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８月８日●
我跟螢一起走在通往學校的路上。
【螢】
‘健你昨天有看‘生物大紀行‘嗎？‘
【健】
‘嗯？看了啊。怎麼樣？‘
【螢】
‘是夏天生物的特集……‘
就在這個時候，一群像是觀光客的人群跟我們擦身而過。啪噠啪噠地腳步聲，還有大聲的吵雜聲。
【男１】
‘喂，你在磨蹭什麼，落後了‘
【男２】
‘哎呀，我還想說要抽根煙呢‘
……咻。
【螢】
‘啊‘
【健】
‘！？‘
擦身而過的男人，不知道丟了什麼東西在我們面前。差點就被丟中了。掉在地面上的是……還沒熄滅的……香煙。
【螢】
‘…………‘
螢被嚇得停住了。
【健】
‘喂……喂喂！危險啊！‘
我不自覺地對着那群男人背影喊着。
【男１】
‘……啊？小朋友有什麼事快說‘
男人回過頭來。
【健】
‘搞什麼。會燙傷別人吧‘
【男１】
‘那又怎樣？你要我道歉是吧？‘
【健】
‘哼……‘
【男１】
‘喂，你也說句話呀‘
男人催促着他的同夥。
【男２】
‘真是抱歉。哎呀，有沒有受傷啊，小姐……哈哈哈‘
【螢】
‘…………‘
【男２】
‘什麼啊，這種小女生你也要。等一下就要去把漂亮妹妹了！‘
【男１】
‘管這麼多，走啦‘
【男２】
‘啊啊，已經走到那裏了啊，笨蛋‘
【健】
‘…………‘
男人們走了。我沉默地把香煙踩熄。
【螢】
‘…………‘
【健】
‘螢……沒事吧，螢？‘
【螢】
‘……咦？‘
聽到我的聲音，螢才回過神來。
【螢】
‘啊，沒事。突然嚇了一大跳而已……‘
【健】
‘那就好……那群傢伙搞什麼嘛‘
【健】
‘要是那群傢伙也在海邊的話，信一定會氣死……‘
【螢】
‘……好討厭‘
【健】
‘嗯？‘
【螢】
‘香煙。螢討厭香煙‘
【健】
‘啊，你以前有說過‘
【螢】
‘香煙就算了，其實是討厭那些沒禮貌的人‘
【螢】
‘健你知道嗎！前一陣子去音大的暑期講習，結果……竟然有教授大搖大擺的在禁煙教室里抽煙‘
【螢】
‘還故意跑到我面前～～～～……呼出煙來～‘
【螢】
‘而且，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說什麼‘玩管樂器的人是不能像我這樣抽煙的，因為……會弄髒樂器‘之類的話‘
【螢】
‘真是討厭死了～……‘
【健】
‘討厭嗎？那個教授？‘
【螢】
‘不會啊，教授鋼琴彈得最棒了！‘
【健】
‘？‘
【健】
‘雖然鋼琴彈得一級棒，但是這麼沒禮貌……不會讓人幻想破滅嗎……？‘
【螢】
‘那個是那個，這個是這個‘
【健】
‘是嗎？‘
【螢】
‘是！‘
有時候實在不懂螢說的話。
【螢】
‘嗯……像那樣點着火到處揮來揮去的，抽完又亂丟，真的很危險呢。健剛剛也嚇一跳了吧？‘
【健】
‘是啊……‘
只是沒有像螢這麼誇張。不過……這也沒辦法。螢真的很討厭火。小時候，曾經玩仙女棒燙到手指過。現在大拇指上還能看到些微的疤痕。也許是一種心靈創傷吧。
【健】
‘你也曾經說過……怕玩煙火‘
【螢】
‘嗯……不能跟你一起享受夏天煙火的樂趣。對不起喔～‘
【健】
‘沒關係……咦？不過，煙火大會也不行嗎？‘
【螢】
‘咦？‘
【健】
‘在蘆鹿島，２４日啊‘
【螢】
‘啊啊，那個……我想去。想去！‘
【健】
‘……哎呀‘
【健】
‘不是不喜歡煙火？‘
【螢】
‘大煙火的話，用看的……我很喜歡‘
【螢】
‘不像小煙火那樣危險、又燙……‘
【螢】
