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皇后

日子一天天過去，距離楊懌出征蠱國已經近三個月的時間。

本來說好一個月就回來，可是木楚宛卻足足等了三個月，北齊大軍也沒有班師回朝。

關於戰場，朝廷那邊總有消息傳來，戰況如何、傷亡如何以及是否需要增援。

可是關於楊懌，木楚宛沒有收到一封信。

是楊懌根本就沒有寫信？還是信在半路上丟失？

加上攸寧在一旁似有似無的提點，木楚宛決定不能再坐以待斃。

就在木楚宛決定偷偷跑去軍營看楊懌的那天晚上，木楚宛見到了一位她意料之外的人物——北齊皇后、宇文昊唯一的女人，劉言箐。

劉皇后是悄悄過來的，身邊沒有帶一名侍女。但是木楚宛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劉皇后的身份尊貴。

即使是穿着下人的衣服，劉皇后依舊一身清冷，端莊大方。

“我是北齊的皇后。”劉皇后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悄悄溜溜將軍府，還沒有驚動任何人。

“嗯。”木楚宛並沒有多作理會，她不喜歡與和宇文昊有任何關係的人有過多的交集。

“見了本宮，你不想跪？”劉皇后打量着木楚宛。

“你要我跪？今天皇后這身打扮，不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你的身份？況且，我並不是很想跪。”木楚宛感覺得到劉皇後身上對自己的厭惡，雖然說不上是惡意，但是自己對她也喜歡不起來。

“不跪就不跪吧，反正這些表面上的尊重也根本就沒什麼用。”

木楚宛安靜的聽劉皇后說著。

“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事想要告訴你。但是這之前我想要問你，之前從你房門出去的丫頭是誰？”

木楚宛回想了下，最後出去的好像是攸寧。

“是我的陪嫁丫頭，怎麼，皇後有事？”

“沒什麼，我就是想告訴你，那個小丫頭不老實。我昨天在宮裏偶然間聽到她和阿昊在商量，要利用這次出征除掉楊懌。”

“什麼？”木楚宛站起身，“怎麼可能？”

“信不信由你，阿昊已經決定利用假情報除掉楊懌，我這次來只是告訴你一聲，至於你想要做什麼決定，我並不在意。”

“你不是宇文昊的妻子嗎？怎麼會和他作對？”木楚宛很懷疑。

“妻子？我這算什麼妻子？我比誰都想讓楊懌死……”劉皇后說這句話時，眼中的恨意顯而易見，“只是我不能看着阿昊因為他的私人感情毀了北齊的千秋霸業，阿昊遲早會統一天下，但是要成就這些離不開楊懌，所以在那之前，楊懌不可以死。”

木楚宛還在猶豫，攸寧曾經答應她，即使是報仇也不會傷害楊懌，在北齊皇后和攸寧之間，木楚宛還是比較相信攸寧。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若是你，我會選擇去看看。”

劉皇后留下這句話就離開了，沒其他人知道她來過，也沒其他人知道她離開。

木楚宛怔愣到天亮，還是決定去看看，不管如何這件事是木楚宛早就決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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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木楚宛也曾偷偷跑到軍營中看望木自南，為了在軍營之中方便，這次木楚宛也是換了一身男裝。

臨出發前，攸寧將赤霄劍包好，遞給了木楚宛。說是木自南親手交給攸寧的生母，希望這木家祖上傳承下來的寶物，可以留給木家僅剩的血脈。

木楚宛感激的看着攸寧，轉身騎上疾風，動身前往西北戰場。

可是這一眼，我卻只看到了攸寧眼中的冷漠。

西北邊界，地處荒涼。越接近目的地，人煙越稀少，道路越崎嶇，天氣也越來越惡劣。

不過這疾風不愧是匹好馬。一路上速度這樣快，道路如此顛簸，跑起來卻是平穩得當。沒有傷到木楚宛這個不自知的孕婦，真算得上奇迹了。

在經過十天的奔波之後，木楚宛終於見到了楊懌。

這一路上，木楚宛想過很多楊懌沒有來信的理由。

邊關戰事吃緊沒有時間？可是為什麼可以給朝廷寫信？

怕自己擔心不敢多言？可是這麼長時間毫無消息，自己只會更擔心。

還是……吃完就跑……得到了人就不打算珍惜了？

木楚宛想過好多種可能，可是現在一見到楊懌，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就統統不見了，只想撲進楊懌的懷裏。抱着他，狠狠得抱着他。

