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魚人島其實和普通的海上島嶼沒什麼不同,有天空,有雲朵,有河流,有城市,也有森林。
陽光通過巨樹“陽樹夏娃”傳至魚人島,因此位於深海,也會有陽光與晝夜的變化,當地居民甚至形容此現象為“太陽的恩惠”。
得來不易的陽光照耀在森林裏,將五彩斑斕的珊瑚群映的更加唯美。
香克斯無暇顧及這些美景,他看着身旁帶路的白狼,總覺得有些奇怪,但真要說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
只是很奇怪,以前總是他來主導,這是第一次亞卡萊斯主動帶着他去某個地方。
“亞卡,我們來海之森做什麼?”香克斯忍不住問道,他本就是藏不住心思的性格,之前尼普頓國王讓他拿走的歷史正文,就放在海之森里。
因為是剛經歷過的,所以香克斯有些敏感,他不應該這麼敏感的,心裏告誡着自己但是卻控制不住的不安。
這是魚人島,預言裏亞卡會死的地方,但是他現在就和亞卡在一起,不可能出任何狀況的,他不可能會讓亞卡獨自面對危險。
亞卡萊斯停下腳步,精緻的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他朝香克斯走去,伸出手,輕輕的抱住了船長披風下結實勻稱的腰。
即使什麼都做過,香克斯還是立刻就紅了臉,雙手不知所措的舉在半空,身體僵硬的彷彿石化了一樣。
他不知道亞卡萊斯為什麼突然要抱他,想來想去還以為是白狼受了什麼委屈,他輕輕拍了拍亞卡的後背,心裏憤憤的想着就不該把亞卡交給貝克曼!
“乖……”香克斯不怎麼會哄人,能罵半天貝克曼不靠譜,但是臨到安慰人了,就只能幹巴巴的憋出一句,“沒事,我在呢。”
他看不見的,腦袋靠在他肩膀上的亞卡萊斯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一隻手上握着一把寒光凌冽的匕首。
此刻那匕首的尖,正抵着毫無防備的後背。
放在襯衫里的藍水晶散發著愈加明亮的光芒,憑空出現的水流猶如一根根柔韌結實的繩索,將它上一任主人糾纏着遠離了香克斯。
水流沒有任何留手的餘地,似乎只要是危機到主人性命的,就要即刻斬殺才對,即便現在被捆住的人的長相,是它曾經主人的臉。
香克斯愣愣的低下頭,腳邊是一把還未得手的匕首。
如果換作其他任何人被替換,香克斯都會發現,他有着尋常人無法比擬的直覺,更不要說一把匕首還抵着他的后心。
只是亞卡萊斯太特殊了,他根本沒有任何的警惕心,也深信着對方不會傷害他,所以當對方這麼反常的來到這裏,香克斯也只是擔心他受了委屈。
看着被水流扭斷脖頸的熟悉身影,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朝前走了一步,隨後頓住,呼吸逐漸急促起來。
他得趕快找到亞卡萊斯。
只要一想到對方現在可能也和他一樣,面對着冒牌貨的他,毫不設防……
不,亞卡比他聰明太多了,他肯定會識破冒牌貨的身份。
香克斯握着剛才救了他一命的吊墜,似乎是想藉此來汲取力量,他記得亞卡說過的,如果他死了,水晶是會碎掉的。
現在水晶沒碎,就說明亞卡還安全……
嗅着氣味,亞卡萊斯一路來到了魚人街的盡頭,這是魚人島最為混亂的地方,連光線都吝嗇的不肯直射,本就色彩陰暗的地域烏煙瘴氣,道路兩旁或站或立的魚人面色不善的望着闖入者,那冰冷滿含惡意的眼神毫不吝嗇。
香克斯為什麼會來這種地方……亞卡萊斯保持着警惕,雖然有這樣的疑問,但他並沒有離開。
畢竟他一直能聞到香克斯的氣味,在這裏,雖然摻雜着魚人街的惡臭,但是很清晰的,是香克斯身上的氣味。
亞卡萊斯雖然討厭自己的血統,但不得不說,種族的優勢還是給他帶來過很多便利,憑着嗅覺去找尋一個人,是以前從來沒有失誤過的事情。
有聲音先後傳入耳朵當中,是刀劍出鞘和譏諷的笑聲。
說來好笑,這種完全由惡意組成的視線亞卡萊斯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他的懸賞金越高,海上的人就越是知道他不好惹,因此沒人敢有什麼想法,但這是海底的魚人島,和人類不對盤的魚人們壓根不會關心現在有什麼厲害的海賊。
