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威廉在林子裏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把燃燒着的懸浮車拋在他身後不遠處。
他的腦袋有些昏沉——大概是從低空跳出車體,又挨了一記爆炸衝擊波的緣故。
此刻是夜晚,樹林裏很安靜,這片由於人類政策而被悉心呵護出來的繁盛密林成了威廉現在最好的藏身之處,密集的樹枝和瘋狂生長的大樹足以阻止任何懸浮車輛進入——除非他們想冒着車毀人亡的風險在樹與樹的縫隙間穿行。
而濕潤的空氣和完整的生態體系則能夠有效干擾熱感探測儀,只要他能夠迅速把自己體表的溫度降下來。
他頭頂那片翠綠的枝葉交織而成的綠海更是最好的保護傘,任何監視性質的衛星都沒辦法透過那層層疊疊的林葉,觀察到森林內部的情況。
在這樣的一片森林裏,搜尋工作又回到了最原始的狀態——派出大量人手撒網搜尋。
儘管如此,威廉還是走得很快——他知道,危險還沒有解除,在他跳出懸浮車的時候,他看到那輛警車仍舊在死死地跟着他。
另外,樹林裏的一些危險動物也很容易導致意外情況的發生,比如毒蛇,昆蟲和肉食性野獸。
他一邊艱難地往前走,忍受着樹枝和荊條抽打在身上和臉上的痛苦,一邊從懷裏掏出自己的手槍,迅速檢查了起來。
手槍的第一個彈匣已經打空了,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好事,他還有兩個彈匣和不超過100發的子彈,更重要的是,在這樣一片樹林裏,身後還有着追兵,他不會有足夠的時間來為彈匣填裝子彈的。
“FUCK,”他低聲罵了一句,換上一個新的彈匣,又啟動電腦,校對了一下自己的方向,便繼續朝着正北方走去。
◇◇◇◇
“他不在這,”男警官迅速檢查了一下燃燒着的懸浮車,陰沉着臉回到自己的巡邏警車旁,找到坐在駕駛位上的女警官,“這片森林是十五年前設定的自然保護區,想在這裏面找到一個人——很難。”
“彙報。”女警官的臉色同樣十分陰沉,“需要支援。”
男警官用力地在電腦屏幕上按了按,然後沒好氣地說道:“呼叫下城區總局,這裏是巡0102,我是警官吳敬甫,編號JC-1457100,嫌犯威廉·格里芬已進入鵬城區北部保護林中,請求支援。”
頻道對面傳來幾聲雜音,隨後是一陣磕磕碰碰的聲音,最後一個聽起來有些慌張的女音響了起來:“收到,巡0102,這裏是總局,許少鋒警官率領的隊伍正在前往你們所在的位置,完畢。”
“收到,總局,我們會等待支援。”
吳敬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切斷了通訊。但他很快就看到,自己坐在駕駛位上的同伴解開安全帶,走了下來。
“嘿!”他有些愕然,“你要幹什麼?”
“追蹤,”女警官應道,“我們不能失去他的蹤跡。”
“能讓你一次說出這麼多字還真是難得……”吳敬甫忍不住吐槽道,但在女警官那殺人的目光中,他咳嗽了兩聲,迅速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我們只有兩個人,不應該等待支援嗎?”
“那樣對方就可能跑沒影了,”女警官嘆了口氣,邁步向前走去,“你要跟上來嗎?”
“當然……你等等我!”吳敬甫被女警官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他急忙從車廂里拿出兩把衝鋒槍,又胡亂地抓上一些彈匣和子彈,然後急匆匆地趕上了前面的女警官。
“給你,”他把其中一把衝鋒槍遞給女警官,又往她身上的戰術腰帶里塞了幾個彈匣,最後在腰包里放上了兩盒子彈,“這樣就差不多了。”
女警官看了他一眼,背起衝鋒槍,“謝謝,”她輕聲說,“更喜歡,這個。”
說著,她拍了拍自己大腿上的槍套,從裏面抽出一把猙獰巨物。
M500-2053復刻版,這把經典名槍的復刻版本由許氏防衛公司設計製作,並在M500投產的50周年進入市場,得益於先進的外骨骼科技與槍械設計科技的進步,這把復刻版轉輪手槍的口徑達到了喪心病狂的20MM,使用特製的複合合金彈頭穿甲彈。
“好吧,”吳敬甫聳聳肩,“你真的確定這把怪獸不會一槍把那小子打死?我記着我們的命令是活捉他來着。”
“我有分寸。”女警官握着槍,咧開嘴笑了起來,看上去就像一隻露出獠牙的野獸。
“那就前進吧。”吳敬甫打了個哆嗦,急忙移開視線,隨後順手打開衝鋒槍前方的照燈,耀眼的白光放射而出,照亮了兩人的前路。
“記得掩護我,”吳敬甫深吸一口氣,開始往前奔跑的同時,順帶着提醒一句旁邊的隊友,“還有……千萬別用那把槍打中我!”
