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警察?跑來幹什麼,大清早的。”范笙斯雖然嘴裏抱怨着,但還是老實地打開房門。

“關於九月一日發生在小區內的刑事案件,我們想問您一些問題,希望您能夠如實作答。”張卓斌率先走了進去。

這是一戶與范昌所住之處風格差不多的房子,除了面積大了一倍外。因為詠月苑的高層住宅是包裝修出售的,就連餐桌、茶几、灶台、櫥櫃之類的必備傢具也在承包範圍內,所以乍一眼望去,張卓斌甚至以為自己回到了案發現場。

但當回過神來認真觀察時,他卻發現,這裏與案發現場是截然不同的。一百六十多平米的房子雖然只住了一個人,但每一個角落都出乎意料的乾淨。再加上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清新劑的味道,張卓斌不難猜出,這裏應該剛被打掃過不久。

打掃……

“從業主記錄來看,您好像養了只貓,”方威和張卓斌想到了一塊兒,“怎麼不見貓的影子吶,沙發上連根貓毛都沒有。”

“貓?哦,你是說仔仔啊,”范笙斯去廚房倒了兩杯熱水,放到了茶几上,“它上周離家出走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離家出走?”方威坐在了沙發上,但卻沒有動水杯。

張卓斌並沒有入座,而是雙手插兜站在一旁,明目張胆地四處打量着房間。

“是啊,門一開就竄出去鑽進電梯裏追不上了。”

“但您好像並不是很着急的樣子?”

“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過幾天就會回來的。”范笙斯玩起了自己的手指。

“哦?”張卓斌走到房間深處,往幾個卧室里探了探頭,然後回到了沙發旁,“既然養貓,那怎麼沒看見您家裏有貓砂盆?”

“之前那個貓砂盆本來就快壞了,所以想趁它這次離家出走換一個新的。”范笙斯回答得很是流暢,“網購說是今天會和貓砂一起到貨來着。”

“你們家用的是什麼貓砂?”張卓斌又問。

“膨潤土啊。”表情變得有些不耐煩了,“怎麼了,警察連這個都管要管?你們不是來查案的嗎?怎麼盡追着貓問?”

“方便給我們看看您家貓的照片嗎?”方威客氣地笑了笑,“案發現場出現了貓毛,”仔細觀察着范笙斯的表情,“我們想確定貓毛的來源。”

“嘖,”范笙斯咂了一下嘴,“貓毛有什麼稀奇的,小區里那麼多流浪貓。綠化樹還都那麼高,像是三樓那樣的,陽台門一開,貓就爬進去了吧?”

方威挑起了眉毛:“范小姐似乎很清楚三樓的構造?”

范笙斯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就用話語掩飾了:“買房的時候看過啊。”

“您認識303的業主?”張卓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措不及防地問了句。

“哈?”范笙斯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哂笑了起來,“這位警官就別打馬虎眼了,你剛剛不都去我卧室看到那些專輯海報了嗎?我怎麼可能不認識哥哥。”

“您是范昌的粉絲,我們當然是知道的。”方威笑了,“但老張剛剛問的是303的業主,產權人——彭友。您認識彭友嗎?”

范笙斯猛地避開了方威的目光:“……認識,他追過我。”

張卓斌和方威對視了一樣。

然後,由張卓斌開口了:“恕我冒昧,您是范昌的粉絲,但似乎對於范昌的死訊並不是很……難過?”

又一次的話題突轉讓范笙斯一下子沒能控制好臉上的情緒,她眼底閃過了一絲陰狠,然後站起來將側身留給了兩位警察。

“從他和汪歌有了那不幹凈的關係開始,他就不是我心中的那個哥哥了。愛情、事業、金錢,我為他投入了一切,但他卻背叛了我……他死有餘辜。”

“哦?”方威拿起筆記本,在上面寫了些什麼。

“難道不是嗎?偶像既然是靠着粉絲的錢養活,那就理應有着維持粉絲心中人設的職責。他卻背叛了他的人設,所以我也沒有理由去愛現在的他,更不會同情他。”范笙斯的情緒已經冷靜了下來。

“九月一日早上五點到八點之間,你在哪裏?”張卓斌又站了起來,再次轉移話題。

“我去幫朋友排隊買FifteenBoy的限量版專輯了。”范笙斯回答得很快。

“肺腑啥?”張卓斌停下腳步扭過了頭,一臉懵。

“FifteenBoy,達火娛樂旗下的一個男團?”方威則很是清楚。

“喲,這位警官知道的還不少吶。”范笙斯撇了撇嘴,“沒錯,專輯和收據我都還沒來得及寄出去呢,就在房間裏放着,不信你們去看。這個限量版只有當日排隊前五百的人才能夠買得到,我也是看着那個朋友求了我好久的份上,才從凌晨三四點開始就趕去排隊的。”

“但小區當日的監控里,並未拍到你半夜出門。”方威說。

“我是從地下車庫走出去的,那裏的監控的角度都是為了拍車牌,拍不着人很正常吧?”