在這個陰暗閉塞的魚人街最深處,亞卡萊斯的出現就像是墜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雪白的長發和狼尾,洗的乾乾淨淨的白襯衫,變成了這裏唯一的一抹亮色。
身前被魚人擋住,身後也傳來微小到不可覺察的腳步聲,比起那些毫不掩飾貪婪,但腳步沉重的魚人,身後的人更值得注意。
亞卡萊斯看向身後,退路也被堵死,剛才還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如今站着兩個人,兩個穿着白色長袍的人。
這身袍子和久遠的記憶重合,讓亞卡萊斯的表情更加冰冷,不過片刻,隨着其中一個白袍人揮手的動作,亞卡萊斯的瞳孔就立刻縮成了一條細線,氣味沒了。
吸引他過來的氣息在白袍人揮手的瞬間消失不見,像是他的錯覺一樣,周圍只剩下了屬於魚人街獨有的渾濁骯髒的腥氣。
托菲斯嗤笑一聲,就算他不說,對方顯然也已經知道自己踏入陷阱——這精心的、為了抓住寵物的陷阱。
和他一同過來的男人同屬於CP0,惡魔果實能力者,能力是味道,只要是飄散在空氣中的味道,他就能抓住並且放到任何一個地方。
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他示意一下,得了好處的魚人就已經一窩蜂的涌了上去,有時候吧,利用這些沒腦子的東西還是很方便的,他們雖然種族不同,但都是奴隸,本來應該站在同一戰線的,結果居然為了根本拿不到的貝利上演狗咬狗的戲碼。
托菲斯笑了笑,他沒有把抓到寵物的希望託付到這群蠢貨的身上,只是看了幾眼熱鬧便也加入了戰局,那群魚人頂多算個消耗體力的工具,真要抓人,還是得他親自動手。
而另一個白袍人也在托菲斯加入不久后,同樣也沖了進去。
他們曾經同屬於海軍,近戰能力本就強悍,但在毫不留情的進攻下,亞卡萊斯卻沒有佔下風。
托菲斯免不了有些驚訝,要知道幾年之前對方還是他根本看不入眼的存在,而如今,居然和他們這麼多人交手也不見弱勢,這種恐怖的成長速度,如果再晚幾年,估計就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了。
只可惜,這個世界的很多天才,都活不到成名的那天。
想着,他更加沒有留手,袖子之中藏着的東西也盡數灑出,一顆顆銀色彈珠擦着亞卡萊斯的身體劃過,轉瞬間融化黏合,像一張巨大的網,陰影完全籠罩住亞卡萊斯的身體。
但下一刻,自地面而起,汩汩水流擋住了這張網,不僅如此,整個地面都變得潮濕起來。
托菲斯和另一個人反應很快,在危機感剛剛出現時就躍身踩到了附近乾燥處,他們面上的表情被面具遮的乾淨,恐怕只有他們才知道自己內心的驚駭。
惡魔果實能力者最懼怕的就是海水,在海水裏他們會喪失能力,迅速虛弱。
基於這點,就算世界上出現再多的自然系惡魔果實,也沒有人會想到存在着操控水的能力者。
這是天敵,是所有能力者的天敵。
“殺了他!”托菲斯轉瞬間改變主意,聲音冷的駭人。
他是水銀的能力者,另一個人也是能力者,不可能放任這種危險成長。
另一個人沒有回答,直接用更為迅捷的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亞卡萊斯趁此機會解決了擋路的魚人,想要離開卻又被擋了下來。
聚在空中的水彷彿有自己的生命一樣,它不再是尋常時候毫無攻擊性的樣子,反而像是鋒利的刀片,或是子彈。
但托菲斯和另一個人的身手好的出奇,應該還有見聞色的幫助,他們靈活避開,水銀和水流在空中碰撞炸開。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周圍響起了密集的槍聲,托菲斯一驚,還以為是紅髮海賊團的人,但在見聞色的作用下,他能感受到這些子彈的最終目標是亞卡萊斯。
這突然出現的對手確實讓亞卡萊斯陷入了困境,饒是他身手再好,面對着四面八方的子彈也難免失誤。
