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當辛梓回到她的位於UEG總行政大樓的辦公室里時,太陽已經完全升了起來,牆上的時鐘也指向了地球標準時間8點的位置。
“呼,”辛梓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無奈地嘆了口氣,“還真是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啊。”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又端起助理準備好的,擺在桌上的綠茶,輕輕地抿了一口。儘管這並不能消除熬夜帶來的倦意和疲勞,但多少還是讓她好受了一些。
“秘書長,”她的頭號助手小林美月接入了頻道,“有兩條信息你可能會很感興趣,巴納德星系的投票已經結束了,結果傳到了你的電腦上,另外,宇宙奧秘號正在等待進一步的命令,艦長琳·穆勒和安保隊長楊定宇都希望和您進行一次通訊對話。”
“我知道了,謝謝你,美月。”
辛梓一邊說著話,一邊迅速而熟練地打開小林美月傳給她的新文檔,“還有一件事,”她對她的助手說,“我在回來前和威爾凱·塞迪略談了談有關邪教的事情,現在安全部會全權負責這件事,如果他有任何需要,你負責從中協調一下。”
“沒問題。”
“至於宇宙奧秘號那邊,”辛梓蹙起眉頭,“等我看完投票結果,就把他們接進來吧。使用量子通訊頻道來加密這次對話。”
“了解。”
小林美月應了一聲,緊接着便切斷了通訊,她很熟悉自己的這位上司,年輕的秘書長在工作時不喜歡被人打擾。
把事情吩咐下去后,辛梓便認真閱讀起小林美月傳過來的文檔,第一份文檔是巴納德的殖民地政府發送的,投票結果顯示超過八成的巴納德星系居民同意啟動達爾格楞遺迹里的未知發射器——辛梓之前的演講在這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正好,”辛梓閱讀完后又快速掃了一遍文檔,在確認自己沒有遺漏任何細節后,她關上這份文檔,打開了第二份——這份被加密了文檔來自宇宙奧秘號的安保隊長楊定宇。辛梓聽說他現在和艦長琳·穆勒打得火熱,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份報告也有琳·穆勒的意見在內。
在通過加密檢測后,完整的文檔內容出現在辛梓的眼前,她簡單地看了兩眼,便驚訝地挑了挑眉,楊定宇在文檔中提到了他們在達爾格楞遺迹里的一個“難以置信的跨時代發現”,由於這個發現太過重大,為了安全起見,他只希望通過量子通訊的加密手段來告知秘書長這個消息,而且必須是軍用頻段。
“美月,”閱讀完楊定宇的報告文檔后,辛梓呼叫起她的助手,“替我準備一條軍用級別的超光速信道,我要和宇宙奧秘號談談。”
“收到。”
在小林美月的安排下,一條目前空閑的超光速信道很快被分配給了辛梓,今天的宇宙環境不錯,不管對巴納德星系還是太陽系都是如此,辛梓抬頭看了看,和巴納德星系的通訊延遲只有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二十多秒,信號的丟失率也不超過3%。
在經過一小會的等待后,視訊窗口被創建,楊定宇和琳·穆勒的臉出現在了辛梓房間牆壁的投影屏上。
“早安秘書長,為了地球!”楊定宇和琳先是敬了個軍禮,隨後才在辛梓的笑聲和揮手示意中放下了手。
“好了好了,不要搞這些繁文縟節,超光速信道消耗的能量很大,我們還是儘快完成這次通話吧——那麼,你們想給我看的發現究竟是什麼?”
