣的,再加上此時格外的安靜,頓時整個金品閣的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就連祁夙凜都抬頭看了過來。
沈鬱避無可避,只好笑着同祁夙凜打了聲招呼,“太子殿下,好巧,你也是進宮嗎?”
祁夙凜聽這話都聽膩了,自從他認識了沈鬱,就沒有一件事不湊巧,她次次上朝馬車斷了輪子都能叫他給碰上。
他正想着,等會兒沈鬱會不會讓他搭一程,沈鬱立馬就開口了:“太子殿下,既然都是進宮,何不載我一程?”
祁夙凜差點把茶杯都嗑破了,他立馬起身,茶也不喝了,椅子也不坐了,衣擺洋洋洒洒,走起路來腳下都生風。
“爺,您慢點!”
身後小太監連傘都來不及撐,他直接頂着傾盆大雨鑽進馬車裏,留下身後一群人兵荒馬亂地收拾東西,他精心打扮的一身衣物淋了個透徹,雨水都順着他的脖子往下滴,甚是狼狽。
他顧不得大雨,催促侍衛:“快走!”
馬車浩蕩而來,落荒而逃。
眾人都看得呆了,雖然知道太子爺不喜沈鬱,卻不想,竟到了如此避如蛇蠍的地步。
那沈鬱……?
這時候調轉頭去看沈鬱,她倒也不傷心,扇子打開扇一扇,那“風流成性”四個字讓眾人對她的同情瞬間煙消雲散。
或許沈鬱也是不喜太子的,不然怎麼會事事都要與太子相爭?
太子爺一走,雨倒是下得小了一些。
樓下的付一錢又開始拿捏着腔調說起書來,許是想着沈鬱還在樓上,給她留了幾分薄面,便繞開她說了說太子爺的事迹。
“……太子爺在邊關,可是立了頭等功回來的。晉老將軍親自進宮面的聖,說那太子爺智擒寇首,流寇不戰而降……你們猜太子爺是怎麼制服寇首的?當年流寇無情,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邊關百姓苦不堪言,而後太子爺假裝被擒,深入敵營,與晉老將軍裏應外合……”
沈鬱依舊嗑着瓜子,聽得倒是認真。
酸菜不愛聽這些,她比較愛聽八卦,這些事情只聽得她昏昏欲睡,腦袋重得撐都撐不住。門外傳來些許腳步聲,有人輕聲扣門,驚醒了酸菜,“誰?”
“我,林晏。”
“啊,是晏世子!”酸菜從桌子上爬起來,如臨大敵,“小姐,我們要開門嗎?”
沈鬱笑了,“為什麼不開。”
酸菜這邊還在嘀咕着,那頭林晏已經等不及,主動推開了雅間的門,他彎腰入內,一身白衣如華,抬起那雙丹鳳眼,不偏不倚地望着她,“不請我進來喝杯茶嗎。”
沈鬱推了推手邊的茶壺,“管夠。”
林晏從不在她面前裝客氣,他一屁股坐在她對面,彈了彈衣袖上的皺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茶,茶香濃郁,就和這人的心思一樣深沉。
隨他進來的小廝望言坐在了酸菜旁邊,他跟她也算是老相識了,只不過因着兩位主子的關係不太好,酸菜已經決定跟望言劃清界限了,看都不帶看他一眼,弄得望言很是苦惱。
沈鬱見林晏喝了兩杯茶也沒有說話,便主動與他開了口,“世子前來,就只是為了討一杯茶喝嗎?”
“對啊,還能是為了什麼啊。”林晏放下手中的茶杯,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又有些意有所指,“總不會是過來勸誡某人,不要去奢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吧……”
沈鬱聽出他話中有話,有些走神,她愣怔了許久,回神之後提了茶壺,替林晏滿上茶水,“就連晏世子,也覺得那人不屬於我嗎……”
林晏笑而不語,他的手指輕輕轉動着茶杯,茶水盪起漣漪,旋轉着將人的神智都拉了進去,“這茶都泡得沒味了……”
沈鬱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門外的雨停了,樓下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動了動自己僵硬的腿,扶着酸菜的手站了起來,“該入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