更何況他還有一半的心思用在操控水流上。
心口猛地一滯,連帶着動作都頓了幾秒,他避開了大多數的子彈,可惜還有幾枚射穿了他的小腿和腹部。
“終於起效了……”白袍里,傳出陰沉卻明顯鬆了口氣的聲音,他一直都在使用着自己的能力。
這次過來,如果沒有變故的話,他們是想活捉的,所以他帶的都是些麻痹性的氣體,但這種尋常人一聞就會癱倒的味道,卻遲遲沒有奏效。
他還以為自己拿錯了東西,不過目前看來,還是這人的體質太好,氣體生效慢罷了。
“我們目的相同,不如合作解決了他,剩下的事之後再聊啊!”在槍聲的伴奏下,一個男人粗獷的聲音同時響起。
亞卡萊斯覺得這聲音耳熟,自己應該是聽過的,但時間可能很久遠,只是耳熟,想不起是誰。
他現在處境很不好,估計是逃不掉了。
即便意識到這點,亞卡萊斯也沒有什麼不甘心,他只是有點遺憾,和香克斯的最後一句話應該多說一點的。
簡簡單單的一句“你去就好”,好像太單調了點。
不過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也可能說不了多少,他不太會說話,就算心裏想溫柔點,臨到嘴邊還是冰冷冷的。
能遇到香克斯已經很好了,在他可以回憶起的二十幾年的生活里,有近乎一半的時間都有香克斯的身影,這麼想,其實他已經賺了太多了。
一把水銀製成的匕首刺入胸膛,托菲斯單手握住亞卡萊斯被子彈洞穿的肩膀,另一隻手握着匕首,狠狠的又旋轉了幾下。
隨着旋轉,鋒利的匕首在胸腔里融化,隨着血液融化進四肢百骸。
托菲斯決定不讓他活着,就不會心慈手軟。
他鬆開手,向後退了幾步,視線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揚聲道:“閣下可以現身了。”
靜靜等了一會,卻沒有任何人出現,托菲斯不動聲色的操控着水銀,流淌向見聞色所看到的藏身之地。
“一次性處理這麼多屍體?”旁邊的人聲音虛弱,白色袍子已經暈成了紅色,他捂着腹部,傷的很重。
“處理什麼?”空氣中的血腥味弄得幾乎要把原本的腥氣蓋住,托菲斯剛想笑,卻猛地摘下面具咳出一口血來,“有海賊想要靠着人多和紅髮海賊團為敵,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說的也是……”
他們處理掉自己的痕迹,將現場佈置成兩敗俱傷的樣子,看到的人都死了,後來的人也絕對不會發現什麼。
兩人走後,蒂奇穿了身黑色袍子,遮着自己的臉,越過數具屍體,來到了亞卡萊斯旁邊,他蹲下身,伸手試探了鼻息,隨後又摁在了頸動脈的位置,那裏很細微的,還有微弱的跳動。
居然還沒死嗎......蒂奇吃了一驚,隨後感到披風被人以微弱的力氣扯住,他駭然回望,一個趴在地上的海賊艱難抬起頭來,虛弱的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
蒂奇又給他補了一槍,不能留活口,他想,這些海賊都是他臨時花錢雇的,雖說一直帶着兜帽沒有暴露樣子,但保不齊就有人順着蛛絲馬跡查到他身上。
正想着,見聞色感受到了正在匆匆趕來的腳步聲,他立刻收槍,將地上的亞卡萊斯扛起,朝那兩個白袍人離開的方向跑去。
香克斯終究是差了一步,來的時候地上只剩下數個海賊和魚人的屍體,他咬着牙,冷厲的目光下有一股壓抑的暴怒似乎快要爆發,一起趕來的海賊從未見過船長這麼駭人的樣子,誰都不敢在這時候開口說話。
他們甚至不敢去翻動屍體,因為這代表着他們想找的人也凶多吉少。
滿地的鮮血滲透進泥水裏,一踩一抬就帶起無數混着血液的泥漿,香克斯的眼睛裏似乎也被映上了血光,他抬起手,手心裏的生命卡已經燃燒了大半,最後那點帶着黑灰的白色正朝着一個方向活動。
這生命卡還是他以前從巴基那裏拿的,一直塞在帽子裏,現在幫了大忙。
“走。”他開口,聲音沙啞。
眾人沉默着,卻已然追不上他的速度。
貝克曼無意中望向一具屍體,神色一凝,伸手拽住了身側的船醫,“這具屍體......”他蹲下身將屍體翻了過來,只見他胸口處有一個血洞,而且腦袋也被槍爆了頭,“他死因是什麼?”