“事實上,秘書長,我們的發現想親自和你談談。”
楊定宇和琳·穆勒對視一眼,朝屏幕的兩側走開,一個完全由全息投影構成的外星人出現在了辛梓的視線里。
“你好啊,人類的現任領導者,”阿達-圖裡克對着屏幕對面的辛梓笑着揮了揮手,“我叫阿達-圖裡克,我想見見你。”
辛梓獃獃地坐在原地,眨巴了兩下眼睛,起初她以為自己產生了某種幻覺,但在確認屏幕對面的外星人是真實存在的后,她整個人從舒適的座椅上蹦了起來,只用了三步就衝到了屏幕前。
“你們……”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眼神里寫滿了驚奇和訝異,辛梓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在屏幕上摸了摸,艱難地開口問道:“你們找到了一個活着的達爾格楞人?”
“我不是達爾格楞人,年輕的領導者,”阿達-圖裡克笑着搖搖頭,“我是撫慰使阿達-圖裡克的記憶備份人格智能,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我繼承了阿達-圖裡克的大部分記憶和性格,但我是個——用你們的話說——AI。”
“她還是現在整個宇宙里唯一一個活着的,達爾格楞生物了。”楊定宇補充道,他本來想用人這個詞的,但又覺得有些怪,最後選擇了生物這個說法——在他看來,像阿達-圖裡克這樣擁有感情和性格的智能人格,的確已經算得上是一種新生物了。
“請允許我坐下來緩緩,”辛梓又眨了眨眼,用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腦袋,“這實在是……一下子來了太多的信息。”
“我能理解,年輕的領導者。”
辛梓退後幾步,坐回到自己的沙發里,用了幾十秒的時間把這些事情理順后,才重新站了起來,走到屏幕前,“所以你,阿達-圖裡克,繼承了達爾格楞文明的遺產——請原諒我的用詞,我找不到更確切的描述了。”
“實際上,不算是達爾格楞文明的遺產,”阿達-圖裡克笑笑,表示她對遺產這個詞並不在意,她好聽的聲音在辛梓的辦公室里回蕩:“我只繼承了阿達-圖裡克的記憶,而這位撫慰使,在你們地球人看來,更像是一位精神導師和牧師一樣的存在,所以我繼承的也大多是這方面的內容,以及達爾格楞人對社會,靈魂的態度。”
“至於科技這些方面的遺產,大部分都依舊沉睡在那些達爾格楞的殖民地,和我們的首都達爾格楞-達勒里。”
“事實上,這就是我們接下來準備做的,”楊定宇在一旁補充道,“我們會直接前往達爾格楞-達勒雙星系統,前往他們的母星。這也是我們進行這次通話的目的之一。”
“這安全嗎?”辛梓聞言,並沒有立刻答應下來,而是皺起眉頭問道,“我不希望你們出事。”
楊定宇和琳·穆勒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往前站了兩步,笑着說:“我們暫時不能確定是什麼導致了達爾格楞-達勒的滅亡……根據阿達-圖裡克所說,這處觀測站上次收到來自母帝國的通訊,是九十三個地球年之前。”
“風險肯定會存在,”他看着辛梓,眼睛閃閃發亮,“但我們願意承擔這份風險。我們現在處在一場戰爭的邊緣,任何能夠幫助我們取得最終勝利的科技和事物,我們都要儘可能地去獲取。”
“在人類的命運面前,我個人的安危,這艘船上船員的安危都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嚴肅起來,對着辛梓敬了個禮,“這艘船在從太陽系出發時,船上的大部分船員就已經做好了準備。為了讓母星和人類繁榮昌盛,永存星河,我們願意成為太空裏漂流的一艘孤舟。哪怕結局是在太空中安眠,我們也願欣然接受。”
“你們的勇氣和責任感是人類最大的財富,”辛梓站起身,敬重地回了個軍禮,“我替人類感謝你們的付出,但我也希望你們能夠注意安全——人類的未來固然重要,但個體的生命也同樣神聖。”
“我們會的,秘書長。”
“通訊就到這兒吧,”辛梓看了一眼通話時間,“我同意你們的行動,請務必和我們一直保持聯繫,宇宙奧秘號。我們期待着你們回家的一天。”
“另外,巴納德星系的投票已經結束了,星系內的居民願意讓你們啟動那處信號發射器。”
“你們說的是遺忘之祠里的信號發射器嗎?”阿達-圖裡克突然插言問道。
“是的。”
“我建議你們不要啟動它,”阿達-圖裡克搖搖頭,“那是一個緊急求救信標,因為能量不足所以沒能順利啟動。一旦啟動,它會直接架起通向達爾格楞-達勒星系的超光速信道,雖然我猜測帝國母星已經陷落了,但我也不能保證這一點。”
“那就不啟動吧,”辛梓迅速做出了正確而理智的判斷,“對外就說我們的科學家發現了這東西的真正用途,擔心引來危險。”
“那麼,我們要準備出發了。願太陽之光照耀我們的前路。”
“願月球成為你們歸家的明燈。”
◇◇◇◇
楊定宇和琳·穆勒掛斷了電話,雙雙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你做好準備了嗎?”楊定宇問道。
“當然,你呢?”