這樣想着，便這樣做了。

完全沒考慮過自己還穿着男裝，楊懌倒也是不在意。

只是苦了兩旁的將士，瞪大了雙眼，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後來，當木楚宛聽軍中將士說楊懌帶着楊家軍精英出了營寨時，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但又具體說不上哪裏，只好四處詢問。

最後，還是在石文蘇的嘴裏得知，楊懌是受宇文昊的情報和命令去伏擊蠱軍了。

猶如五雷轟頂，木楚宛想起攸寧對她說的“不是我想讓楊懌死，而是宇文昊想讓楊懌死。”“宇文昊想讓楊懌死在戰場上。”“既然你選擇忘記，那就怪不得我了。”

不敢再耽誤時間，木楚宛和石文蘇領着人馬就趕去了獅子嶺。

“那時的我，怎麼就不再想想，石文蘇是幫宇文昊給我下毒的人，他怎麼會這麼好心，告訴我楊懌所在的位置呢？”木楚宛盯着屏幕，自嘲道。

我也不知道這番話，她究竟是說給我聽還在自言自語，但是我也的確有些疑惑，便開口道：“宇文昊不是一直要殺了楊懌嗎？這次機會這麼好，石文蘇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跟你去救他？難道……石文蘇他不知情？”

木楚宛搖了搖頭，“宇文昊他大費周章設下這個計，怎麼可能會不告訴石文蘇，萬一石文蘇去救楊懌，那所有的一切，不就白費了。”

“那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從一開始，宇文昊想殺的，就不是楊懌。”

“那是你？”

“沒錯，就是我”，木楚宛的聲音波瀾不驚，“宇文昊不想讓我活着，更不希望我生下楊懌的孩子，所以從一開始就想着毒死我。第一次下毒，是阿寧親手中的紅葉廣木香。第二次下毒，紅包的是解藥，藍包的才是毒|葯。而那份解藥只對男子有效，卻解不開婦人身上的毒。只是他沒想到，喝下第二份毒|葯的時候，我還沒有和楊懌圓房，我命大逃過了一劫。而楊懌出征前的那晚……我倆……之後我體內便有了殘餘的毒性……即使沒有阿寧的那一箭……我的孩子，也保不住。”

從一開始，我便覺得宇文昊此人心機頗深，只是沒想到他真的會把主意打到木楚宛的身上。看來我當初的直覺是對的。

只是木楚宛只是一個被滅門的將軍的後代，宇文昊何至於此？難道只是因為親眼看到了木楚宛中了半月散的那天，楊懌的不同尋常，怕楊懌會被女子拖累？

自己的將軍被他國的女人左右，君王擔憂將軍的忠心，決定除掉這個女人一了百了。

這個原因還算有說服力的。

“從那天我看見用箭射殺我的人是阿寧的時候，我就知道宇文昊想殺的，一直是我。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只是屢次三番下手的人是阿寧。我怎麼也想不到，我該怎樣才會想到，阿寧居然會答應了他，居然會為了復仇，願意親手殺了我。”

馬車裏的木楚宛滿頭大汗，身體因為劇痛而渾身顫抖着，意識也漸漸模糊。隨行的將士將從軍醫那裏拿來的千年人蔘熬成湯，餵給木楚宛服下。這才一直吊著口氣，回到了北齊將軍府。

床上的木楚宛已經不省人事，下身的血還是止不住的流。身邊的眾多大夫急得直冒汗，“怎麼辦，怎麼辦，你們怎麼不說將軍夫人有了身孕啊。”

