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葉弋陽叫了保安。
等待保安過來的時間，他瞥了眼還在一邊的李經理，打電話給徐明：“會議室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你招來的人，你負責搞定，我不想再看見他出現在的公司里。”
對面徐明的聲音不復剛才的笑意，嚴肅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交情歸交情，工作歸工作，遇到正事的時候，他從不會嬉皮笑臉。
這次的事，是他不夠嚴謹。終日打雁，卻被雀兒啄了眼，費勁心思挖來的人事部經理，業界不少大佬交口稱讚，卻是個拉皮條的。這要是傳出去，公司立刻就要成為笑話。
葉弋陽說：“人事部暫時讓楊副經理管着，不要再挖角了。楊經理是和我們一起走過來的，好好培養，未必不能獨當一面。”
徐明答應：“好。”
“葉總！”聽到兩人對話的李經理慌亂求饒。
葉弋陽扯回自己的手，臉色冷漠無情，正好保安過來，他指了指季舞，讓保安將人禮貌請出去，轉身離開。
李經理不死心地跟上葉弋陽。
季舞被保安圍着，追不上去，表情有點恨恨，還想說些什麼。公司其他員工路過，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她要面子，怕鬧大了太難看，咬牙閉嘴。
看了葉弋陽的背影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惱羞成怒，跺了跺腳，放棄離開。
李經理聽到動靜回頭，對她的背影投去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繼續跟上葉弋陽。
一跟就跟到了辦公室，徐明及時出現，在門口攔下了李經理。
葉弋陽拍拍他的肩，越過他進辦公室，將這件事交給他處理。
徐明沉重地嘆了口氣。
到了下班時間，徐明報上消息，已經將李經理打發走了，明天這個人不會出現在公司。
葉弋陽抬頭：“說說吧，怎麼就被騙了？”
徐明臉色難看：“人是昌平公司的齊董介紹的，剛才打電話問了其他朋友，才知道這個姓李的，只會介紹女人討好上司，一點能力都沒有，齊董誇他也是因為他們一丘之貉。”
葉弋陽點頭，看了一眼面前灰頭土臉的徐明，眼裏帶着幾分理解的意味，面前卻一本正經地告誡道：“還是要將心思放在工作上。”
整日想着怎麼嘲笑他，儘是歪心思，這不，就遭報應了。
徐明：“……”
面對發工資的大老闆，人家又以公司的名義說話，怎麼好反駁？而且這件事終究是他疏忽大意了，只能認錯。
徐明：“我知道了。”
葉弋陽滿意頷首，又顯擺般追加道：“知道你關心我，放心吧，明珠已經想通了，回頭我們結婚邀請你吃酒宴。”
徐明這下是真的驚訝了：“想通了？”
葉弋陽淡淡一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要臉。
他臉色矜持地抬手看了眼手錶，擺手道：“下班了，我還要去約會。”
他下到停車場，打開車門，打算前往預訂的餐廳。
“葉總！”守在這裏許久的季舞從不遠處另一輛車下來，匆匆走上前，“我們好好聊一聊？”
葉弋陽停住動作，臉色怪異地看着她。
這裏是公司的內部停車場，沒有通行證進不來，她是怎麼進來的？
想到她和李經理之間的默契，他有點明白過來，卻更加厭煩。以前也有自詡條件優越的女子想要追求他，不知道從哪裏拿到他的聯繫方式，深夜打電話邀請共度良宵，他一概拒絕了，但是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這麼手眼通天，連他公司的員工都能搞定。
這要是做商業間諜，豈不是無往不利？
葉弋陽在心中暗自警惕起來，面色不動聲色：“我們不熟，沒什麼好聊的。”