“我也一樣。”
“你們的勇氣和堅定的信念令我讚歎,即便在達爾格楞-達勒族群中,像你們一樣堅定的人也十分少見。你們確定你們的船員也做好準備了嗎?”
“我想是的,”琳·穆勒點點頭,“我會在稍晚一些的時候發表一次全艦廣播,通知他們這件事情。”
“希望你們船上的休眠倉也做好準備了,”阿達-圖裡克繼續說道,“根據我的計算,你們這次曲速航行需要花費60個地球年的時間,途中經過31個星系。如果你們不使用任何凍結生命體征的手段,你們的身體機能會嚴重下降。”
“我已經做好安排了,”琳·穆勒繼續說道,“船員們會被分成六組,每一組執勤10年,這樣當我們到達達爾格楞-達勒時,所有人都只增長了十歲,以現今的壽命來看,這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那就這麼做吧,”楊定宇吐出一口氣,“過去60年,回來60年……坦白說,我真的有點害怕,但又有些期待,120年後的地球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們找到的一些科技到了那個時候會不會已經過時了?對此我心裏有着無窮無盡的期待,但我又害怕,當我們歸家時,卻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成了無家可歸的浪子。”
“別擔心了,”琳扶着他的肩膀,柔聲說道,“我們不是會和地球保持聯繫嗎,儘管我們的超光速信道效率不夠高,但我想最多延時也不會超過十年吧。”
“那也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了,”楊定宇苦笑着抹了抹自己的臉,“你發出的消息,你的家人要十年後才能收到,你能想像這種情況嗎?”
“是啊,”琳也嘆了口氣,“但這不是最可怕的……你應該慶幸你還沒有孩子。”
楊定宇也沉默了,他想起了地球上的家人,他的父母都80多歲了,正當中年,120年後,如果基因科技沒有任何突破,那他的父母肯定就已經過世了。
“等等,”他的內心突然湧上一陣極為濃烈的不舍之情,他不希望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回來后便和父母天人永隔,想到那個畫面,他只覺得心裏一痛,淚水開始在他的眼眶裏打轉,“我想和我的爸媽聊聊。”
琳看着他,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當然……我想艦上的很多人會和你有一樣的需求。”
十五分鐘后,琳穿着軍裝,一臉嚴肅地站在基地的廣播室里,開始了對全艦官兵的廣播:
“全體宇宙奧秘號官兵,科學家與隨艦士兵,請注意,我是宇宙奧秘號艦長,中校琳·穆勒。”
“就在剛剛,我們收到了來自地球的指令,我們會根據達爾格楞-達勒AI阿達-圖裡克的指引,前往達爾格楞-達勒星系。我相信你們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前路會很危險,我們會第一次遠離自己的家鄉,頭也不回地踏入這片虛空當中。我們不知道我們會遇到什麼,但我們會為之做好一切可以做的準備。”
“我們是第一艘從地球出發的勘探艦,我們是前輩!是先行者!是頭號尖兵!作為軍人,我希望你們能對得起這份榮耀!即便是勘探,我們也要做最好,最強的!我們要帶着達爾格楞-達勒文明的先進科技和寶貴遺產,在別人艷羨的眼光中回到地球!我們要讓別的勘探艦知道,我們,作為先行者,永遠都是先行者!”