格瑞拉當即明白了貝克曼的意思,立刻也檢查了一下,“死因無法確定,不過看傷口,腦袋上是後補的。”
“你去看一下其他屍體,有燧發槍造成的傷口嗎?”貝克曼從地面上撿起一枚子彈殼,這是燧發槍的子彈,但是剛才大體一掃,好像只有這一具屍體有燧發槍造成的傷口,他收好這枚子彈殼,招呼着格瑞拉,“先去找人,屍體跑不了。”
蒂奇能感受到身後窮追不捨,甚至是越來越近的氣息,猛然想起了生命卡的存在,是了,香克斯和亞卡萊斯曾經都是羅傑船上的人,去過新世界,自然相互之間有生命卡。
該死的,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他咬咬牙,早知道就該直接在那裏解決掉亞卡萊斯,結果腦子一慌,就把人給帶走了,不過也沒關係,現在補上一槍,再把屍體處理掉,就沒人找得到了。
伸手去摸自己的燧發槍,結果在那之前卻摸到了另外的東西,那好像是去空島時送的炎貝。
就算生命力再強......燒成灰也不可能活着吧?
他的大腦一瞬間閃過這個念頭,隨即就揮之不去了,拿出炎貝,將它扔到了一處乾燥的地方,火焰轟的燃起,燒的迅速,蒂奇聽着後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裏的慌亂卻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火焰勾起的慾望,他藏在兜帽下的眼睛瞪得很大,癲狂而興奮,嘴唇咧成一個巨大的上揚的弧度。
“唔......”在這時,一道細微的聲音將他勾回現實,亞卡萊斯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種族絕對的恢復力將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他腦子混沌,意識到自己好像被人扛在肩上,這個動作剛好壓在他腹部的槍口上。
還未有什麼接下來的想法,他就感覺到自己被丟了出去,周圍很熱......好像有火焰蔓延到了皮膚上,舔舐着所有可以燃燒的東西。
蒂奇冷着臉,將斗篷丟進火里,然後毫不猶豫的朝自己開了兩槍,一槍在大腿,一槍在胸口,只差一點就洞穿了心臟。
漫天的火焰連成了片,就像是手心裏燃燒殆盡的生命卡,最後那點黑色的灰燼消失,帶走了支撐香克斯趕到這裏的最後一點力氣。
脖頸上掛着的水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最後幾聲脆響,碎在地上,香克斯跪倒在一片火海之中,大腦空白,耳朵諍鳴,指甲掐進肉里的痛感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
“船長!”
“老大......”
海賊的呼喚讓香克斯短暫的回過神來,他猛地從地上爬起,指着那片火海,額上青筋微微鼓動,帶着駭人的煞氣,“找啊!愣着幹什麼,找人啊!”
他率先衝進火場,瘋了一樣。
蒂奇忍着胸口和大腿的劇痛從昏迷中清醒,入眼是一個乾淨整潔的醫療間,他微微側頭,聽着耳邊傳來的聲音,“醒了醒了!趕快去找船長!”
他賭對了......蒂奇面上依舊蒼白一片,心裏卻想要放聲大笑。
他艱難的坐起,腳剛剛穿上鞋子,便有人急匆匆的踹門而入,一進來就緊扣着他的胳膊,逼問道:“亞卡萊斯呢?”
