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嶺

血嶺

驚雷作響,紫電劃破天際,刺穿烏雲,倏地罡風驟起,摧殘密林,緑浪翻湧,沙沙作響,不堪重負的綠葉被無情吹落,跟着風在空中打轉,隨之而來的便是洗劫懷玉鎮的滂沱大雨。

懸崖底下的一處山洞,洞前的柳藤隨着風呼哨狂擺,簌簌而落,山洞內唯有一堆篝火可見熒光,映着季暮雨的面容,多了幾分血色。

季暮雨的以外袍裹着棉兒,氣韻綿長,似乎陷入了沉睡,頭頂上的一撮小紅毛焉了,仔細一看,頸部的傷痕可見血肉,幸虧這小傢伙靈力強勁,加之他的靈力滋養,傷口已經在慢慢地癒合。

奈何季暮雨的眉目仍未舒展開來,前思後想,千迴百轉間,他實在不懂白鹿城意欲何為,與他又有什麼關係,更為在意的是秦無雙的反應着實奇怪,無論是對沈輕塵,還是對棉兒......

思及此,他不由得長嘆,淅淅瀝瀝地暴雨打亂了他的思緒,垂眸而下,注意到似有似無的槐花香,忽然想起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

火光的掩映下,他終於看清這繡的花紋是什麼,以月白底色造如囊,以綵線勾勒而制,搐使如花形,雖然這繡的歪歪扭扭的,但是也不難看出是蘭花,正所謂形不似神似,可見作為初學者費了一番功夫。

季暮雨垂下眼眸,火光掩映着他眸子裏翻湧而來的情意,忍不住微揚着嘴角,以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花紋,眸光微閃,他似是下定了決心,將香囊放回原位。

正巧棉兒以爪子磨蹭這他的衣袖,看樣子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季暮雨將它放到地上,湊近觀察着它的傷口,仍微微滲着血漬,暈染着白毛,但看他的樣子,應已無大礙,反而還想着跨火堆,表示自己活蹦亂跳的。

“別亂動!”

季暮雨一把輕按住了它,隨即扯下自己裏衣的一角幫它傷口綁好,以靈力注入養着,這才放心下來。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去青城山找沈尊主,告訴他此事。”季暮雨溫聲說著,和棉兒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棉兒舔着嘴角,低喘着點頭示意,而且似乎因為要回家還有點小興奮。

季暮雨稍稍起身,向雷雨交加的洞外看去,神色肅穆,隨即指尖運靈探測着自己的靈脈,怎麼靈力稀釋得比想像中還要嚴重,難不成與秦無雙所說有關。

“你對我們很重要。”

這句話一直回蕩在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至於他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復明,自然是今日去找了一直替他診療的大夫,他說若是修真之人能以靈力自行運轉灌入心脈,便可在短時間內消除顱內的瘀血,只是這樣做對靈力的耗損也是極大的,而且也無人試過這麼做,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想到此處,他緊攥着拳頭,面容凝重,難不成這修真界真的要變天了!

***

懷玉鎮雖經歷着風雨,奈何血嶺正風平浪靜,毫無異象。

沈輕塵聽從玄天長老的吩咐,按着他給的靈陣方位來到了血嶺,抬眼望去,蟹青血墨交疊的天空蔓延着死灰,一年四季,一日晨暮,都是如眼前這番,不分早晚,不論四季。

連綿不絕的小山坡圍着周圍的枯木而立,赤土蔓延,吞噬着周遭的枯木,烏鴉聲此起彼伏,此間不休,沈輕塵躲在一處小山坡后,屏住呼吸,沒想到竟然真如當時在修真大會的幻境看到一般,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在山坡的蜿蜒小溪皆是血紅色,暈染着這裏的土地,經年累月,早已變成不可洗褪的赤土,毫無生息。

以祭壇為中心,四面八方皆有弟子巡邏視察,其中最多為的自然是身穿白鹿城弟子服的弟子。

沈輕塵探出個頭,位於山坡中央的,便是白鹿城建造的祭壇,上面是各大門派所畫的符咒,靠着各門派派出的弟子定時以靈力灌入運作,呈現的光罩將虛冥印團團圍住,而在虛冥印周身的則是以金色符文書寫的禁魂咒,紐帶般環繞禁錮着,奈何先前有損,已經破除一大半,幽綠的冥光隱隱發著亮,令人心駭。

