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稠布袋
於是他們開始苦苦練習。他們沒有吃午飯,直接找了一間空教室。
瑞卡集中全部的意念,迫使房間裏各種各樣的東西朝自己飛過來。她仍然沒有完全掌握。書本,羽毛筆,總是在飛到一半的時候泄了氣,像石頭一樣落到地板上。
“專心,瑞卡,專心……”
“我難道還不夠專心嗎?”瑞卡氣呼呼地說,“不知怎的,我腦子裏不停地冒出一條特別大的火龍……好吧,再試一次……”
她本想逃過占卜課,繼續練習,但是查理堅決不肯放棄算術占卜課,而如果他不在,瑞卡留在這裏就毫無意義了。
因此,她只好又花了一個多小時忍受德麗薩琳教授的嘮叨,德麗薩琳教授用半節課的時間告訴全班同學,從當時火星與土星的相對位置來看,七月份出生的人將有突然慘死的巨大危險。
“嗯,那倒不錯,”瑞卡大聲說,她已經無法按捺內心的怒火,“但願時間不要拖得太長。我不想忍受折磨。”
有那麼片刻工夫,愛麗絲似乎想要放聲大笑。
她的目光無疑是與瑞卡的目光相遇了,這是許多天來的第一次,但是瑞卡還在生愛麗絲的氣,沒有理會她。
在這節課剩餘的時間裏,瑞卡一直在桌子底下用魔戒吸引小東西朝自己飛來。她總算使一隻蒼蠅一頭飛進了她的手心,但她不能完全肯定這是她召喚咒的威力——也許是那隻蒼蠅自己昏了頭吧。
占卜課後,她強迫自己吃下幾口晚飯,又和查理一起回到那間空教室。
為了躲避教授的注意,她還帶上了隱形套裝。現在查理的延時咒使用的越來越得心應手了。他們一直練習到午夜以後,本來他們還可以再待一些時候,可是變形怪出現了。
他大概以為瑞卡想把東西都朝他拋去,便開始掄起椅子在房間裏亂扔。瑞卡和查理趁這聲音還沒有把侈奇吸引過來,趕緊離開了那裏。他們回到煉之都的公共休息室,謝天謝地,裏面空無一人。
凌晨兩點鐘的時候,瑞卡站在壁爐旁邊,周圍堆着許多東西——書本、羽毛筆、幾把翻倒的椅子、一套舊的高布石,還有迪恩的壁虎。就在剛才,瑞卡才終於真正掌握了召喚咒。
“好多了,瑞卡,真是大有長進。”查理說。他顯得很疲倦,但十分高興。
“噢,現在我們知道下次我學不會魔咒該怎麼辦了,”瑞卡說著,把一本如尼文詞典扔還給查理,這樣她可以再試一次,“就拿一條火龍來威脅我。沒錯……”她又一次舉起右手:“詞典飛來!”
厚重的詞典從查理手中騰空而起,飛到房間的另一邊,被瑞卡一把接住。
“瑞卡,我認為你真的掌握了!”查理高興地說。
“但願明天還能成功,”瑞卡說,“月光行走者號比這裏的東西遠得多,明天它在城堡里,我在外面的場地上……”
“沒關係,”查理肯定地說,“只要你真正集中意念,全神貫注,它就會飛來。瑞卡,我們最好回去睡一會兒……你需要休息。”
那天晚上,瑞卡一直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學習召喚咒上,內心的一些茫然的恐慌暫時離開了她。然而,到了第二天早晨,它們又全都回來了。
學校的氣氛非常緊張和興奮。
中午就停課了,讓全校學生有時間到下面火龍的圍場上去——當然啦,他們並不知道會在那裏看到什麼。
瑞卡感到自己就像個局外人。當她走過時,旁邊的人祝她走運也好,咬牙切齒地說“我們準備了一大堆紙巾為你哭泣,達爾維拉”也好,她都覺得跟自己沒關係。
這種緊張的情緒太強烈了,她簡直懷疑自己在被領去見火龍的路上就會失去控制,對着自己看見的每一個人念起咒來。
時間的運行方式越發古怪了,好像是快馬加鞭地往前跑,前一分鐘她似乎還坐在教室里上第一節課,轉眼間就走進禮堂吃午飯了……然後(上午到哪裏去了?沒有火龍襲擊的最後幾個小時到哪裏去了?),波若教授在禮堂里向她匆匆地走來。許多人都望着她們。
“達爾維拉,現在勇士們都要到下面的場地上去,迪戈里和夏佐都已經出發了……你們必須做好準備,完成第一個項目。”
“好吧。”瑞卡說著站了起來,看着手裏的叉子掉進了盤裏,噹啷一響。
“祝你好運,瑞卡,”查理小聲說,“你會成功的!”
“別緊張,”雷基探過長長的手臂輕攬過她,笑着說,“放輕鬆,想着我就行了。”
“是啊。”瑞卡說,她的聲音簡直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她和波若教授一起離開了禮堂。
波若教授看上去也心慌意亂。實際上,她簡直比查理還要焦慮不安。她陪伴瑞卡走下石階,來到戶外,這是十一月里一個寒冷的下午,她把手放在了瑞卡的肩頭上。
“好了,不要緊張,”她說,“保持頭腦冷靜……我們安排了一些巫師在旁邊,如果情況不妙,他們會上前控制局勢的……最重要的是充分發揮你自己的能力,誰也不會認為你比別人遜色……你沒事吧?”