‘我想跟健一起去看煙火大會‘
【螢】
‘夜空會砰砰地響着，然後閃耀……很漂亮吧‘
【螢】
‘兩個人熱點書庫的話……就更漂亮了‘
【健】
‘是……這樣嗎？‘
【螢】
‘……啊啊，不過……可能去不了……‘
【健】
‘？‘
【螢】
‘比賽啊。如果通過了預賽就不能去……‘
【健】
‘對喔。那時候應該很忙吧‘
【螢】
‘啊，對了！不要通過預賽就好了‘
【健】
‘……喂，等等‘
【螢】
‘嘿嘿，怎麼辦～……‘
【健】
‘你在想什麼……‘
【螢】
‘……嗯，算了‘
【螢】
‘鋼琴決賽跟煙火大會‘
【螢】
‘不管是去哪一個，都很期待～‘
【螢】
‘這就叫做一石二鳥吧？‘
【健】
‘這個嘛……怎麼說‘
【螢】
‘真是的‘
【健】
‘對了，今天練習到幾點？‘
【螢】
‘嗯……健呢？‘
【健】
‘下午有二堂課……４點左右吧‘
【螢】
‘那就練習到那個時候吧‘
【螢】
‘我想跟健一起回去……‘
這樣……
【健】
‘那等我上完課，我去接你‘
【健】
‘我去之前，你就繼續練習吧‘
【螢】
‘真的！嗯，那我等你‘
【螢】
‘那……健，待會見！‘
說完，螢往音樂教室的方向走去。我也該去教室了……。第四節結束，我依約來到音樂教室。螢坐在教室里，手撐着臉頰，對着窗外發獃。
【健】
‘怎麼了？在想什麼？‘
【螢】
‘我沒有在想什麼……‘
【健】
‘可是……你看起來沒有什麼精神‘
【螢】
‘是嗎？是喔……‘
【健】
‘第二次預賽──就是下星期三了‘
【健】
‘只剩不到一個星期，怎麼不好好把握時間練習？‘
【螢】
‘沒有啊……‘
【螢】
‘螢又不是為了要贏得比賽才彈鋼琴的‘
【健】
‘那為什麼每天練得這麼辛苦？如果不是為了贏得比賽的目標……‘
【螢】
‘這個～為什麼呢？‘
【健】
‘咦？‘
【螢】
‘我自己也不知道‘
【螢】
‘螢是為了什麼才彈鋼琴的呢？‘
【健】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螢】
‘嗯，總之……‘
螢順勢站了起來，笑笑的說著。
【螢】
‘螢不是因為緊張，也不是沒有精神，也沒有在煩惱‘
【螢】
‘雖然平常是長調個性的女生，但今天變成了短調的心情而已……‘
【螢】
‘只是這樣‘
【健】
‘？？？‘
【螢】
‘不過……為了要恢復成平常的ａｓｄｕｒ長調……‘
邊說邊走到鋼琴前……
【螢】
‘要不要聽我彈一首？‘
我看着她，輕輕地點着頭。看到我點頭之後，螢拉了拉椅子，坐在鋼琴前。螢天真無邪地笑着，快樂地按着鍵盤。‘ａｓｄｕｒ長調女孩‘是指什麼，我終於知道了。
【螢】
‘這裏……要問你問題了喔‘
【螢】
‘這首曲子的名字叫什麼？‘
邊彈着鋼琴，螢抬着頭問我。
【健】
‘愛之夢吧？‘
【螢】
‘啊，很棒很棒！正確答案！‘
【螢】
‘等一下螢幫你貼可愛的貼紙‘
【健】
‘貼哪裏？‘
不過，那個貼紙是什麼？
【螢】
‘那這首‘愛之夢‘的作曲是誰？‘
【螢】
‘這應該很簡單吧？‘
【健】
‘答案是──對了，李斯特！‘
【螢】
‘啊，你真的記得‘
【螢】
‘太棒太棒了‘
【螢】
‘我幫你貼螢的貼紙‘
【健】
‘貼哪裏呀！？‘
曲子彈完了。螢雖然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但是……最後的旋律還迴響着。
【螢】
‘愛之夢第三號ａｓｄｕｒ長調‘
【螢】
‘這就是螢在決賽時要彈的曲子‘
【螢】
‘只要能通過這次預賽的話……‘
【螢】