蒂奇死氣沉沉的看向香克斯,心裏有些意外,卻也有更為隱秘的幸災樂禍,那個意氣風發,風頭正盛的紅髮船長如今狼狽的像個笑話,幾天沒刮的鬍子,眼底沉沉的黑眼圈,眼睛通紅的像是失去一切的野獸。
“我很抱歉......”蒂奇垂着頭,聲音壓得很輕,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笑出來。
“我問你亞卡萊斯在哪,不是讓你說這麼一句廢話的!!!”香克斯怒吼出聲,手上用力的像是要把蒂奇的骨頭捏斷一樣。
貝克曼和拉基一看不好,一人拽着香克斯的一條胳膊,生生把他拉開,“喂,香克斯......”貝克曼咬咬牙,提醒道:“白鬍子海賊團還在外面呢!”
“在外面又怎麼樣?”香克斯怒極反笑,“我一天找不到亞卡萊斯,蒂奇就一天留在我的雷德號上!有本事就打,讓愛德華.紐蓋特親自來找我要人啊!”
“香克斯,老爹的名字可不是你能隨便喊得!”蒂奇虛弱的望着香克斯,他輕咳兩聲,像是想起什麼,不再糾結這個事情,只是奇怪問道:“你們沒有找到亞卡萊斯嗎?”
“你果然知道!”香克斯還想上前,卻被兩個人壓着,根本動彈不得。
“不好意思,請你體諒一下我們船長的心情。”貝克曼打了個圓場,“因為只有你一個人活着,所以如果我們沒有得到有用的消息,紅髮海賊團是不會放人的,就算和白鬍子海賊團為敵也是如此。”
蒂奇點點頭,稍稍回憶了一下,“我當時和耶穌布喝酒,之後有人說你們海賊團鬧了矛盾,耶穌布離開后我也有些擔心,就想跟去看看,結果耶穌布走得太急,我沒跟上,心想就算了吧,在回去想找同伴的時候,看到了兩個穿着黑色袍子的人。”
“鬼鬼祟祟的,我以為是來魚人島拐賣人魚的,老爹下了命令,看到人販子直接殺掉,但我不確定,就跟了上去,結果就看到他們圍攻亞卡萊斯。”
似乎是聽到亞卡萊斯的名字,香克斯安靜下來,貝克曼沖拉基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去找耶穌布核實情況。
蒂奇說的真假參半,聽上去很像那麼回事,“我認識他,當然要上去幫忙,結果那兩個黑袍人太強了......”蒂奇現在想起那個場景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抖,老天還是眷顧他的,他想着,本來以為將亞卡萊斯殺死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任務呢,沒想到這麼輕鬆。
“我胸口中槍,很快昏了過去,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他最後補充道:“香克斯船長,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亞卡萊斯在哪,如果他們想毀屍滅跡的話,按理說他應該在我附近的。”
香克斯點點頭,胸口處傳來沉悶的痛感,心臟像是被無數把鈍刀來回切割,他抬頭看着蒂奇,眼裏種種複雜的情緒劃過,最後變成了更濃重的冰冷,他開口,聲音沙啞卻很是平淡,“他找不到了,為什麼你還在?”
心裏警鐘大作,蒂奇狼狽的撲倒在地,堪堪躲過兇狠冰冷的劍光,貝克曼忙又上前攔住,但他一個人根本沒辦法攔住已經瘋魔了的凶獸,只能大喊着外面的人趕緊進來幫忙。
蒂奇昏迷了五天,這五天裏,香克斯簡直是要把整個魚人島都翻過來一遍,誰勸都不好使,誰攔就打誰,整整五天沒吃沒喝沒睡覺,貝克曼以為香克斯已經精疲力盡才回來的,沒想到他是算好了格瑞拉推斷的蒂奇蘇醒時間趕着回來審訊逼供的。
香克斯被面朝下壓在地上,連掙扎都掙扎不得,脖頸掛着的吊墜只剩下一個嵌住水晶的金屬框架和一顆乳白色的漂亮的狼牙,他看着那顆狼牙,緊緊的盯着。
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一點一滴被一雙無形的手殘忍的剝落掉外面的保護殼,將畫面一點點的呈現在他的腦海里。
“他是皮毛族嗎?”少年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濕漉漉的尾巴,心裏暗嘆摸起來並不怎麼舒服。
“我沒有惡意的,”少年揚了揚手裏的繃帶,“只是想給你換個葯。”
“是他的名字吧,亞卡萊斯。”少年看着面無表情呈防備狀的狼崽子,重複道:“亞卡萊斯。”
暴風雨的夜晚,兩個人分享了香克斯前一天剛剛曬過的被子,順便還分享了香克斯的夢想。
因為想讓亞卡萊斯上船,所以在炮火聲中,香克斯跳下船,不顧危險的去爭取自己的同伴。
......