季舞滿臉受傷，作出一副惱怒的嗔怪模樣：“我是真的仰慕葉總，所以才託了李經理方便方便，好不容易見到葉總，葉總就不能紳士些嗎，幹什麼這樣拒人千里？”
她說完抬頭望着葉弋陽，眼睛裏脈脈情深，似乎還有一點委屈。
沒有成功男士能拒絕主動送上門來的女人，更拒絕不了一往情深，不求財富名利，只愛慕他這個人的女人。
這是男人的劣根性，再如何勉強也隱藏不了。
季舞從大學導師身上學到這個道理后，一直應用得良好，大學四年無往不利，畢業后也屢屢得手，沒道理搞不懂一個葉弋陽。
葉弋陽的公司是新科技產業，很有錢沒錯，可是他再怎麼富有，也不過是個程式設計師。程式設計師天天敲代碼，見過多少女人？
季舞對這一次抱着十足的信心，面上忍不住帶出一些。
葉弋陽覺得自己在看什麼大戲，意味深長瞟她一眼，挑眉問：“你到底要說什麼？”
季舞嘆氣：“葉總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拜金女，為了錢找上葉總，所以才這麼疏遠我？葉總誤會了，如果你還記得我，應該知道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我叫季舞，是季澤的妹妹，我是真的仰慕你這個人。”
季澤的名字拿出來，雖然比不上葉弋陽，卻也是響噹噹的。
外人聽了，自然就放下戒心，覺得她身份相當，可以做個朋友。而一旦成了朋友，以後的事情怎麼發展，還不是她說了算？
當然，季舞心裏也有心結。
自從七年前，宋如月搬離老宅，去療養院生活，季澤忙於工作之後，季舞的生活就不太好了。
那場歡迎季明珠的晚會盛大熱鬧，許多熟悉的人家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對她挑剔起來，追求者少了大半，昔日衝著她季家大小姐名頭而來的朋友也散的散，走的走。
她試圖重新建立起自己的朋友圈，卻因為身份的原因，總是不能行。
後來想通了，想要找一個靠山，宋如月不行，就換個人好了。她看上了季澤，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雖然粗心，卻也很好說話，條件不錯，她在他面前演了幾場戲，楚楚可憐，等待拯救，季澤卻冷酷的很，沒上套不說，還揚言要把她送回周家，把她嚇得再不敢勾搭季澤，只好在外面發展。
只是，她的身份已經暴露，上流社會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底細，她想要的總是得不到，被迫背井離鄉，這些年打打鬧鬧，條件好的人卻沒有一個。
到了待嫁的年紀，想要定下來，好不容易發現了葉弋陽。
她其實看不太上葉弋陽，覺得他出身太低，沒有底蘊，就算有錢也不過是個暴發戶。就算他那張臉好看，充其量是個好看的暴發戶。
但是，葉弋陽有一個好處。
他白手起家，曾經是個普通人，和上流社會毫無交集，並不會知道她以前的身份。只要她搞定了葉弋陽，嫁過去，成為葉夫人，再出門參加社交，也不會有人再敢拿她的身份做名堂了。
季舞小算盤打得飛起，苦心孤詣想要追到葉弋陽。
葉弋陽之前遇到過有人搞到他手機號，半夜打電話過去，其實這種事，她也做過，但是電話剛打過去，就被習以為常的葉弋陽掛斷拉黑了。
她後來又想了很多法子偶遇，只是葉弋陽工作忙，下班又不知道去做什麼了，很少見得到人，始終沒能引起葉弋陽的注意。
正要放棄的時候，發現葉弋陽的公司又在招人，還要給他招秘書。
這要是能夠應聘進去，朝夕相處，還不近水樓台？
因此季舞花了大價錢買通李經理，得到了面試的資格，想要進公司，留在葉弋陽身邊。
結果很倒霉，被葉弋陽當面戳破了學歷不合格，趕出公司。
她有點生惱，但是冷靜了幾個小時，還是覺得不能就這樣放棄。
葉弋陽是她唯一能夠重回上流社會中心的可能。
季舞下定決心，又開車跑回來，找李經理要了通行證，在停車場等他。
