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食
“仙長這麼體貼，莫非真的答應要嫁我了？”
褚懷霜正施着除水咒，冷不防被小道侶這樣問，臉上一熱，念着童言無忌，索性順了她的話道：“我應過你要嫁，便自然會嫁，天地為鑒。”
心裏卻驚詫。這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明明昨日是初見她，怎的被她救過一次，就好似換了個人？
弄乾小道侶身上的水，褚懷霜邊走邊開始作打算。
她要先帶小道侶回遊家，與游父游母說明情況，需得了他們的同意，再帶小道侶去山中尋找修鍊的地方。
二人到了游家，褚懷霜同游父說明時，游母拉着游傾卓到灶房裏，將裝着糕餅的布囊給她，叮囑道：“仙長們都愛乾淨，餅子油膩，你記着休息時偷偷地到邊上吃，千萬不可弄髒仙長的衣服！”
游傾卓繫上布囊，彎着眼嗯了一聲。
游母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她的頭髮，“修鍊是要吃苦的，但也要吃飽，不然沒有力氣修鍊。”
游傾卓笑着點頭，“娘，您就放心吧！仙長待我可好了，一點也不會讓我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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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后，鶇嶺山中。
鶇嶺算是天賜靈脈，也就是所謂的“仙山”。為了防止心術不正的凡人、凡妖通過吸收天地靈氣，墮為禍害世間的邪修，鶇嶺的各個仙門索性聯手佈置了結界，將從靈脈里溢出的天地靈氣固定在山上各門中。
因而不在諸仙門範圍內的山區，雖有天地靈氣，但這些天地靈氣過於稀薄，基本不能為修鍊和突破提供什麼幫助，哪怕再有天賦的人，頂多也只能修鍊到靈寂後期，之後境界就會停滯不前，無法只憑天地靈氣結丹。
因此，附近的凡人、凡妖若想踏上仙途，只能選擇拜入某個仙門，踏踏實實修習門中幾代傳下來的正統心法。
現下游傾卓還未拜入玄仁宮，褚懷霜當然不可能教她引氣入體，但諸如辨別符陣、找尋天材地寶、防身避禍的基礎能力，哪怕她深入教授，也不會被問責。
褚懷霜幼時沒少被娘親派到山中採藥，打着傘同小道侶在山路上從容地走，不多時便尋到一片適合授課的空地，一揮袖，一座結界將空地罩起來，隔絕泥濘和雨水。
“自己挑地方坐。”
收了傘，褚懷霜飛身躍上空地中央的碩石上，剛盤膝坐下，只見小道侶也爬上來，在她身側凹下去些的地方坐好。
面對褚懷霜愕然的目光，游傾卓認真地解釋：“仙長既然要為我授課，我得坐近些，洗耳恭聽，不能落下半個字。”
褚懷霜怔了怔。她自幼就被教授許多禮數，平時都是和弟子們遠遠地保持距離，還從沒給誰這麼近地授課過。
不過眼前人既是她現下的准弟子，又是她將來的合籍道侶，褚懷霜甚至巴不得她靠在自己懷裏聽課，因而點頭，故作正經道：“那你不妨再坐近些。”
游傾卓果然又向她挨了挨。
二人湊得太近了，褚懷霜只要低一低頭，下巴便能擱在游傾卓的頭頂。
這樣近的距離，讓她們幾乎能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
褚懷霜莫名覺得臉上有些熱，連忙握着儲物玉佩，探入靈識尋找給小道侶看的書冊，以此轉移注意力。
“仙長身上好香，有一股荷花開時的氣味。”
游傾卓忽然誇道，聲音溫和，“聞着很舒服，精神也好了不少。”
褚懷霜勾了勾唇角，沒有說話，心裏卻已樂開了花。
她很快找出一冊厚厚的《草藥初識》，翻到某一頁，遞給游傾卓，“從這裏開始看，皆是生長在秘境內的天材地寶，總共三百種，這幾日你便記這些，有不懂的儘管問我。”
現下距離秋月的試煉大比，正好還有三十日，時間上勉強算充裕。
看着游傾卓接過書冊，褚懷霜掐算了一下日子。
她記得上一世游傾卓記下整本冊子的內容，約莫用了三個月，用十日記天材地寶，應該夠了，之後的二十日，便用來辨別符陣好了，若遇險，還能全身而退。
小道侶背書時，褚懷霜也不得空，還得捧着卷宗批閱。
好在她已有過做掌門的經歷，再看從前覺得頭疼的卷宗，如同看閑書一樣。只不過這份閑書內容多還枯燥，有些小事件甚至較她前一世略有變動，從頭到尾看完，仍要費上許多時間。
二人各做各的事，待到亥時雨停，褚懷霜忽然聽到一陣腹鳴，愣了愣。
她已辟穀很久，自然不會感到飢餓。這聲異響……應該是小道侶餓了？
念及此，褚懷霜忽然想起一事——黃昏時分，小道侶還在山中。
所以說，小道侶是連晚飯也沒趕上吃，就匆匆跟着她到這裏了嗎？
不等她問，游傾卓忙起身跳下碩石，同她道歉：“我打擾到仙長了……”