那些發著光的記憶在一片大火中被燒得徹底,很疼很疼,比香克斯過去二十多年所受的傷痛總和還要疼,疼的他根本沒有辦法想其他任何東西。
他永遠都想像不到亞卡萊斯到底經歷了什麼,他一直護在身邊,連重話都不捨得說的寶貝,在那場足夠燒掉任何東西的火焰里,他是清醒着,感受着燒灼的疼痛的。
他如果知道,絕對會瘋的。
想到這點,蒂奇同情的看着被壓在地上的香克斯,他眼神毫不掩飾,惹得香克斯更為憤怒的掙紮起來,所以為什麼,蒂奇這傢伙還好好的活在這裏啊!
一股駭人的氣息從香克斯身上傳來,在轉瞬間席捲了周圍所有的地方,它所波及的範圍巨大,在這範圍里,房屋塌陷,木板碎裂,酒桶直接爆開,無數人轟然倒地,就連魚人島外的海水也翻湧起來,四周徘徊的海王類發出驚駭的吼聲。
“所以你為什麼沒死啊?”香克斯從地上爬起,原本壓着他的人除了貝克曼,已經全部都陷入昏迷,他舉起劍,毫不猶豫的衝著蒂奇揮下。
蒂奇想伸手去擋,就算牽連到胸口的傷都沒有注意,他以為自己死定了,結果卻聽到了兵器相接的聲音,他驚喜望去,“老爹!”
“你想對我的兒子做什麼啊,小鬼!”大快刀和西洋劍對峙,最後還是香克斯敗下陣來。
香克斯擦掉嘴邊溢出的血,絲毫沒有因為白鬍子的出現而驚訝,畢竟他們扣下了蒂奇,二番隊的其他人絕對會通知白鬍子。
“愛德華.紐蓋特,”他直接忽視了面前的男人是和羅傑船長同輩的存在,“我有些事情要和他算清楚,請你讓開。”
“你是想和白鬍子海賊團為敵嗎?初出茅廬的小子,別以為在報紙上有點位置就有資格在我面前叫囂!”白鬍子擋住了蒂奇的身影,看樣子沒有商量的餘地。
香克斯也沒有再廢話,他正欲舉劍再戰,旁邊卻突兀的出現了破空聲,他想躲開,卻躲不開。
結結實實的一拳比白鬍子的劍氣更具威脅力,香克斯被打倒在地,繼而一個聲音響起,讓他渾身打了個哆嗦,“你這小子,幾年不見是瘋了嗎?”
“雷、雷利前輩?!”香克斯驚訝的望着站在一旁的男人。
雷利點點頭,還想再訓兩句,結果還沒開口就見香克斯已經哭了起來,他坐在地上,一側臉頰還被打的腫起,哭的很是狼狽,簡直就和報紙上看到的判若兩人。
雷利深吸口氣,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是和白鬍子一起來的,本來他覺得香波地無聊,就去新世界找老友喝點酒,結果就聽到二番隊有人回來說蒂奇在魚人島被紅髮海賊團給扣下了,他們立刻就趕了過來。
剛好目睹了香克斯要行兇殺人的全過程,他才剛看到香克斯覺醒了霸王色霸氣,還挺厲害的想要誇兩句,結果轉眼這小子就不知天高地厚的要和白鬍子打一場,這打起來怎麼辦,船不要了?同伴不要了?魚人島不要了?
“出什麼事了?”雷利覺得香克斯不靠譜,將視線轉向了貝克曼。
貝克曼啊了一聲,還沒說就被香克斯搶了先。
香克斯擦乾了臉上的眼淚,聲音沙啞的發著抖:“亞卡不見了,蒂奇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
他沒說亞卡萊斯死了,只說不見了,似乎是選擇了最懦弱的迴避。
雷利沉下臉來,立刻就看向白鬍子,“現在是我們的人不見了,白鬍子。”
“那個白狼?”白鬍子對他們三個見習船員都有印象,於是也不再阻攔。
讓開身形后,第一個沖在前面的居然還不是香克斯。
雷利揪住蒂奇的衣領,表情陰森森的,“喂小子,你最好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訴我們,不然我就動手把你宰了!”