“這是一次漫長的旅行,我們會耗費60年的時間抵達這個雙星星系,幸運的是,休眠倉能讓我們不至於在抵達時,全部變成中年人甚至老年人。我希望你們做好準備!一旦開弓,就不再會有回頭箭。”
“我們會在明天,地球時0700準時出發,我知道這個任務十分突然,我們來回也會消耗超過一個世紀的時間,所以今天,我會開放船上的所有超光速信道,讓你們和家裏人聊聊。”
“一切為了地球!人類萬歲!”
“願太陽之光照耀我們的前路。”
“琳·穆勒,完畢。”
琳的簡短講話如同一顆巨石墜入平靜的湖面,掀起了巨大的漣漪,許多還在吃飯的軍官,士兵,船員都呆在了原地,他們還在消化自己從廣播中接收到的大量訊息。
很快,這些安靜的士兵們就歡呼了起來,對於軍人來說,還有什麼比獲取榮譽更讓人激動的呢?更別提是一份足以記入地球歷史的榮譽。
還有一部分軍官和士兵,則是在歡呼,狂歡過後,一個個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躲在沒人能看到的地方,開始默默地哭泣——他們知道這次遠航意味着什麼,當他們回到地球時,他們的父母,長輩便已經不再人世了,特別是那些被安排在50-60年段執勤的士兵和船員。
一想到他們接下來只能通過超光速信道,陪着他們的父母度過最後的時光,見見他們最後幾面,許多人便難過的失聲痛哭,有些躲起來的人被他的戰友們發現了,平日裏總是喜歡損上兩句的戰友卻都沉默了下來,只是一個個地拍了拍哭泣者的肩膀。
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在這個時候,大家感同身受。
“嘿,夥計,來跟我說說吧。”那些年輕點的船員則強打起笑容,坐到了哭泣者們的身邊——這些年輕人是運氣最好的一批,即便在120年後,他們也依舊有和父母相聚的機會,儘管時間不會太多,但至少他們還有機會。
於是這些年輕船員,士兵,紛紛找到那些哭得最傷心的人,安慰起他們,給予他們鼓勵,並暗暗希望他們能儘快從這種情況中恢復過來。
整個基地很快就被若有若無的哭聲和隨處可見的安慰聲籠罩了,即便如此,令阿達-圖裡克震撼,也讓琳欣慰的是,沒有一個人要退出這次行動。
“真是難以置信,”阿達-圖裡克投影出身形,對她身邊的琳驚嘆道,“人類這個種族,總是能給我很多的驚喜。你們就像是矛盾的集合體,既是宇宙里一個極為陰險狡詐,冷血無情的種族,卻又是一個道德高尚,讓人驚奇的種族。你們為自己種族做出的犧牲,即便是星河裏最卑劣的傢伙,也會感到敬佩與尊重。”
“這可能就是靈魂的寶貴之處吧,”琳眨了眨一雙通紅的,微腫的眼睛,抹了一把眼淚,然後自豪地笑了笑,“人類因此而偉大。”
信道在地球時上午9點準時開放,一些士兵自發組織起來,替軍官們管理起長長的隊伍的秩序。
琳和楊定宇坐在通訊大廳二樓的酒吧里,安保小隊的其他成員也在這裏,他們看着底下排成長隊的士兵,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神色,就連平日裏最活躍的黃梓鑫,也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悶酒。
“爸爸!爸爸!”底下傳來的驚呼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那是一個女孩——從她的制服上看,她應該是一位船上的下級軍官。
這位下級軍官此刻就坐在一台通訊儀前,捂着自己的臉痛哭流涕,眼淚從她的指縫之間湧出,重重地摔在桌上,發出啪嗒啪嗒的細碎響聲。
屏幕里是一個中年模樣的亞裔男子,眉眼看上去和女孩有幾分相似,他顯然被悲傷的女孩嚇到了,於是慌忙開口問道:“怎麼了,揚揚?是不是外太空太苦了?實在不行你就回來吧,爸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醬燒排骨。你小姨也想你了,前天帶着你表弟來串門,還問你啥時候回來呢。揚揚啊,爸爸也挺想你的,你在那邊好不?要記得按時吃飯,葯也要記得吃。是不是有男生欺負你了?你和爸爸說,爸爸去投訴……”
