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食
“做菜?”
男人挑起一邊眉梢,似乎在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的,我……”少年眨眨眼,開始胡謅,“我父母早就沒了,平時不會做飯,點外賣吃得胃疼,你人這麼好,會做飯能不能教教我?”
先是悲慘身氏打頭降低男人警惕心,再順理成章恭維,最後提出不算過分的請求,是個人他能說不嗎?
反正祁奕是成功了。
男人聽完他的話也不表態,一直平靜地挑選商品,幾盒剃鬍刀幾盒紙巾,付完錢后對偏偏頭,“走。”
脆生生應了一聲好,祁奕留下門牌,托店員把東西放在房門口,笑吟吟跟在男人後面。一路走進A座,原本在下面的青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朗逸最高不過九層,男人住在五層,不高不低的位置,一進門就是鋪滿大理石的地面,黑白簡約裝修風格,一眼就能看清結構,唯一堪稱有趣的就是設計師對水的利用。
仿似古言曲水流觴,循環水穿過透明玻璃架穿梭在牆壁上,房邊上建設水面躺椅,室內游泳池邊上安裝着十幾個橢圓白球,祁奕摸索了一番摁了一下上面的凸點,散射光子宛如星空投射在暗色穹頂上。
——人類的東西還挺有意思。
祁奕暗忖,他站起身,剛回過頭就恰然對上一雙冷靜打量了不知多久的眼睛,男人卷着襯衫袖口,站在門邊看着他,“不是要學菜?”
祁奕忙跟上去。
無數歷史證明一同勞動可以讓人與人之間更加親密,但事實上男人今天就給少年上了生動的一堂課。加深親密最主要的是交流,可男人做什麼都不會解釋。
祁奕只問出了男人的名字叫簡名,剩下只能半看半猜,起鍋、燒油、至於加多少水多少鹽糖只能看個大概。
會不會做飯不重要,反正他也不以人類糧食過活。
但加深不了親密這就很難受了。
手扶着門框,祁奕微微垂下眼,瞳孔幽邃,舌尖慢慢舔舐過唇瓣,嗅着男人身上清爽淡薄的氣息,他餓極了,幾乎快要壓抑不住自己的衝動。如果不是現在他能力不足,根本不必走迂迴策略,要什麼男人還不是勾勾手指就有人前赴後繼。他看着簡名平靜的側顏,甚至懷疑不會被留下來吃飯,教完就讓他滾蛋。
好在簡名還沒有那麼不通情理,兩人開了一瓶紅酒,坐在餐桌前安安靜靜吃了一頓飯。
祁奕食不吃味,放在餐桌布下面的手指在輕微搓動。
他在等,等簡名微醺就動手吃他的“正餐”。
但上天也許都和他這個外來人作對,飯剛吃完,簡名顴骨染上一層薄紅,祁奕迫不及待起身——
“叮——”
“有客來啦!”
簡名用紙巾擦擦嘴,前去開門。
門一拉開,外面站着腦門上生着顆痦子的矮小子,說話跟放炮似的,“簡哥,你快去看看季哥……他……”
話說到一半,瞥見屋裏有人,矮小子立即收了聲。
簡名也知道事態緊急,蹙起眉,從椅背上拿起外套披上,對祁奕說道:“一會兒你走的時候記得關門。”說罷,匆匆和矮小子一起下樓。
玻璃暖燈照射下,他沒發現少年臉色比幾小時前又白了一個度。
祁奕強撐着摸索走出房門。
朗逸位處市二環內,近八點仍然車流川流不息,鳴笛喇叭聲此起彼伏,隔着老遠也能聽見,嘈雜的聲音加上飢餓,讓他腿都在抖,怕走電梯遇上人看出他對不勁,祁奕只能慢慢蹭着安全通道走。
沒走兩階,下方傳來砰砰有力的腳步聲,感應燈從下亮到上面,速度很快,不過半分鐘就見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拐過樓道。
他上身僅着一件深黑背心,裸露出大片壁壘分明的健子肌,乾淨利落的板寸,汗濕后一揪一揪緊貼在頭皮上。
當他看見祁奕也愣了一瞬,男人不愛乘電梯更習慣爬樓,這一年多,從來沒有在安全樓道遇到過人,他都習慣了,沒想到走道里黑燈瞎火的,猛地看見一個人靠在牆壁上。
他湊近一看,見還是個容貌秩麗的少年,少年也正眯着狐狸眼打量他,眼角透着微熏紅的顏色,流露出媚惑意味。
男人忍不住蹙起眉,他沒閑心管別人的閑事,正要越過少年往上走——
手臂冷不丁被輕輕抓住了。
這力道有跟沒有差不太多,他剛想掙開,扭過頭卻對上少年咫尺的眼睛,一瞬間,他感覺眼前一陣發暈,光斑在視網膜上瘋狂躍動,意志力在排山倒海的黑暗海浪席捲下毫無抵抗力。
下一刻,所有意識驟然消失。
祁奕舌尖頂了頂腮幫,他知道這麼做很危險,但他現在身體太孱弱,與其餓死不如一次冒風險。
喪失意識的男人一把抓起少年扛在肩上,開門、關門,兩人緊緊貼合在一起。祁奕至少矮對方一個半頭,幾乎壓在閉合的門板上吻,滾燙濕熱的厚舌粗魯地把少年殷紅的唇舔開,伸進去攪了攪。