——
“小姐,那個狼族醒了。”
“醒了?”
“是的。”女僕恭敬的打開房門,微彎腰行禮。
被稱為小姐的女孩莫約十三四歲的樣子,穿着一身純白色的禮服,藍發藍眼,修長漂亮的脖頸上戴着金色的項鏈。
她前段時間去神殿祈福的路上撿到了一個重傷昏迷的狼族,所以就撿回了家。
現在這時代,獸人要不就是隱居山林藏起來,要不就是被抓做奴隸,怎麼會有獸人昏迷在路邊?
她要是不管,這吊著一口氣的傢伙肯定會死的。
“你醒啦?喝點水嗎,要不要吃點東西?”女孩笑起來很溫柔,像是山間潺潺的流水。
男人默不作聲的打量四周,又看向女孩,視線最後停在女孩鎖骨處的吊墜上,伸出手,聲音冷淡:“給我。”
“大膽!沒有禮數的獸人!”女僕厲聲呵斥。
女孩擺擺手,打斷了女僕的訓話,隨後又柔聲問道:“你想要什麼?”
男人卻沒有再開口,只是一直看着女孩的吊墜。
女孩愣了片刻,才恍然道:“你想要……我的吊墜?”她伸手摸上吊墜,那是一個金色的圓形,上面雕刻着繁雜的花紋,“這吊墜是我們家族的象徵,不能隨便給你。”
像是怕男人失望,她又補充道:“你要是想要,我可以送你一個一樣的。”
男人還是沉默,手卻放了下去。
女孩很有耐心,“我是伊妮德,你叫什麼,為什麼會昏迷在路邊?”
男人似乎是在思索,半天沒有回答,隨後他搖搖頭,終於開口道:“忘了。”
“是失憶了嗎?”女孩擔心起來,“艾琳,去找醫生來。”
艾琳領命,立刻就離開了。
“你還記得什麼呢?”伊妮德問道。
男人又想了想,還是搖頭,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記不起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女孩的吊墜圖案,他……好像見過。
“那麼……我暫時叫你白怎麼樣?因為你的原型應該是白狼吧。”伊妮德給男人取了個新名字。
男人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在被救回來的日子裏,幾乎沒說過一句話,整天只是發獃。
在床上坐着發獃,站在窗邊發獃,在庭院裏發獃,他也想早些恢復記憶,但是不管怎麼想,腦子裏都是一片空白。
他的記憶好像被封在了什麼地方,需要一個契機才能打開。
伊妮德覺得自己好像養了一個超大型的逼真娃娃,因為娃娃也是又漂亮又不會說話的。
“白,你想去水之神殿嗎?”伊妮德問道:“這是我們家族效忠的水之女神的神殿。”
白沒有任何反應,獃獃的看着旁邊,冰冷的像是連情緒都和記憶一起封鎖了。
伊妮德有些發愁,她不能再讓白這麼待在屋子裏了,總是待在裏面會變蠢的,只有出去多走動才會活潑起來。
白卻突然開口,“水之女神……”
伊妮德驚喜點頭,“是啊,水之女神奧尼菲爾,你有印象嗎?”她突然想到,“我想起來了,你對我們家族的象徵有印象的!”
她有些激動,“快走吧,我們去神殿!”
白看着她,點頭算是同意。
伊妮德的家族在整個大陸都是頂尖的,他們效忠於水之女神奧尼菲爾,在久遠的過去被賜福過。
而現在,家主的小女兒伊妮德在神殿祈福時,水之女神時隔幾千年再次現身,這種程度的神降世已經可以說明女神對這孩子的喜愛。
整個家族也因此,在大陸上的地位更加水漲船高。
他們想去神殿,即便再帶上幾個獸人也無所謂。
“你看,這就是水之女神的神殿。”伊妮德指着不遠處恢宏無比的建築群,“父親告訴我,水之女神的神殿已經算是最小的了,但就算如此,它的佔地規模也已經比得過一個大型城鎮。”
“你在想什麼?”伊妮德覺得白的眼神里好像有些不一樣的東西了,他對這個神殿眼熟?