‘這個‘愛之夢‘有個叫做‘三夜曲‘的副標。就像標題一樣，其實有１號到３號‘
【螢】
‘可是……我剛剛彈的這一段是最有名的，只要提到‘愛之夢‘，就是指這個第三號曲‘
【健】
‘嗯……‘
【螢】
‘其實……這曲子本來是一首歌曲‘
【螢】
‘也就是說……本來是有歌詞的‘
【螢】
‘弗賴利……格拉特的樣子，是一個德國詩人……‘
【螢】
‘李斯特為了這個人的詩，才譜上‘愛之夢第三號‘的‘
【健】
‘詩？……是怎樣的詩？‘
【螢】
‘是一首叫做‘愛了才能得到愛‘的詩‘
【健】
‘內容呢？‘
我一問螢……
【螢】
‘喔咳‘
螢輕咳了幾聲，用誇張的身體姿勢開始說了。
【螢】
‘‘喔喔～付出愛才能得到愛～‘‘
【螢】
‘‘想要得到愛情就必須先去愛～‘‘
【螢】
‘‘若你就站在墓碑旁，嘆息的時候就要來臨……‘‘
【螢】
‘‘為了打開你心扉的那個人，為了你的愛，完全付出你的所有吧～‘‘
【健】
‘好像有點……沉重的詩‘
【螢】
‘是嗎？螢覺得它說的很對……‘
【螢】
‘不然你覺得‘得到愛‘的具體表現是什麼？‘
【螢】
‘戀愛無關個人的意思，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吧？‘
【螢】
‘喜歡，還是討厭，兩者……是一體的……‘
【螢】
‘當一個人正在考慮能愛，不能愛的時候，我想……這就是愛已經冷卻的證明‘
【螢】
‘至少螢……‘
【螢】
‘不想讓‘還能愛‘或着‘還想繼續愛‘……這樣的理
由被愛着……‘
【螢】
‘與其勉強的被愛……還不如被討厭……‘
【螢】
‘……來的誠實‘
【螢】
‘螢是這樣覺得……‘
邊說著，螢拿起放在鋼琴架上的樂譜，啪啦啪啦地翻着。
【健】
‘不過……這個……好像有點不一樣……‘
【螢】
‘？‘
【健】
‘‘愛了才能得到愛‘……雖然是一種命令語氣，可是……難道不是在告訴自己嗎？‘
【健】
‘能愛卻不能愛，想愛卻不能愛……‘
【健】
‘他也許是想這麼說吧……嗯，那個弗賴利格……‘
【螢】
‘格拉特。弗賴利格拉特‘
【健】
‘……他可能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
【健】
‘也就是說，他在感嘆愛情的無常，或是‘虛幻‘的感覺吧……‘
【健】
‘李斯特為了表現這個‘虛幻‘的感覺，就用了‘夢‘這樣的詞作為標題……‘
【螢】
‘這樣說起來，‘虛幻‘的意思──也可以寫成有人字邊的‘儚‘‘
【健】
‘是的……‘人所作的夢‘就是‘儚‘‘
【健】
‘所以……‘愛之夢‘也可以解釋成‘愛的虛幻‘‘
【螢】
‘嗯～原來這樣……‘
【螢】
‘不過，雖然我知道你說的意思，但還是無法理解‘
【螢】
‘我覺得愛是無法用言語說明白的理論吧？‘
螢又坐回椅子。毫無意義地，踏了踏板又放，重複着踏了又放的動作。我則是用手指溫柔地撫摸着鋼琴。在光澤的琴面上，留下了指紋。突然仔細地看了看手指。發出了黏膩的反光，原來……手掌已經濕透了。
【螢】
‘不過，健……‘
螢起身，走到寫着五線譜的黑板前。
【螢】
‘這個字怎麼念？‘
邊說著，螢拿起粉筆開始在黑板上寫着。犬字旁再寫個‘夢‘的字。
【健】
‘有這個字嗎？‘
【螢】
‘為什麼沒有？‘
【健】
‘啊？‘
【螢】
‘‘人所作的夢是儚‘這不是剛剛健說的嗎？‘
【健】
‘嗯……‘
【螢】
‘那動物作的夢，就不是儚了吧？‘
【健】
‘這個……‘
【健】
‘不過，動物怎麼會作夢？‘
【螢】