目光落到虛冥印時,沈輕塵忽然心一顫,手緊扣着沙土,壓抑着莫名湧出的煩躁,隨即用力甩了甩腦袋,平緩自己紊亂的吐息。

現在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封印虛冥印,並且要告訴在座其他門派弟子提防秦南安,將白鹿城立善閣之事公之於眾,可現在放眼看下去,基本掌握關鍵手令的都是白鹿城的子弟,而且他們憑什麼信她一個不久才在修真大會嶄露頭角的小輩,而不去信名望已久的白鹿城。

思及此,愁緒湧上,只得先召靈鴿將消息傳給青城山,隨即便是告訴季暮雨,讓他把消息傳回南庭山,此事最好由各尊主和掌門人聯手。

隨即想到,這次瞞着季暮雨跑來這白鹿城和血嶺,要是知道了估計又得好好教訓她一番。

懷着這樣的心境,沈輕塵無奈以靈力催動着靈核,默念着季暮雨的名字,倒數了五個數,然而......並沒有什麼反應......

試了好幾次都是這樣,沈輕塵只得翻了個白眼,就此作罷,想來這應是季月白拿來哄騙小女孩的把戲吧......沒想到連帶着自己弟弟也帶進溝里了,又或者是因為他現在在睡覺?

最後她還是選擇了以靈鴿傳信的法子,不出意外,今晚應該很快就能到。

待靈鴿飛出后,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堆錯落的腳步聲,夾雜着一些交頭接耳的細小討論聲,看來是一隊人馬,數量還不少。

沈輕塵連忙躲到枯木之後,以餘光觀察着眼前的情況,思忖之下,仍覺着手臂上被那小傢伙咬的傷口隱隱作痛。

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則是一群穿着着各式各樣弟子服的弟子,手持佩劍,神采奕奕,看似有備而來,人頭攢動間,她一眼認出了身着青城山弟子服的二人,本想以手勢示意他們而來,不料餘光瞥到了身後的一抹明黃色,她頓時愣住了。

“秦南安......”

秦南安身着紫絲布桂花紋華服,衣袖褶皺,還有些褪色的痕迹,看來這衣裳已經穿了很久,雖穿着貴氣,但身體孱弱,眼窩微凹,面色蒼白,時不時還伴隨着幾聲咳嗽。

“尊主,您沒事吧!”在後面的其他門派弟子關切問着。

“沒事沒事!”他連忙擺擺手,稍顯抱歉,“你們先走,我就不妨礙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多加勸阻之下,這些弟子才捨得離去,囑咐有事喚他們一聲。

沈輕塵緊貼着枯槁的樹木,將這一幕落在眼裏,忍不住微蹙着眉頭,她先前就聽說秦南安非嫡子,是宗室之子,從小病氣纏身,在娘胎里不足七月就出生了,這也導致他身體羸弱,並非武學之才,奈何卻有一身用人經商的本領,樂善好施,左右逢源,提出的相關通商新政被採納,使得白鹿城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堆金積玉,這修真界的產業除了藥草是掌握在虛懷谷手裏,其餘的盡數歸白鹿城所管。

思及此,沈輕塵忍不住眉眼一挑,看來還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有治商之才,就算是不會武功,要照樣能當這尊主,只是沒料到,傳說中惡魂消息值千金的立善閣,背後竟是如此,賊喊捉賊。

沈輕塵看着眾弟子離去的背影,回過神來已見用傳送靈陣而來的兩個暗衛,黑衣白面,他們向秦南安先行一禮,將立善閣所發生之事一一上報於他。

沈輕塵聽着他們頗有“大鬧立善閣”之勢的陳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打報告的陳述還真是着實嚇人,但令她在意的還是秦南安鎮定自如的神態,似乎並不把這當一回事,只是讓秦無雙解決此事便好。

他怎麼好像一點都不着急?

沈輕塵微眯着眼睛,心中起疑,不料目光所及之處,秦南安突然往她這一方向看去,嚇得她連忙轉身緊貼在樹榦后,倒吸一口冷氣。

加之小山坡的阻擋,應該看不到吧!

須臾過後,只聽到秦南安幽幽一聲向他們吩咐道:“按原計劃便好,不管是這裏,還是那裏。”

說罷,就向血嶺祭壇走去,走得有點慢,腳步虛浮。

沈輕塵輕喘着氣,極力平緩沉重的喘息,只覺額角的冷汗要流入眼眶,稍緩片刻,她往右側看去,只見秦南安離去的背影,看樣子並無異常。

這才鬆了一口氣,順着周圍的地形,悄悄往祭壇背後而去,以石柱作為遮蔽。

不經意間抬頭,今夜無星,盈月高高懸挂,隱隱散發著月輝,為這濃墨重彩的血嶺增添多了幾分靜謐祥和,可低下頭來,依舊是血墨交織的赤土,腳下所踩的,不知是當年在此地身死中,誰的血肉。

“秦尊主!”