祁奕被吻得喘不過氣,但久違的暖流卻從尾椎淌過,就跟餓得太久的人終於嘗到一絲肉腥,抑制不住綿長嘆息。
伴隨厚實有力的大手撕扯襯衫,男人把手指從祁奕的唇舌里撤出來,帶出一手透明黏膩的水絲。
靜謐的空氣淌過中央空調輕微的運作聲,深黑窗帘緊緊閉合,也許是滾來滾去撞到電子板,室內溫度被打到最低,冷風吹着,祁奕喉間溢出一絲哼聲,他動了動腿,睜開雙眼,過了一會兒,抽身從床上爬起來,不緊不慢到客廳倒了一杯水,一口一口喝下去后,末了放下水杯,赤着身體走進浴室,打開熱水淋蓬頭。
溫熱的水流兜頭而下,淌過灰質髮絲、皮膚、四肢,祁奕抹了沐浴露在手上,淡淡的氣味很容易讓人想到床上昏迷不睡的男人。
他睜着眼,仰着頭,任由水流沖帶走泡沫,水滴飛濺到深灰的眼瞳里,他也一動不動,恍如未覺。久許,他在感應板上一觸,關上淋蓬頭,扯了一條毛巾擦拭身體。
面朝著鏡子,他和鏡中少年對視,赤色鎖鏈枝杈繁密地在白皙的皮膚上延展,從小腿到胯部,從后腰到頸項,爬滿整具身體和面部,速度越來越快,最終一道道凝聚在眉心,留下一個鮮紅的印跡。
良久,祁奕指尖在額頭一抹,印跡漸漸沒入皮膚,他隨意從衣櫃裏找了一件襯衣和褲子穿上,衣擺過長到臀部,褲腿也長了一截,但還能湊合。
他套起褲腿,背上小包。
正在這時,手機響起來,祁奕看了一眼顯示屏,懶洋洋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偏生嗓音乖巧清甜,“林哥,嗯嗯,我到了,嗯嗯,太累了所以……嗯,睡得好。”
門“砰”地帶上,不知過了多久,昨晚被扔在牆角男人的手機也開始響起來,無人接聽掛斷後又鍥而不捨地作響,床上的男人眉峰緊蹙,緊接着驟然睜開眼,他黑眸在四周一掃,嘴唇緊抿成一條線,剛毅的下頷線條綳得極緊,額上青筋突突突直跳。
他扯過一件衣服往身下一裹,撿起手機接通,“喂,說話。”
“……”對方小心翼翼,“席哥,你嗓子咋了?”
……
男人看見床頭的水杯,拿起來一飲而盡,“有事說事。”
“孟哥找到了!”
-
話分兩頭,祁奕回到自己房間,把店員送來的牛奶和紅酒分類碼好,放下小包,拿着身份證和手機就導航走向滬市一中。
也正因為朗逸離滬市一中不到千米,出於安全考慮,林叢玉才選擇這個小區。
繞過兩個街,那所百年老校就近在眼前。
高三要來一個插班生,這個消息在教師區早就傳遍了。如果是旁聽借讀在高三這個特殊時段也不明智,何況是插班,這已經不是對自己不負責任的事了,也側面證明後台強硬,畢竟在這個以考分定江山的時代,什麼分上什麼樣的學,走後門除非後台極硬,不然教育部不可能特批放行。
而祁奕白花花的檔案交到一中,別說帶班老師連校長都目瞪口呆,沒有過往學習經歷,只有一張白紙,這可讓人怎麼教?
也正因為這件事太過特殊,校長經過請示后和老師們探討了一下午,這下所有老師們都知道一中要來一個來頭很大,又啥都不懂的學生。
別說老師們暗自嘀咕,祁奕被安排到的一班,班裏學生間也傳瘋了。
他們哪裏知道,單純因為祁奕在緝犯時見義勇為立了功,教育局這才下了特批,高考還能加分。
一班是重點班,班主任費宗緯是市裡數學組牽頭人,接了這麼一個燙手山芋,頭疼得不行,一連十幾天睡不着覺,愁得頭髮掉了一大把。他不能放棄這個學生,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學生還有半年參加高考,他教學能力再強也是人不是神仙,也不可能課上把講過的再講一遍,最後只能想着把他留下來補習,至於能補到什麼樣那就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何況,上面也說了這孩子情況特殊,不必拿普通孩子來約束他,他樂意來上課就來不樂意也不必強求。
但費宗緯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極為不樂意的,他帶了八屆高三都是百分之百本科達線率,如今眼看肯定是延續不下去。
消息半月前就傳過來,學籍早就辦理好了,書上落滿一層灰,這祁奕可算終於來了。
這是一個春意微熏,陽光明媚的午休,費宗緯正坐在辦公椅上喝着枸杞泡胖大海,邊上和他搭班的楊老師抱着一夾講義從外面走進來,拍拍他的肩膀。“宗緯,你的負指標來了。”
“咔嚓——”手一抖,杯蓋碰得擦過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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