“從車庫出去?”

“沒錯,”范笙斯的表情似乎有些得意,也不知道是在炫耀着什麼,“那裏一出去就到馬路旁了,方便打車。”

“我印象中,您是有車的。”

“誰要開自己的車啊,那裏停車費那麼貴。”

問到這兒,話已經被聊死了。方威只好接着喝水的機會緩了緩,瞄了眼張卓斌的方向。

張卓斌已經晃悠到了廚房,從裏面發出了聲音:“范小姐您刀架里的這兩把刀,不是原配吧?”

“刀是不是原配關你什麼事?你是警察,也沒權利在人家家亂晃吧?”范笙斯的怒意沒到眼底,有點像是故意做給人看的,“那兩把刀不好用了,我扔了不行嗎?”

“有目擊證人稱,九月一號凌晨,看見您在天台上燒火?”張卓斌又話鋒一轉。

范笙斯遲了半拍才做出回答:“因為第二天朋友要來我家燒烤,所以我去試了試新買的燒烤爐。怎麼,在自家天台上燒火,違法了?”

“方便帶我們去天台看看嗎?”方威緊追着問道。

范笙斯咬了一下嘴唇,然後,悄悄深吸了口氣:“行啊,走啊,有什麼大不了的。”說完,拿起鑰匙,走在前頭帶起了路。

天台在意料之中的與屋子一樣,都在近期被認真地清理過。就連燒烤爐里的油漬和碳灰都被洗的乾乾淨淨了。

“我有潔癖。”范笙斯似乎從兩位警察的表情中看出了不悅,所以刻意說道,“見不得半點污漬。”

張卓斌扭頭看了她一眼:“聽說您二十七號那日上班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哈?怎麼又問到二十七號去了?我前一天晚上玩手機玩到太晚,沒睡好不行嗎?”

“您對日子記得可真夠清楚。”張卓斌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范笙斯的嘴角抽了一下,但沒接話。

張卓斌正要再問些什麼,卻被方威推了一下胳膊。方威用目光指向了樓下遠處的垃圾車。

“我印象中,這垃圾車是一周來一次的。”他小聲說道。

張卓斌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時間也不早了,您還要去上班,就不打擾您了。多謝配合。”匆匆忙忙和范笙斯道了個別,衝下樓追上了垃圾車。

——————

因為行車記錄儀的視頻與附近的監控錄像還未收到,而其他幾個方向的調查也無甚進展,繼續耗着有些浪費警力,所以李澤芬今日一早就被臨時使喚去了司法鑒定中心,協助篩查張卓斌幾人從垃圾車裏掏出來的小刀。

等她帶着身一言難盡的味道回到特偵隊辦公室時,已經快到晚飯時間了。

正在分發泡麵的張卓斌一看見李澤芬進來,就叫了聲“芷妹子”,然後將泡麵拋了過去。

李澤芬穩穩地接住了,然後入鄉隨俗地去到休息間飲水機旁,撕開了包裝。

另一頭,不少人對於“芷妹子”這個稱呼都提出了疑問,而張卓斌則將早上那一套又重複了一遍。然後,幾人就針對“李姓”與“表字”閑聊了起來。

馮弈弘:“李唐王朝這麼幾千年下來,子孫沒有幾萬也有幾千吧?估計所有姓李的祖輩都和皇室有關。”

毛麗:“姓李的還不只國內的,高麗和扶桑不也有?”