可是神殿附近有規模巨大的看守,人類尚且需要通行證才可進入,獸人這樣在大陸算是卑賤的血脈怎麼可能會眼熟這裏。
白收回視線,開始盯着自己的手心發獃,伊妮德說救他的時候,他已經被火焰燒傷了大半的皮膚,身體上還有槍傷和割傷,血液里摻雜了水銀,只剩最後一口氣吊著,很難想像這種傷勢他為什麼會活下來。
白想,他應該是為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才想活下去的吧,但是他想不起來了。
手心突然被另一隻手放上了什麼東西,熱熱的,是一顆取暖用的火系水晶,火紅的顏色讓白有瞬間的恍惚。
伊妮德攏了攏鬢邊滑下的藍發,天空般的藍眸滿是溫柔的笑意,“不要太勉強自己想起來,我會陪着你的。”她說完頓住,似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說出這麼有歧義的話。
但話說出來也不能收回,她只能繼續補充道:“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那種很快就喜歡上一個人的類型......嗯......抱歉,應該說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一個人,你不要擔心。”
白安靜的看着那顆水晶,對伊妮德的話沒有任何回應。
伊妮德笑笑,在侍女又一次想要皺眉抱怨獸人沒禮數的時候抬手制止。
很奇怪的,作為大陸上最顯赫家族的小女兒,未來的神殿祭祀,她平日裏對待其他人都會端着架子和態度,但只要面對着白,她的架子和儀態就好像都消失了,現在這種沒話找話的場景,可都是別人這麼做的。
“我們這次去神殿,是接到了神殿通知,說是藥師煉製了新的魔葯,能起死人肉白骨,不過煉製材料很珍貴,整個大陸只有五十顆,我們家族買到了五顆,到時候我......”
伊妮德壓低聲音,“我給你一顆,這樣你以後恢復記憶,就算想離開我們家族,也能有保障。”
白抬起眼,很不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曾經的燒傷已經徹底恢復,參差不齊的白髮被修剪成利落的短髮,如玉般清俊的臉上,眼底冰冷的寒霜稍有些瓦解,露出其中淡淡的疑惑。
五十顆葯聽起來很多,但是放在整個大陸上就不一樣了,而這,伊妮德居然還要給他一顆,為什麼?
伊妮德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只是想,白當時傷得那麼重,肯定有很多仇家,如果有一枚起死回生的葯,肯定會有更多保障的。
說出這句話她一點也不後悔,所以她笑道:“因為你值得。”——我不知道原因,只是從見到你的第一面起,就覺得你值得,你值得我付出一切。
白握緊了手裏的水晶,再次沉默下去。
進入神殿,在侍者去取葯的時候,伊妮德帶着白逛了逛主神殿,水之女神的神殿有很多水的元素,壁畫上雕刻着歌頌女神的詩歌和圖畫,伊妮德見白不感興趣,想了片刻才神秘兮兮的沖他噓了一聲,“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她對這裏很熟悉,畢竟未來她會成為這裏的又一個權利至高無上的祭祀。
帶着白七拐八拐的,他們來到了一處看守嚴密的殿門,伊妮德示意白躲一會,自己上前去交涉,很快,侍衛急匆匆離開,而伊妮德則又拉上白,快速進入了大殿裏。
大殿很空曠,四角佇立着四根粗壯的柱子,上面雕刻着無人可看懂的符號,地面整個是由一塊巨大的水系晶石打磨形成,又在其中鑲嵌了無數小水晶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魔法陣,而魔法陣的正中央,是一汪純潔的池水,在其正上方,懸浮着一個圓形的金色盤子,和伊妮德佩戴的吊墜一模一樣。
“這是我祈福的地方,也是受到女神回應的地方。”伊妮德指着中心的盤子,“這是神殿剛剛建成時,女神送給神殿的禮物,你知道它叫什麼嗎?”
白在看到這個東西的時候,就已經移不開視線,他應該知道這個東西的,他應該記得的。
伊妮德神情鄭重虔誠,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尤為清脆明晰,“這是女神的饋贈,也是我發誓要守護的存在,它叫—”
“—亞卡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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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虐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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