“不是,爸……不是……”林揚坐在通訊儀前,父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子,深深地插進了他的心裏,“我……”她哽咽着說,“我就是想你了……想看看你……嗚嗚……”
“那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屏幕對面父親的眼裏,寫滿了希冀和期待,林揚只是看了一眼,就又覺得鼻頭一酸,更多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有那麼一個瞬間,她很想站起來說“我不參加這個狗屁任務了”,但一想到參軍時立下的誓言,又看了看和她一樣悲傷卻仍在堅持的戰友,她把這句話咽了下去。
她知道,就算要說,也不能在這說,更何況,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只是再次做出決定的滋味不太好受,她看着自己父親那張已經開始顯露老相,卻又無比熟悉的臉龐,哭的更大聲了。
“我是要告訴您……”她咬緊牙關,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把自己要說的話一字一句的擠了出來:“我要去參加一次遠行任務……我們要在路上花費60年的時間,我會冷凍50年……”
父親一下子明白了,過去60年,回來60年,那就是120年,他眼裏的一些光芒消失了,整個人突然沉默着坐在屏幕前,幽幽地嘆了口氣。
“這個任務,很重要嗎,揚揚?”
“是,”林楊抹了把眼淚,“這個任務,關係到人類的未來。”
“那就去吧,”父親露出笑容,伸出手,隔着屏幕拍了拍林楊的肩膀,這個熟悉的動作讓林楊想起她剛剛成為海軍士兵的那天,父親也是這樣鼓勵她的,“你永遠都是爸爸的驕傲,揚揚。”
她覺得自己的眼前一陣模糊,兩個父親似乎在她面前重合了,她又抹了一把眼淚,用力地在桌上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說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爸爸!”
“我知道……”屏幕對面的父親看到女兒咚咚咚地磕頭,眼裏露出心疼的神色,但他沒有阻止女兒,他知道,之後和女兒的交談不會多了,這樣的通話,進行一次便少一次,因此他和女兒都極為珍惜這個機會,只是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點破那個最重要的問題。
“家裏還好嗎,爸爸?”
“一切都好,”父親笑着說,“你去吧,別擔心我,在外面一定要記得照顧好自己!好好努力!”
通話時間已經來到了最後的十幾秒,林楊一把撲到通訊儀的屏幕上,不住地點起頭來,“我會的,爸爸!我會的!”她急切地說道,“我愛你!爸爸!記得,我永遠愛你!”
通話時間到這就結束了,屏幕里那個熟悉的身影消失不見,最後留給林楊的,是一個溫暖而熟悉的笑容。
“爸爸……”林楊只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她看着那塊漆黑的屏幕,突然跪在地上,掩面哭泣了起來。
“我受不了了,”黃梓鑫偏過頭去,語氣哽咽,“頭,我想我爸媽了……我……”
“去吧,”楊定宇拍拍他的肩膀,又衝著所有人都笑了笑,“都去吧,和你們的家人好好聊聊。”
“不!放開我!放開我!”底下突然傳來憤怒的吼聲,一個滿臉淚水的男性士兵被兩個負責維持秩序的士兵架着,從通訊儀前拖離。
“你們不能這麼做!我還有好多話要和我媽說!她一個人把我養大的!我不能就這樣走掉啊!我還有很多話要說!我草你們的,你們放開我!”