方威:“可不是嘛,據說高麗的哪個明星來着,是我國皇位的第一百九十六順位繼承人。而且現在不同於古代了,男女均有繼承權。雖然太子直系外的也只是掛個名,實際和普通人沒啥區別。”

蕭朗悅:“也不完全這樣吧?不是還有那位號稱‘天才’的子珍公主嗎,雖然只是太子的侄女,但當年那婚禮,感覺比太孫的還要隆重。而且,皇位繼承也不完全按照順序吧,為了維持國家象徵的持久性,有時也會跳過年邁的、社會形象不好的繼承人。”

毛麗:“子珍公主是特例中的特例,人家畢竟是院士,又是諾貝爾提名,個人聲譽放在那兒,國家當然得着重捧着。太子膝下沒有女兒,子珍公主和高駙馬的婚禮,當然就得隆重了。反正她也不會繼承皇位,渲染出這樣一個神仙愛情故事,也算是民間佳話,科教興國的榜樣,一代人公主夢的源頭。”

咔嚓。李澤芬掰開了泡麵的叉子。

蘭欽也加入了閑聊:“這麼說來,突然想起以前在紀錄片里看過,親王的子孫大都在三代人左右就會自覺宣佈退出皇室。因為繼承順位排到幾百沒有意義,而且比起繁重的義務,宗室身份所給予的那丁點補貼,也得不償失。至於少數不退出的、申請返祖歸宗的,也只是為了把‘李姓’當做商標,用來賺錢。”

“噢喲,那這麼說,小李你該不會是位隱藏的‘殿下’吧?”蕭朗悅燃起了中二之魂,“哈,我們特偵隊還真是卧虎藏龍。”

“……”李澤芬一言不發地扭開了熱水龍頭。

“怎麼可能。”蘭欽跳着眉毛望向了身後休息間裏正在認真和熱水作鬥爭的李澤芬,“你啥時候聽過皇室成員跑來當基層刑警的,吃飽了撐着嗎?”

“……”李澤芬端着泡麵碗的手抖了一下,一滴熱水濺到了手背上。

她連忙關了水,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遮住手背上的紅點,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

“欸芷妹子,”張卓斌逮住機會湊了過來,“要不你回家去問問你爸媽?說不定去洛陽登記一下,還能搞個第幾千順位繼承人的稱號呢。”

“……嗯,我去問問。”李澤芬埋頭吃起了面。

“不錯不錯,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靠着小李的面子,要求提高待遇了。”馮弈弘拍手稱讚。

“瞧把你給美的。”蘭欽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正經了起來,“行了,言歸正傳,小李,刀具那邊怎麼樣?”

李澤芬放下叉子抬起了頭:“沒有吻合的。”

辦公室內的氛圍,瞬間從歡脫變成了沉重。

“但有一把很奇怪。”李澤芬打開了電腦,然後將屏幕移到桌邊,面向蘭欽,“上面沒有任何指紋。明明是剁肉刀,卻沒有半點血液反應,也檢測不到任何生物的DNA。而且有近期被磨過的痕迹,不僅僅是刀刃,還有刀背。”

“啊,這個,”張卓斌湊到了屏幕前,“這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和范笙斯廚房的刀具是配套的。”

“如果真是這樣,”方威也走了過來,“那證詞裏的刺耳聲音,應該就是磨刀聲了吧?先把刀敲豁了再磨,反反覆復無數遍,就無法與切口比對了。”

“血液和DNA在強酸、強鹼、或高溫下也會被破壞。”李澤芬補充了句。

“被‘走失’的貓,清理過的房間與天台,再加上這被磨過的刀。嘖,這傢伙是想做個無證之罪嗎?”馮弈弘陰着臉,像是隨時都會爆發似的,“眼下這情況連搜查證都申請不到。”

“關鍵她還有不在場證明。”方威又加了把火,“我已經確認過了,她家裏的那個專輯,的確是只有九月一日清晨去排隊才能買到的。”

“銷售點沒有監控嗎?”蘭欽問。

“有,但是因為人口密度過大,根本辨別不清什麼。而且那小票和收據也是貨真價實的,她的會員卡上也的確有這一筆消費記錄,時間吻合。”張卓斌回答。

“但會員卡、小票、收據、監控錄像,都是達火娛樂提供的。付款方式也並非能夠查證銀行卡,而是會員卡餘額。”李澤芬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張卓斌的眼睛慢慢睜大了,“達火娛樂幫她偽造了不在場證明?還是說,她本就是達火娛樂的劊子手?”

李澤芬聳了聳肩。

“他奶奶的!”張卓斌踹了一腳桌子腿,差點將李澤芬的泡麵踹翻了。

“達火娛樂和范笙斯……現在還是先把第一要務定為找到汪歌。”蘭欽看了眼手機,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面向李澤芬,“行車記錄儀和附近監控視頻剛剛收到了,分頭用肉眼查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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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影[刑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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