見她按着小腹，褚懷霜卻笑：“無妨，你還是凡人，自然會餓的。正好今晚我給你帶了些吃食，只是不曉得合不合你胃口。”
游傾卓愣了愣，連連擺手，“不行！我還沒有拜入仙門，怎麼能讓仙長破費！”
褚懷霜收了批閱完的卷宗，取出一個食盒放在二人中間，聞言又笑，悠悠解釋：“這些都是我親手做的吃食，真的不嘗嘗嗎？”
她故作若無其事，心跳卻越來越快。因前世忙於事務，她實在是太久沒有做過吃食了，做完嘗着覺得好像還行，也不曉得小道侶喜不喜歡。
說完，她示意游傾卓挑一層打開，“都給你吃，自己挑喜歡的，多吃些。”
這食盒兩世都是她的專屬物，除了游傾卓，誰也碰不得。上一世她們的合籍大典上，它還用來裝過喜糕與蜜棗。
游傾卓感激地道了好幾聲謝，捏出一塊鬆軟的蜜棗糕。
看她大口大口吃起蜜棗糕，褚懷霜鼻子一酸，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昨日回到玄仁宮后，她一直記着自己在夢裏說過的那句話。
——“我答應過要給你做蜜棗糕吃，你還未嘗過我的手藝。”
棗糕是小道侶鍾愛的吃食。上一世她還沒來得及做，便和小道侶一起殞命了。
游傾卓是真的餓了，用棗糕墊完肚子，又相繼打開其他層，發現不但有糕有餅，竟連春卷都有。
“仙長，這些都是給我的嗎？”她不禁問。
“都是。”褚懷霜忙點頭，“咸口甜口都有，你愛吃什麼就吃什麼。”
游傾卓點頭道了聲謝，卻拿起春卷遞給她，“仙長餓不餓？”
“不餓，我早已辟穀了。”褚懷霜笑道，“你吃飽就好。”
游傾卓倍感意外。這麼多吃食，竟都是懷霜自己做的。
也不知是未能給她慶生的道歉禮，還是……單純想從一開始就待她好？
吃食有些多，但因為曉得是褚懷霜親手做的，即便吃撐了，游傾卓仍將糕餅一點點往嘴裏填。
她現在已有了一條充滿靈力的經脈，有靈力協助，消化的速度快了不少，吃撐也無妨。
待將最後一口春卷咽下，游傾卓慢慢蓋上食盒，感覺胃部被撐得隱隱作痛，卻是心滿意足。
這是褚懷霜第一次親手為她做吃食，理當吃凈，一點碎渣也不要留下才好。
見她吃完一塊又去拿下一塊，直到把糕餅吃乾淨前，始終都沒有停下來，褚懷霜喜出望外的同時，又有些驚訝。
她其實不太記得清小道侶的胃口有多大，就琢磨着多做了些吃食，沒想到小道侶居然全吃完了！
“味道如何？”褚懷霜邊收起食盒，邊問。
游傾卓撫着鼓起來的小腹，聞言忙向她彎起眼笑：“都是我喜歡的味道，多謝仙長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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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第一日的授課，送小道侶回家后，褚懷霜還沒從喜悅里緩過來。
她樂滋滋地御劍返回玄仁宮，回想小道侶的驚人食量，打算研究會兒食譜再歇息。
不過疼愛小道侶歸疼愛，褚懷霜白天還是要收收心，她得給門中弟子授課。
基於重生前的諸多經歷，褚懷霜額外珍惜現下的安寧日子，授課也較從前認真不少，連一聽她的課就開始睡覺的弟子都被吸引住。
正午放課休息時，褚懷霜去炊事殿挑食材。
倚淳真人相贈的新酒，她娘親只取了一壇，另一壇留給她自己處理。
於是褚懷霜琢磨着做只醉雞，晚上帶給小道侶嘗嘗。
炊事殿的廚修早就和褚懷霜相熟，聽她說要做醉雞，便引她去挑新鮮的全雞。
一進到存放肉類的倉庫，褚懷霜一眼看到一個熟面孔，激動地過去打招呼：“霧師姐！”
一名藍衣女子正在冰堆里挑食材，聞聲轉過臉，一雙琥珀色的眸子與褚懷霜對上，臉上旋即露出笑容。
玄仁宮禁止門下弟子飼養靈寵，但允許妖族拜入門中修行。
比如眼前這女子便是妖修，來自朔方的雪狐族寐氏，名為寐霧，年紀雖比褚懷霜大，對丹宗術法的運用卻不如褚懷霜，因而選拔長老的成績公佈后，褚懷霜是丹宗大長老，她則成了二長老，但褚懷霜還是更習慣稱她“霧師姐”。
“絨絨也要做吃食嗎？”見褚懷霜挑起雞肉，寐霧問。
褚懷霜同輩的友人有很多，不過能以小名稱呼她的，只有同她從小到大一起相處的幾位妖族。
“倚淳真人送了新釀的酒，我打算做點醉雞嘗嘗鮮。”褚懷霜答，“霧師姐可有什麼指教？”
“醉雞？”寐霧眨了眨眼，三下兩下拎出一隻雞，“這隻正好，你拿去。”
褚懷霜忙用水靈力將雞裹好凍住，收入儲物玉佩時，寐霧看到她頸上掛着魚鱗赤玉，不禁輕咦一聲：“這枚玉佩的形狀好生奇特，倒有些像赤龍族的族長令。”
褚懷霜動作一頓，摸了摸玉，故意笑着問：“真的很像嗎？這是我新做的一個小玩意兒，霧師姐瞧我戴着好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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