◇◇◇◇
“滴——嗚——滴——嗚——”
吳敬甫兩人離開沒多久后,一輛厚重的裝甲車呼嘯着來到這片林前空地,緊挨着巡邏警車停下。許少鋒持着槍,第一個跳了出來,四名全副武裝的警察緊隨其後,從車廂里魚貫而出。
“他們沒走多久,”許少鋒收回放在坐墊上的手,“坐墊還是溫的——他們一定是進入到林中去追蹤逃犯了!我們走!”
四名警察舉起手裏的步槍,呈戰術隊形開始向森林裏挺進,夜晚的森林很安靜,除了特製的警用作戰服發出的哐哧哐哧的響聲和重靴踩在樹葉上發出的嚓嚓聲外,便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嗯……”藉助着作戰服上的探照燈,許少鋒一眼就看到了地面上一道明顯的人類留下的痕迹,“三種腳印,看起來我們的兩位警官和嫌犯都往這邊走了,放出追蹤無人機,我們一定要在這片林子裏逮住那個該死的傢伙!”
一旁的一名警察聞言,乾脆利落地摘下掛在腰間的便攜式無人機,然後啟動了它。無人機在地上展開成一架迷你飛機的模樣,四個渦輪開始旋轉,很快就帶着它飛上了半空。
那名警察又在自己的電腦上點了點,隨後對着許少鋒點點頭,“無人機已經部署完畢,長官。”
“加快速度!”許少鋒大步向前衝去,“跟着無人機發現的痕迹走!”
◇◇◇◇
“嗡嗡嗡——”
一陣十分微弱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聽上去就像微風吹動樹葉發出的窸窣響聲,但威廉一下發現了不對的地方——這個聲音太規律了。
他停下腳步,凝神聆聽了兩秒,便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來源——那一定是一架無人機的渦輪發出的響聲。
“FUCK!”威廉又罵了一句,他知道一般的巡邏警察是不會配備無人機的,也就是說,一支專門的搜索小隊已經進入到林中了。
而如果他們都已經進入到林中……那就意味着之前巡邏車的兩名警察更近了。
“我必須離開……我必須逃出去……”他咬着牙,拖着被樹枝荊條抽出不少傷痕的身體,繼續艱難地向前走去,“絕對不能被UEG的走狗抓住!”
他喃喃着,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好讓自己不立刻倒下或是昏過去。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但在這種情況下,時間的流逝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他的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一個十分簡單的念頭,那就是逃出去。
他咬緊牙關,把身子伏得更低,繼續向前蹣跚着行進,枝條繼續抽打在他的衣服上,劃破衣物的同時,也製造出更多細碎的聲響。
聽到這些細碎的聲響,威廉有些恐懼地往後望了一眼,他的臉上佈滿了細小的血痕,整個人看上去亂糟糟的,就像一個剛從戰亂區逃出來的難民。
他能聽到,就在身後不遠處,傳來了同樣細碎的響聲,雖然不能確定那是什麼,但威廉的直覺告訴他,那就是追兵,他們就快要逮到他了。
威廉又往前奔馳了一小段距離,然後猛地停下腳步,他的身體已經接近極限,理智告訴他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被後面的警察追上。
要想逃脫他們的追捕,他必須——另闢蹊徑。
想到這,他往左右兩邊看了看,夜晚的叢林很黑,接近赤道的熱帶雨林里更是濕潤而悶熱。威廉思忖再三,最後咬緊牙關,整個人飛快地趴到地上,然後朝左邊一滾。
他感覺自己滾過了一個隆起的土堆,隨後便沿着一處斜坡一路向下,這處斜坡上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植物,那些粗糙的枝條不停地打在他身上,發出狂風驟雨般的噼里啪啦響聲,聽上去像是再下雨,又像是一把正在不停開火的衝鋒槍。
威廉不知道自己往下滾了多久,身體上傳來的疼痛——那些時不時出現的小石塊,粗壯的枝條還有突然改變的地形——讓他痛苦萬分,他的臉龐因為這種痛苦而變得扭曲猙獰。他咬緊牙關,用雙手死死地捏住自己的褲口袋,好讓這些疼痛帶來的壓力宣洩出去。