一通表演，又向葉弋陽解釋了自己的身份之後，季舞自信許多，眼裏似有期待道：“葉總，我覺得我的條件與你相配，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葉弋陽的眼神裏帶着怪異的色彩：“你是季澤的妹妹？”
“是的。”季舞覺得有戲，臉上笑意愈發明顯，帶着點羞澀道，“我們在王家的宴會上見過，葉總一表人才，我心裏很仰慕，要是能夠有更進一步的機會，就更好了。”
葉弋陽上下打量她，表情似笑非笑，眼底流露出一絲嘲意：“那倒是巧了，我和季澤認識。季小姐闖入我公司，打亂我公司正常應聘這一件事，我會告知他，順帶從他手上要一步賠償款的。”
季舞愣住，什麼意思？
她都放下身段表白了，這個男人一點沒注意到，就想着面試的事情？
葉弋陽揮手：“季小姐慢走，我今天有個約會，女友還在等我，就不送你了。”
季舞聽了方寸大亂。
葉弋陽竟然已經有女友了？！
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她不知道？
葉弋陽一直將季明珠保護得很好，公司員工知道他有女友，見過的人卻很少，帶去公司過幾趟，還是走的高層通道，只有部分人見過，也就不知道葉弋陽的女友叫季明珠，是大名鼎鼎的季修之女。
甚至連葉弋陽有女友這件事，也一直在公司內部流傳，外人依稀聽說，卻不確定。
季舞打聽的時候，大家自己也不確定，自然也就不會和她說，這讓她自以為葉弋陽還是單身，信心滿滿而來。
內情一公佈，將她打擊得發獃了半天，眼睜睜看着葉弋陽的車子從面前開走。
不過季舞是什麼人，又怎麼會這樣輕易放棄？
她很快冷靜下來，既然葉弋陽和季澤認識，去找季澤說情，讓他介紹一下，還不是更加方便？
哪怕季澤這些年和她的感情不好了，到底是相處十幾年的兄妹，一點小忙，他肯定會幫的。
……
葉弋陽甩掉季舞開車上路后，去了約會的地點。
他和季明珠每周約會兩次，地點不一。這一次兩人約在一家空中餐廳，六十六樓，佳肴美景，夜色如水，透過落地玻璃窗，能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玫瑰花放在桌旁，他靜靜等候佳人。
季明珠如約而來，還帶上了他的外套，用紙袋裝着交給他，抱歉道：“來晚了不好意思。”
葉弋陽搖頭表示沒事，接過紙袋放在一邊，起身為她拉開椅子，然後在對面落座，盯着她半響，欲言又止。
季明珠臉頰一紅，伸出手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小聲道：“昨天回去，爸說了我一通。你老實講，你是不是和他告狀了？”
葉弋陽露出詫異神色，沒想到未來岳父表面上拒絕了自己，關起門來，卻還是幫他說了話。
葉弋陽點點頭，笑着道：“岳父關心你，覺得我們感情穩定，希望我們結婚很正常。你這樣拖着，他肯定不會看着不管的。”
季明珠抿唇，有點抱怨又有點高興地嘟囔：“爸他總是顧着我，也不想想自己，都一把年紀了，還天天操心我。”
“不想讓他操心，就嫁給我吧。”葉弋陽一笑，眸光透着認真，從大衣口袋裏取出那枚送了五次都沒送出去的鑽戒，“我會對你好的。”
季明珠愣住，盯着鑽戒看了五秒鐘，緩緩點頭。
“好啊。”
“你答應了？”葉弋陽有點愣神，很快回過神，眼底綻放巨大的驚喜，沒想到如此順利，連忙抓住女友嫩白無暇的手，為她套上戒指。
“說好了就不準變，你答應我了。”
季明珠看着有點歉疚：“我不會變的。”
以前拒絕了五次，她就光想着自己的煩惱，沒注意到葉弋陽的失落，這次答應，看着青年笑得像個孩子，她才後悔起來。
不該那樣忽視他的心意的。
大概是這幾年被爸爸寵壞了吧，她也變得有點小任性了。
葉弋陽才不管那些，握着女友的手看個不停，眼神柔情。
侍應生帶着菜單出現，兩人才鬆開手，各自點餐。
等待上菜的時間，葉弋陽從求婚成功的暗喜中冷靜下來，又想到了剛才在停車場發現的事情，猶豫再三，詢問道：“明珠，我記得你說過，你其實不是被抱錯了，而是被人惡意調換的。你知道那個頂替你身份的人叫什麼嗎？”