‘怎麼會沒有～‘
【螢】
‘當然……蟲類跟兩棲類是另當別論……‘
【螢】
‘可是……我想哺乳類一定都會作夢的‘
【健】
‘為什麼你這麼確定？‘
【螢】
‘因為貓跟狗在睡覺的時候，不是都會抖抖腿嗎？‘
【螢】
‘上次ｔｏｍｏｙａ睡覺的時候，不也是咿咿嗚嗚像是在說夢話……‘
【健】
‘騙人‘
【螢】
‘真的啦～！‘
【螢】
‘為什麼健覺得動物不會作夢？‘
【健】
‘那是……‘
【健】
‘我不知道耶……‘
【螢】
‘你看！‘
【健】
‘但是……這也不能證明它們就會作夢‘
【螢】
‘真是的～你怎麼這麼任性……‘
【健】
‘我不是任性，我說的是事實‘
【螢】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們就去確認‘
【健】
‘什麼確認……‘
【健】
‘……要怎麼做？‘
【螢】
‘直接去問不就得了？‘
【健】
‘問誰啊？‘
【螢】
‘這不是廢話嗎……‘
【螢】
‘──動物啊！‘
就這樣，我跟螢決定明天要去動物園。
【燕】
‘回來啦‘
【健】
‘老師，不要再說‘回來了‘‘
【燕】
‘為什麼？‘
【健】
‘不是……老師這樣說……我會覺得不好意思……‘
【燕】
‘為什麼？‘
【健】
‘因為！……為什麼是老師要跟我說‘回來了‘‘
【燕】
‘因為住在同一個地方啊。還需要特別的理由嗎？‘
【健】
‘……我回來了‘
老師正在掃朝風庄前面的庭院。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老師的面前已經堆積了很多枯樹葉。
【健】
‘不是夏天嗎……還有枯樹葉？‘
【燕】
‘嫩葉如果掉了就會變枯啊。還有……年紀大了的樹葉‘
【燕】
‘……而且，在角落那裏還有一堆呢‘
【燕】
‘也就是說，庭院已經很久一段時間都是這個樣子了‘
【燕】
‘雖然還沒有換我當值日生，可是……我還是動手了‘
……對不起。
【健】
‘整理……我來幫忙吧？‘
【健】
‘我去拿垃圾袋‘
【燕】
‘啊，不用了，不需要那個‘
【健】
‘咦？‘
發出了聲音，呼地亮了一道光芒。老師的手裏拿着一根火柴。燃着小火苗的火柴……。
【燕】
‘燒了吧‘
老師準備把手上的火柴丟進枯樹葉堆里。
【健】
‘嗯，這個……請等一下！‘
雖然朝風庄大概整修過，不過……還是一棟木造建築物。萬一着起火來就不得了。嚴禁用火，館內禁煙──難道老師搬進來都沒有被告知嗎？
【健】
‘這樣不太好吧‘
【燕】
‘什麼？‘
【健】
‘不是……這裏不能隨便生火……搞不好……房東太太會跑來‘
【燕】
‘……說的也對。我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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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
‘我等等再拿垃圾袋來裝‘
【燕】
‘嗯嗯……好可惜‘
【健】
‘可惜？‘
老師拿着還燃燒着的火柴，在眼前晃動着。
【燕】
‘是啊。火焰……‘
【健】
‘咦‘【燕】
‘是這麼漂亮啊……‘
火柴的火焰像是什麼生物一樣，左右地在老師手裏不停搖晃……老師好像着了迷，盯着它看。我也暫時被那個火焰轉移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