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８月２０日●

不想去學校，我躺在塌塌米上。放在桌上的手錶，仍然指着時間。像是追趕什麼，秒針前進着。然後追過了分針，繼續向前。可是，我的思緒卻一動也不動。看着天花板，聽着手錶時間前進的聲音。我舉起手遮住電燈的光線。張開的手。緩緩地，我彎着一隻一隻的手指。１、２、３……。‘大拇指是１的指頭喔‘我想起那天螢教我彈鋼琴的事。看着樂譜，樂譜上的數字像是在對我招手。

‘拇指是１，然後按照順序……小指就是５。

這樣健知道了嗎？‘

‘然後，用右手的１彈這個樂譜，這裏變成４的指頭‘

‘不對不對，這裏是左手的１。音階是向下的１、２、３……‘

１、２、３……。我的手指雖然不會彈琴。不過，現在這樣動卻沒問題。

‘不動了……‘

‘一坐在鋼琴前面……‘

‘就不能動了……‘

‘我的手指……‘

對自己的手指能自由動作，我開始感到不安……。

【燕】

‘健？‘

一回神，老師的臉已經靠了過來。

【燕】

‘對不起，我看你門開着‘

【健】

‘啊……我忘了‘

為了讓房間通風，我才打開房門。

【燕】

‘在想事情？打擾你了……不好意思‘

【健】

‘沒有……‘

【燕】

‘好像生病了。臉色好難看‘

【健】

‘是嗎？‘

【燕】

‘是啊，要不要看看鏡子？‘

【健】

‘不用了……‘

【健】

‘而且，生病的並不是我‘

【燕】

‘不是……健？‘

【健】

‘螢她……‘

【燕】

‘是螢？‘

我把螢手指的事情告訴老師。不能動的手指。螢的手指。不能歌唱的鋼琴。對螢而言，幾乎算是攸關生命的疾病。

【燕】

‘這樣啊……‘

【健】

‘可是……為什麼不能彈了呢？……都這種時候了‘

【健】

‘對之前的螢而言，彈鋼琴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

【健】

‘可是……手指卻突然不動了‘

【健】

‘老師！你看，我的手指可以這樣動啊！‘

【健】

‘可是我又不用彈鋼琴！‘

【健】

‘根本不用叫它‘動！‘，自然而然就是會動！‘

【燕】

‘冷靜點，健‘

【健】

‘而且……為什麼是螢！‘

【燕】

‘別慌張，健……深呼吸……‘

看着老師真誠的眼神，我回過神來，緩緩地深呼吸。

【燕】

‘聽我說，健‘

【燕】

‘溺水的人是沒辦法自然而然呼吸的‘

【健】

‘溺水……？‘

【燕】

‘她掉進深淵裏。又深又冷又暗的深淵裏。‘

【燕】

‘也就是說……‘

【燕】

‘雖然螢面對鋼琴，而且有彈的意願……‘

【燕】

‘但是……心裏有煩惱的事情，就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了吧‘

【健】

‘…………‘

【燕】

‘也許是戀愛病吧……‘

【燕】

‘激烈的愛戀着，什麼事也沒辦法做‘

【燕】

‘夜晚睡不着，飯也吃不下……‘

【燕】

‘這些都是一樣的意思……對吧？‘

【健】

‘戀愛病……‘

【燕】

‘也許行為跟平常一樣。可是……心裏卻在意着更細微的事情‘

【燕】

‘不斷的思考，急躁的情緒，思考對方的想法……這就是戀愛‘

【燕】

‘對螢來說，鋼琴……還有健……‘

【燕】

‘也許還有其他事情吧……‘

【燕】

‘但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

說著，南老師走到南邊已經打開的窗。

【燕】

‘啊……‘

低着頭看着腳邊。堆疊的幾本書上，有幾張影印紙。老師撿起那些紙……

【燕】

‘這就是貝多芬的悲愴？‘

說著，我才忽然想起。沒錯。是螢教我鋼琴的時候……。我把拿回來的樂譜放在那裏。後來，螢問了我好幾次練習的狀況……其實……我連樂譜都沒有看。

【健】

‘那是跟螢借來的樂譜‘

【健】

‘我跟她約好……一定要彈這首曲子給她聽……‘

【燕】

‘啊，那很好啊‘

【健】

‘咦？‘

【燕】

‘就算彈得不好也沒關係，一定要讓螢聽你彈彈看‘

【燕】

‘不管她迷惑的是鋼琴的事，還是健的事……‘

【燕】

‘聽到你的音樂，也許就有方向了……也說不一定‘

【健】

‘可是我不會彈鋼琴……‘

【健】

‘從現在開始學，搞不好要花好幾年……‘

【燕】

‘可是……你已經說好一定要彈給她聽的不是嗎？‘

【健】

‘嗯，嗯……‘

【燕】

‘那就不能說這種喪氣話‘

【燕】

‘一定要遵守諾言‘

【燕】

‘就算不能真的彈給她聽，如果……可以送她這個音樂的話……‘

【健】

‘送她音樂？‘

【燕】

‘嗯……‘

【燕】

‘其他的就自己想吧‘

說完，老師就回去自己的房間了。靜靜地，我只聽到關門聲。（送她音樂……送……音樂……？）為了送她音樂……不行，我還是不知道……。我抱着頭，倒在塌塌米上。就算我真的能‘送她音樂‘，那也不能保證螢的手指就真的能動。最根本的問題……還是要解決螢心中的煩惱不是嗎？螢心中的煩惱……螢的煩惱到底是什麼……？‘也許是戀愛病吧……‘南老師的話在我耳邊盤旋。結果，今天什麼也沒想到，太陽已經沉落到西邊的街道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