季明珠也在欣賞鑽戒，聞言一愣：“知道，叫季舞，怎麼了？”
葉弋陽眼底流露出微妙和不可思議，眉宇輕皺：“還真的是她？”
“什麼意思？”季明珠不解。
葉弋陽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說完總結，語氣帶着淡淡的冷漠：“這件事必須告訴季澤，不知道她頂着季澤的名字，在外面做過多少類似的事情了。”
季澤前途大好，身家清白，是黃金鑽石金龜婿，可要是背後有個自稱他妹妹的女人自甘下賤，不斷地闖禍，他再好的名聲也沒什麼用。
前幾天他還抱怨單身狗太難捱，希望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友。
要是任由季舞亂來不管，他不知道還要耽誤幾年才能找到。
和季澤說一聲，讓他管束一下，至少不要再出來丟臉。
季明珠沉默了一下，眼神恍惚。
她和季舞其實也七年沒見面了。逢年過節，季舞倒是想要上門拜訪季修，但是季修一概拒絕了。之後幾年，季舞就不再出現在季修面前，高考時成績不好，去了別的城市，聽季澤偶爾說過一句，玩得很瘋。
而她和葉弋陽兩人，大學留在本地上的，一路按部就班。
倒是沒注意到，大學畢業，季舞也該回來了。
更沒想到的是，她大學畢業后回來本地，竟然看上了她的男友……
記得十五歲的那場宴會時，葉弋陽也去參加了。晚宴結束，她送葉弋陽的時候，季舞路過，神色不屑，連個正臉都懶得看。
誰能想到，陰差陽錯，當年她鄙視看不起那個少年，如今卻主動送上門倒貼。
季明珠抿唇，點頭道：“我會和哥哥說的，你放心吧。”
葉弋陽露出微笑，不想讓一個外人影響了兩人的約會，颳了刮她的鼻子：“好，事情交給夫人，我很放心。”
季明珠惱羞成怒地拍了一下他的手。
兩人用過晚餐，又去看了電影，然後才各自分開。
葉弋陽倒是有心想送女友回家，但是今天季明珠自己開了車出來，就沒必要讓他送了。
季明珠的車是邁巴赫，和季修一脈相承，是十八歲生日那天，季修送的。
季明珠一直很愛惜，很少開出來，但是今天要代替季修去談一筆生意，才開出來撐撐場面。結束后，就開着來約會了。
兩輛車并行了一段路，在路口緩緩分開，彷彿依依不捨，各自回家。
回到家，季明珠抓起手機，躲回房間，和季澤說了季舞的事。
季澤沉默半天，答應道：“等她回來，我會好好警告她的。”
季明珠嗯了一聲，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哥，我要和葉弋陽結婚了。”
季澤：“什麼？！”
他冷靜的面具被打破，不平道：“你怎麼那麼容易就答應了？”
年輕人之間的關係更親近點，季修不知道葉弋陽求婚五次失敗的事情，季澤卻知道，一直抱着看好戲的態度旁觀。
沒想到一天過去，葉弋陽就搞定了季明珠。
季澤很是不平。
季明珠笑了笑，感受到那種被人寵着護着不肯交給外人的溫暖感覺，解釋道：“我也不小了，應該嫁人了，弋陽等我這麼久，不能總是晾着他。”
季修嘆氣：“好吧，那你們的日子定下來了嗎？要不要我幫忙？”
季明珠：“弋陽說過兩天和爸商量日子，儀式他全部負責，你到時候來送我出門就好了。”
季澤心情有點複雜，親愛的妹妹要嫁人了，他為她高興，卻也失落。
不知道他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找到相伴一生的人。
兩人又說了兩句，掛斷電話。
季澤坐在書房裏，看着手機許久，才勉強平復那種失落的感覺。
這時候，樓下傳來了季舞的聲音。
想到季明珠剛才的話，季澤眼神一冷，開門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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