士兵像一隻蟲子一樣不停地扭動着,試着從他的同僚的控制中掙脫,但鉗制着的他的兩名士兵死死地勒着他,儘管他們也已經淚流滿面,但規定就是規定,後面還有很多人等着通訊。
“我求你們了,求你們了,”見到粗暴的掙扎沒用,士兵哭了起來,他哀求着,“你們讓我再聊聊吧……我求你們了!我求你們了!我媽年紀大了,我又是最後10年才執勤的,我真的害怕!我!求求!你們!了!”
“我求你們了,我真的還有好多話要說……我求你們了!哥哥!大爺!你們就放開我,讓我再說兩句!我就說兩句!真的!真的!求求你們了!”
“我真的很想我媽,我們家沒有其他人了……我不跟她說說話,她會很寂寞的……我不會說太久的,我想跟她說我愛她,可以嗎?我就說兩句……”
“讓他說吧!”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句。
“讓他說吧!”第二個附和的人也很快出現,這聲音迅速連成一片,所有正在排隊的士兵都齊聲吶喊起來,他們中的很多人臉上掛着淚水,用自己最大的聲音發出怒吼。
兩個負責管理秩序的士兵有些手足無措,他們抬起頭,看向二樓的艦長。
琳·穆勒點了點頭,於是兩個士兵放開了那個男性士兵——他們本就不想控制他,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但作為士兵,他們知道命令,紀律,規定,永遠比同情心和感情更重要。
“謝謝!謝謝!”被放下來的士兵欣喜若狂,他衝著所有人鞠了兩躬,“謝謝!謝謝諸位了!”然後連滾帶爬地跑回了通訊儀前,迫不及待地啟動了那台儀器。
“媽媽!我愛你!”他對着屏幕對面重新出現的母親喊道,“請您記住,我永遠愛您!”
喊完這兩句話的士兵心滿意足地笑了,他對着母親揮了揮手,在她鼓勵的目光中掛斷了通訊,儘管他的內心依舊悲傷,他依舊思念着他的家人,但他已經做好準備了。
“他們真的是一群很偉大的人,”楊定宇看着一個又一個士兵昂首挺胸,臉上帶淚的離開通訊儀,嘆了口氣,每一道淚水的背後都是一個故事,每一個離開通訊大廳的士兵都是一顆偉大的靈魂,他看着他們,最先湧上心頭的是一種自豪感。
那是一種為自己種族自豪的感覺,特別他的身邊還站着半位外星人,這種自豪感就更強烈了,在這處不算先進的大廳里,阿達-圖裡克又一次看到了人類身上的閃光之處。
而楊定宇知道,這些閃光之處,是不管多麼進步的科學,多麼強大的力量都無法換來的,這是人類的瑰寶,它存在於傳染病爆發時告別家人,衝上第一線的醫生體內,也存在於家園淪陷后,一個個勇敢的游擊隊員心中。
它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勇氣,也是最堅定的責任心。它存在在每一個平凡個體的心靈深處,在危難時,它把英雄和常人分開,又讓常人高小人一等。對於一些沒有靈魂概念的宇宙種族來說,也許它們永遠無法理解人類這種在科學看來過於愚蠢的行為。
但這,就是人類,宇宙里一個足夠平凡,卻又不平凡的種族。
這種力量的名字,叫做奉獻,也叫做犧牲。
諸位好啊,前段時間生了場重病,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后總算是能繼續寫作了,就立刻回到了電腦前。今天兩更送上,之後應該會更努力寫書,雖然不知道這本能不能簽約,哈哈。
不過這次生病,還有朋友突發疾病還是給我敲響了警鐘,諸位還是要多多注意身體健康,說真的,這比什麼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