眾弟子的一聲問候將沈輕塵的思緒拉回,側頭而看,便是浩浩蕩蕩的修真子弟位於血嶺祭壇前,一致地向秦南安行禮問好,可見這排面有多大。

沈輕塵躲在石柱后,發現其石柱皆有奇怪的符文篆刻其上,祭壇和血嶺四周均有石柱環繞,但看靈力所受,這符文似乎並未發生作用。

“誒!你們有人知道這符是來幹嘛的嗎?”沈輕塵有意以木青華的靈流喚醒他們,如今情況下,她孤身一人,心中不免心慌。

“讓我來看看!”花旗事先蹦躂出來,在石柱的符文上轉悠幾圈,散發著瑩瑩紅光。

“喲~花姐姐~您不是專攻八卦嗎?怎麼對符印也有了解啦~~~”石楠花精的尾音拖長,語氣頗為微妙,看樣子二人平時也沒少互掐。

果不其然,往後便是二人來回你一句我一句,誰也不讓着睡。

沈輕塵長嘆一聲,無奈扶額,他們這番爭吵只有她才能聽到,兩個聲音在腦海中打架,吵得耳朵嗡嗡作響。

幸虧陳悅跑出來救場,說了句合時宜的話:“這怎麼有點像長生樹那老頭子說的獻祭靈陣符。”

話音剛落,這二人也跟着消停下來。

“獻祭靈陣符?”沈輕塵覺得倒是新鮮。

“之前在那破林子無聊時,長生那老頭老是給我講古書上的一些陣法符印,比如這個,聽說是千年前的修真共主研製而成,專門抽干他人靈力為己用,滋養自己的靈核,奇怪......長生樹說這在修真界已經失傳已久,除了它那老不死不可能有人知道,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出現......”

“你確定?會有這麼邪門的玩意!”

“我怎麼覺得像是瞎掰的,否則你幹嘛不用!”

“我又沒靈核用個鬼啊!”

......

又到了一日多次的三人互相嘴皮子功夫較量,奈何其主人沈輕塵倒是不以為意,以手摩挲着下巴,緊咬嘴唇,沉思其中。

看來這應該就是玄天長老所說的要將眾弟子獻祭給虛冥印,可他這麼明目張胆,那豈不是讓天下人知曉其野心,而且就算獻祭給虛冥印,按現在的情況,也解不了它的封印。

“小不點!快看!”

花旗的一聲驚呼拉回她的思緒,抬眼望去,只見秦南安縷着些許白髮,抬起皺得像是老樹皮的手,向血嶺四周的石柱指了指,露出和善的微笑,隨即沉聲道:“諸位,青城山的沈輕塵已經完成了此次收集惡魂的任務,在這之前,玄天長老研製出了一種鎮壓符印,需要在座靈力強勁的弟子傳送靈力催動,感謝各位尊主和掌門人對此事的看重,也感謝在場各位給秦某人這番薄面,秦某人在此謝過各位了......”

這一字一句落到沈輕塵的耳畔,莫名的煩躁氣悶湧上心頭,一拳打在石柱上,玄天長老被他們關押在立善閣,如今竟然還以他的名義在這裏欺騙各位弟子。

稍稍回神,只見在場大多弟子都對秦南安的話深信不疑,鬆動之下,竟然真的到四周的石柱一旁,每到一人,石柱下的靈陣符文顯現,愈加明亮。

忽地,罡風四起,不遠處東海傳來的唿哨聲順着毫無阻攔的枯木林小山坡席捲血嶺,沙土飛揚,灌入衣袍,獵獵翻飛。

“快看!那是什麼!”

只見不知從哪個方向而來的一抹紅亮刺破沙塵,交疊直擊石柱,箭峰凌厲,直擊石柱符印中心,不料觸及一瞬,就被金色光罩猛地回檔,瞬間焚身碎骨,散作點點靈光,滲入石柱,以此抽靈。

“誰!是誰在那裏偷襲!”幾個在場的小門派長老率先喝止,讓其現身。

話音剛落,只見一抹白衣身影闖入眼帘,順着石柱翻身而過,走向祭壇中心。

這一幕引得在場人竊竊私語起來:“這是青城山的沈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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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至南庭[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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