他的嘴角開始流血——過於用力的牙齒刺破了他唇邊的皮膚和嘴唇,威廉感到突如其來的一陣刺痛,但這點疼痛和他的身體上的痛苦比幾乎算不了什麼。
他在接着向下落去,就好像這條路沒有盡頭一般,他感覺自己的肌肉活了過來,開始擠壓他的骨頭,更要命的是他的腦袋也開始疼痛難耐,就好像有人打開了他的頭蓋骨,然後往裏面澆了一盆熱水。
這種漫長的,堪稱折磨的下落終於在威廉抵達崩潰邊緣前結束了,在某一個瞬間,他感覺自己重新落在了一片平地上,整個人在慣性的作用下攤開,變成了一張貼在地上的“肉餅”。
他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藉此來抒發一部分內心的痛苦——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幾乎要失去知覺了,渾身上來都傳來刺痛感和酸軟感,四肢也完全使不上力氣。哪怕輕輕地動一下,那些疼痛感和脹麻感都讓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下一秒鐘就會散架。
威廉知道現在不是躺着休息的時候——儘管他真的很想躺在這,直到自己老死或是完全恢復為止——但內心正在加重的危機感和長期養成的自律習慣讓他克服了這種誘人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氣,伸出雙手,撐在濕潤的大地上,用力地,一點一點地,把自己抬了起來。他的一雙手因為過於用力已經完全沒入了潮濕的泥土了,但他已經沒有功夫管這個了。
他的腳也在不停地朝後使勁,翻起一大捧的泥土——更多的泥土則沾在了他的鞋子和褲子上,他現在看上去更像一個野人了。
在發出幾聲類似野獸的低吼咆哮后,威廉猛地一使勁,忍着痛楚從地上立了起來。幾乎是在立起來的同時,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便拖着殘破不堪的身體,藉助着電腦發出的微弱光線,走向一旁的一棵大樹。
他現在只知道自己處在一片新的平地上,這片平地在上面那片平地的下方。他希望自己下落的時候不要壓壞太多的樹木,不然那些警察一眼就能看出這裏不對勁。
想到這,他決定提前做一些假的痕迹,他掙扎着從樹旁走開,走到泥濘的土地上,踩出一條通往不遠處,鋪滿腐爛樹葉的地表的一連串腳印,在做完這一切后,他踩着那些腳印,退回到出發點,又站在原地脫下鞋子,然後猛地一躍,跳到了大樹的旁邊。
當然,他的身體還沒健康到能支持他做出這樣的動作,於是威廉重重地跌了一跤,這一跤讓他身上的疼痛變得更加嚴重了,但他卻咧開嘴笑了起來——絲毫不在意現在自己的臉上和嘴唇上都沾滿了泥土。
但這都不重要,他回到了大樹下,現在,他決定開始自己的下一步行動了。
趁着那些警察還沒追過來,他開始用鞋子不停地鏟起那些濕潤的泥土,他挖的很快——大概是危機感和求生欲在鞭策着他,很快,一個小小的土堆就在大樹旁形成了,威廉的半個身子也沒入了他剛剛挖出的洞裏。
但他還在繼續,他使勁地挖掘着,飛快地挖掘着,直到上方閃起一道亮光,他才警覺地放下手裏的鞋子,又把小坑旁那堆明顯是人工製造的土堆打散。
在完成這一切后,他縮進已經有三分之二個他深的土坑裏,又找了一些枯枝敗葉,簡單遮蔽了一下洞口,讓洞口看上去像是一小捧自然落在地上的腐葉。
做完這一切后,他就閉上了眼睛,開始向虛無縹緲的聖徒祈禱,希望自己能度過這次劫難。
◇◇◇◇
“嘿,你看到這些痕迹了嗎?”吳敬甫看着自己的女同伴,“這些樹枝,還有那些灌木,是被人壓斷了,有人從這裏滾了下去——看起來我們的嫌犯是一個很有膽量的人,還很聰明。”
“追。”女警官只吐出一個字作為回應,她簡單觀察了一下這處斜坡,便操縱着外骨骼咣咣咣地朝下走去。
在外骨骼上的穩定系統的幫助下,她不像威廉先生那樣,是滾下去的,而是穩穩噹噹地走——或者說——衝下去的。
外骨骼厚重的鐵靴踩在泥地了,發出微不可察的響聲的同時,也會濺起一片高高的泥土。在這套裝備的幫助下,女警官只花了十幾秒的時間,就來到了坡底。
吳敬甫跟在她的身後,比她晚上十幾秒落了地——考慮到靠得過近很容易發生意外,這個距離顯然是為了安全起見。
“他奶奶的,”在動力系統的幫助下,吳敬甫只往前衝出去了兩步,就抵消了慣性帶來的影響,“這落後的破玩意真是不好用!要是有一套作戰服,靠着噴氣背包下來就輕鬆多了!”