跪在一旁等着隨時服侍的丫鬟們都嚇壞了，齊聲道：“夫人沒有說過，我們也不知道啊。”

“孩子是決然保不住了，想一想怎麼保大人吧。”

將軍不在，藥材不足，任是大羅神仙也難為啊。這時攸寧面色驚慌的從門外闖了進來，手上還拿了一包葯。

“快，給夫人用上，是陛下命人送來的藥材。”大夫們聽后，急忙接過了藥材。

這宇文昊實在是讓人捉摸不定，明明是要殺了木楚宛，為什麼現在還要救她？

我知道肩上的箭傷不可能將木楚宛傷得這麼深，更不可能會傷到木楚宛腹中的孩子。

這傷只是提前了木楚宛體內毒素髮作的時間，只要宇文昊送來解藥和相應的藥材，木楚宛便不會有性命之憂。

將軍府一眾人手忙腳亂，總算是保住了木楚宛的一條命。

就在楊懌攻破蠱國城門的那一天，木楚宛醒了。

雙臂無力，雙腿沒有知覺，腹中巨大的抽離感，下身有如小刀一刀一刀骨肉分離的感覺刺激着木楚宛的每一根神經。

房間所有的僕人都被攸寧撤走了，只留下攸寧一人守着。

“阿寧……”半個月未說話，一出聲，喉嚨的不適感引得木楚宛皺緊了眉頭。

“阿宛，我在這。”攸寧急忙上前，握住木楚宛的手。

“楊……楊懌呢？他回來了嗎？”木楚宛急忙問道。

攸寧一怔，“你瘋了？你就只知道問他在哪裏，你就不能問問你自己的情況，你就不能關心關心你自己嗎？”

“楊懌……在哪？他沒有事吧？”木楚宛堅持道。

“楊懌？”攸寧苦笑了一聲，“他能有什麼事，蠱國已經潰不成軍，你心愛的大將軍過幾天就能回朝了吧。”

木楚宛聽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鬆懈下來的身體，疼痛感和疲憊感異常的清晰。

木楚宛很疑惑，從來沒有見到過哪一個人受箭傷如自己這般狀況。

“你就不想知道，你這傷到底是怎麼回事？”攸寧狠狠地開口。

許久，木楚宛才答道：“不必了，那天，我見到了那個人的樣子。”

“你見到了？”攸寧語氣悲涼，“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把我抓起來？為什麼不告訴楊懌？這算什麼？護着我嗎？”

“我說過，不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傷害你，這句話，我一直都記得。你阿娘是受到我木府的牽連才含冤而死，這是我應該補償你的。”

“補償？”攸寧冷笑着開口，狀若癲狂“好一個補償，你以為，這麼一個箭傷就能補償我？補償我阿娘的命，補償我多年把你當姐姐的情誼？”攸寧停頓了一下，面露殘忍，“不過算了，反正你已經用你孩子的命補償我了，也是值了。”

“什麼孩子？誰的孩子？”木楚宛氣竭聲顫，艱難的開口。

攸寧一點點逼近，伏在木楚宛耳邊說道：“上次替你診病，忘記告訴你了，你有身孕了。如果這次你沒有小產的話，那孩子應該滿三個月了。阿宛姐姐和楊懌的孩子，出生后一定很可愛，很漂亮。只可惜，這一次小產，加上阿宛姐姐之前中的毒，以後，你再也沒有機會為你心愛的楊懌誕下孩子了。”

說完，攸寧大笑着，走出了東廂。

世界變得荒蕪，大腦一片空白，木楚宛眼神空洞，面無表情，直直的望着屋頂。

什麼叫我的孩子……沒有了？就這麼沒有了？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沒有了？

沒有了……以後都沒有了……

霎時間，就像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手緊緊摳着床邊，指甲因過於大力已經扭曲斷裂。

肩膀細微的抖動，身體越綳越緊，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臉色變得發青。

突然，木楚宛表情瞬間怔忪，破碎的哭聲響起，一聲聲哀嚎撕心裂肺。

凄入肝脾，悲痛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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