“沒事,”瑞卡聽見自己這麼說,“沒事,我很好。”
波若教授領着她繞過禁林邊緣,朝火龍所在的地方走去。當他們走近本來可以看清場地的那片樹叢時,瑞卡發現那裏豎起了一個帳篷,擋住了那些火龍,帳篷的入口正對着他們。
“你必須和另外所有的勇士一起進去,”波若教授說,她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了,“等着輪到你的時候,達爾維拉。巴格曼先生也在裏面……他會把——步驟告訴你們……祝你好運。”
“謝謝。”瑞卡用一種單調的、飄飄忽忽的聲音說。波若教授把她領到帳篷入口處。
瑞卡徑直走了進去。
芙蓉·德拉庫爾和安·涅美日沙坐在角落裏一張低矮的長木凳子上。她們一點兒不像平時那樣鎮定自若,臉色都顯得非常蒼白,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威克多爾·克魯姆看上去比往常更加陰沉,和他同校的列里車尚萬·捷日也一副厭世的神情。瑞卡猜想這大概是所有利姆突里亞顯示內心緊張的方式。
塞德里克和蒂米不停地來回踱步。瑞卡進來時,他們都朝她淡淡地笑了一下,瑞卡也報以微笑。不過她覺得臉上的肌肉牽動得很彆扭,好像它們已經忘記怎麼笑了。
“瑞卡!太好了!”巴格曼扭過頭來望着她,愉快地說,“進來,進來,放鬆點兒,跟在自己家裏一樣!”
巴格曼站在那幾個臉色蒼白的勇士中間,活像一個大塊頭的卡通形象。他又穿上了那套黃蜂隊的舊隊服。
“好了,現在大家都到齊了——該向你們介紹一下情況了!”巴格曼興高采烈地說,“觀眾聚齊以後,我要把這隻布袋輪流遞到你們每個人面前,”——他舉起一隻紫色的綢布袋,對着他們神秘地搖了搖——“你們從裏面挑出各自將要面對的那個東西的小模型!它們有不同的——嗯——種類。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啊,對了……你們的任務是拾取金蛋!”
瑞卡看了看四周。
塞德里克點了一下頭,表示他明白了巴格曼的話;蒂米則是只停頓了下便繼續在帳篷里踱來踱去;芙蓉·德拉庫爾和安·涅美日沙平時光彩照人的臉此刻微微有些發綠。克魯姆和列里車尚萬·捷日沒有絲毫反應。大概他們覺得一旦開口說話,就會心慌得嘔吐吧。
反正這正是瑞卡的感覺。但他們幾個至少是自願來比賽的……
轉眼之間,就聽見成百上千雙腳走過帳篷的聲音,腳的主人都在興奮地交談、說笑……瑞卡覺得自己與那些人格格不入,就好像他們屬於另一個種類似的。
接着——在瑞卡的感覺中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巴格曼已經在解紫色綢布袋了。
“從舒茲朗芙開始吧。”他把袋子先遞到芙蓉·德拉庫爾面前。
她把一隻顫抖的手伸進布袋,掏出一個小巧的、惟妙惟肖的龍的模型——是威爾斯綠龍,脖子上繫着一個號碼:二號。
安·涅美日沙也緊跟着從布袋裏掏出一個銀色的、短鼻子的龍的模型——是瑞典短鼻龍,脖子上繫着一個號碼:五號。
瑞卡看見芙蓉和安都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而是一副聽天由命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馬克西姆女士告訴了芙蓉和安即將面臨的挑戰是什麼。
克魯姆和列里車尚萬也證實了同樣的情況。克魯姆掏出了那條鮮紅色的中國火球,脖子上系的號碼是三號。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一屁股坐下來,眼睛盯着地面。列里車尚萬則掏出了六號的亞馬遜吸盤龍。
接着是塞德里克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來的是那條明黃色的地中海長尾黃剎,脖子上系的號碼是一號。蒂米的則是掛着四號的冰島透翼龍。
瑞卡頓時知道留給自己的是什麼了,她把僵硬的手伸進綢布口袋,掏出了那條黑色匈牙利樹蜂,是第七號。她低頭望着它的時候,那小龍展開翅膀,露出它小小的獠牙。
“好了,你們都拿到了!”巴格曼說,“你們都抽到了自己將要面對的火龍,脖子上的號碼是你們去與火龍周旋的順序,明白了嗎?好了,我現在要暫時離開你們一下,因為我要給觀眾作解說。迪戈里先生,你是第一個,你一聽見哨聲就走進那片場地,知道了嗎?那麼……瑞卡……我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到外面來?”
“呃……好的。”
瑞卡茫然地說。她站了起來,和巴格曼一起來到帳篷外。巴格曼把她帶到稍遠一點兒的地方,進入樹叢中,然後轉過身望着她,臉上帶着一種慈祥的表情。
“感覺怎麼樣,瑞卡?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
“什麼?”瑞卡說,“我——不,不需要。”
“心裏有譜了嗎?”巴格曼鬼鬼祟祟地放低聲音,問道。“如果你願意,我倒可以給你提供幾個點子。我的意思是,”巴格曼把聲音壓得更低,繼續說道,“你在這裏處於劣勢,瑞卡……只要我幫得上忙……”
“不,”瑞卡唐突地說,知道自己顯得有些失禮,“不——我是說——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謝謝。”
“不會有人知道的,瑞卡。”巴格曼說著眨了眨眼睛。
“不用了,我沒事。”瑞卡說。她不明白她為什麼反覆告訴別人這一點,實際上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感覺這麼糟糕過。“我已經想出了一個方案,我——”
什麼地方響起了哨聲。
“上帝啊,我必須跑着去了!”巴格曼驚慌地說,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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