“知足。”女警官瞥了他一眼,又用手裏的巨型手槍指了指地面,“過來看看。”
“哎。”吳敬甫知趣地閉上嘴,屁顛屁顛地跑到女警官的身邊,沿着她手槍指着的方向看了過去,“是嫌疑人的腳印,這裏的泥土濕潤鬆軟,很容易留下腳印——你看這些腳印,十分地用力,而且有重疊現象,這說明他受了很重的傷,已經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腳印一直通向這邊……啊!聰明的混蛋,他肯定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於是走到了腐爛的樹葉上,在這些樹葉上,他的腳印就被遮蔽了,這些厚厚的,即將變成腐殖質的樹葉成了他最好的掩護。”
“我們不知道他往哪邊走了,要繼續追蹤嗎?”吳敬甫站起身,看向自己的同伴。
“追!”女警官咬咬牙,吐出一個字,“責任!”
“好吧,”吳敬甫聳聳肩,“你倒是告訴我,我們往哪兒追呢?”
“這兒,”女警官指了指她面前的一條道,“這條路上的雜草和灌木最少。”
“那就聽你的。”吳敬甫握着槍,“我們走!”
◇◇◇◇
三分鐘后,在叢林裏,吳敬甫和女警官遇到了追上來的許少鋒和他帶着的隊伍。
“我是許少鋒,”許少鋒握着槍,走到兩人面前,亮了亮自己電腦上的警徽和ID,“你們是巡0102的警官?”
“是,長官!”吳敬甫帶着艷羨的目光看着許少鋒穿着的警用戰鬥服,挺直腰桿敬了個禮,“吳敬甫和希娃向您報告。”
“不用這麼正式,”許少鋒擺擺手,“你們找到威廉·格里芬了嗎?”
“沒有,”吳敬甫苦笑一聲,簡單和許少鋒描述了一番他們之前的發現和推斷,“坦白說,我們也不知道他走的是哪個方向,希娃認為這邊的障礙最少,所以我們就挑了這個方向……”
“無人機有發現嗎?”許少鋒扭頭問了一句自己的隊員。
“沒有,頭兒,”操控無人機的隊員搖搖頭,“熱成像是一個壞主意,這兒到處都是熱能信號。”
“我認為我們該退出去了,”許少鋒嘆了口氣,“這片熱帶雨林的面積太大了,如果我們沒有在第一時間追上他,那折返回去就跟不可能追上他了——光憑我們五個人,還沒辦法仔細地搜索這片雨林。”
“撤退吧,”許少鋒有些煩躁地揮了揮手,“附近的新粵北都市群以及的警察會和我們聯合封鎖這片叢林的所有出口,他只要還在裏面,就不可能逃出去。”
“你們辛苦了,”他拍了拍這對男女的肩膀,“跟我們走吧,去吃個夜宵,洗個澡。別太擔心,我們會抓到他的。”
“那感情好,”吳敬甫咧嘴嘿嘿笑了起來,“丟,我想吃腸粉了。”
“他媽的,”許少鋒白了他一眼,“這麼晚了上哪給你個痴線找腸粉?去大排檔吃點吧,我請客。”
在許少鋒說完這句話后,一行人都安靜了下來。許少鋒知道他們的心裏不好受,他也不好受——一個大活人,他們追蹤的獵物就這樣突然消失了,藏身在這茫茫的樹林裏,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發現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發現活的他。
他抬起頭,瞥了一眼巡0102車的兩個警察,他們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難過,許少鋒微微嘆了口氣,這是兩個好警察,很出色的那種。他很想告訴他們你們不用難過,我們一定能抓到那個該死的傢伙,但又覺得這樣太過武斷。
於是他在嘆了一口氣以後便也不再說話,隊伍的氣氛很沉悶,直到他們走出森林,回到懸浮車旁時仍舊如此。
“走吧,”許少鋒示意司機開車,不遠處趕來的第二批警察已經開始封鎖森林了,“至少那個混蛋跑不出去了。”許少鋒看着這些前後忙活的警察,心裏如是想到。
兩輛懸浮車在滴嗚滴嗚的聲音中騰空而起,載着一票沮喪的警察回到了新珠三角都市群。
把車子在警局停好,取下所有裝備后,許少鋒招呼着今晚的幾名警察,又叫上了藤原凜,就近找了一家大排檔,準備好好吃上一頓夜宵,來緩解緩解心裏的鬱悶情緒。
“老闆,來個涼瓜牛肉,豉油雞,再炒一個油渣菜心,一人再來一個星洲炒米。拿一打啤酒,要凍的。”
“冇問題!”
一行人在熱鬧的大排檔里坐下,此刻已經是半夜1點,但大排檔里依舊人聲鼎沸,大批興奮的青年人三三兩兩圍坐在頗為傳統的木桌旁,坐在板凳上,一邊喝着啤酒,一邊高聲大笑着吹着牛逼。
許少鋒點的菜很快就上齊了,都是些簡單的炒菜和特色菜,他端過一碟炒粉,嘴裏還招呼着別人:“別客氣!吃吧吃吧!喝點酒,我知道大夥心裏都憋着氣呢!好好休息一晚再說,你們要是明天願意,我們再進去探探就是!”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端起炒米粉,一個個悶着頭猛吃了起來。
“哎,你們這是幹什麼啊!?”許少鋒放下筷子,“來大排檔怎麼不喝酒?來來來,一人一瓶!”
他像一個熟練的服務生,飛快地撬開一瓶又一瓶的啤酒,塞到每個人的手裏,然後舉起自己手裏的玻璃酒瓶,“來!讓我們為了明天的戰鬥共舉一杯!”
“乾杯!”
八支啤酒瓶碰在一起,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這聲音飄向天際,在翻滾的烏雲中化作雷聲的養分,最後隨着耀眼的電光襲向下方的森林。
“轟隆——!”
震耳欲聾的雷聲讓威廉·格里芬猛地驚醒,他從簡易的坑洞中探出頭來,看上去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有些懊惱,自己一定是太過勞累,以至於在這種環境中還能沉沉睡去。
現在不是埋怨自己的時候,威廉·格里芬抬起頭,閃電和雷聲一道接着一道,他敏銳地意識到,要下雨了。
幸運的是,新珠三角都市群位於極靠近赤道的區域,他至少不用擔心腦袋上飄下雪花或是冰雹來。
但下雨依舊不是一個好消息,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劃了個破破爛爛,到處都是傷口,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淋上一個晚上的雨,這些傷口毫無疑問會感染的。
他低頭,看着那個自己挖出來的簡易坑洞,雖然這個坑洞看起來不太美觀,而且下雨之後一定會有一些泥水漫進來,但他沒有更好的選擇,時間也不允許他做出其他的選擇。
於是他彎下腰,開始用力挖掘起那些泥土,希望能在暴雨降下之前,給自己搭建起一個足以安身的庇護所。
“今天就到這兒吧,”許少鋒大着舌頭,瞪着雙眼看着面前的飯桌,帶着醉意地說,“大伙兒……嗝!回去好好歇一晚!明天咱們繼續!”
“成!”除了藤原凜和吳敬甫之外的人都大着舌頭應了一句,這兩個人是場上唯二還算清醒的人——前者是有着讓整個刑警部門聞風喪膽的酒量,後者則是有自知之明,只是喝了幾口,畢竟重在參與嘛。
“吳警官,這些士兵就得麻煩您了,”藤原凜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我得把少鋒哥弄回去。”
“沒問題,”吳敬甫擺擺手,搖着頭扛起一旁爛醉如泥的希娃,“他們就交給我吧,我叫幾輛車,再安排幾個酒醉機械人,你就去吧。”
“那……吳警官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