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身體不適?自己何時又身體不適了?
扶靈莫名,表情亦是困惑,還未來得及開口,門口的白衣女子便直接跨過門檻,走進了房間。
”師妹身體既是不舒服,今日的生辰會還是不要參加為好。”
九嚶面色陰冷深沉,進門後步步緊逼,很快便將扶靈逼進了牆角。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何時說過身體不舒服了?”
扶靈身體倚着牆壁,想要往後退卻沒有退路,抬眼時目光中映出一張冷如寒霜的臉龐,眉眼雖是精緻如畫,但那雙緊緊抿着的薄唇,卻讓人看着心口泛寒。
“師妹昨日早起,不幸受了涼,昨夜便有頭暈發熱的癥狀,今早起來更是發了燒——”
話音未落,九嚶便又往前逼近一步。
扶靈縮在牆角,耳邊的話讓她既驚又怕,驚懼之際,五根修長如玉的手指隔着衣袖直接將她右手小臂緊緊抓住,讓她再也動彈不得。
“都病成了這樣,還是不要出門了。”
話畢,九嚶便將人一路扯到了床前。
動作,實在算不得溫柔。
等扶靈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重新回到了床上。
此時此刻的她,已不能用驚駭兩個字形容。
扶靈不敢置信,方才那一瞬,她竟猶如失了魂一般,任憑九嚶將她外衣解開,乖乖躺進了被子中。
此等怪事,着實駭人聽聞。
扶靈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向床前的白衣女子,儘管很想說些什麼,但喉嚨卻湧出一陣強烈的乾澀,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種失控感讓人心慌。
她想伸手掀開被子,卻根本使不出一絲力氣,就連身體,也像是被封印住了一般,再也不受她控制。
九嚶沉着臉站在床前,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直至扶靈面上的困惑徹底被恐懼替代,雙瞳中也浮現一層薄薄的水霧,她才抿了抿唇,冷冷的開了口,
“今日便由師姐照顧你吧。”
扶靈心中怕極,眼角遲遲不肯落下的那兩滴淚,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也順着眼眶滾了下來——
此時此刻的她只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雖是害怕的落淚,但由於身體被控制,口中發不出任何聲音,這哭泣便成了無聲的嗚咽,看上去十分惹人憐愛。
饒是九嚶,也不明白她此刻為什麼要哭。
按她的推測,扶靈現在應該拚命掙扎才對,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掉了眼淚?
她靜靜地看了會,少女卻哭的越來越厲害,眼淚也越流越多——
竟有些可憐了。
望着那張佈滿淚痕的小臉,九嚶忍不住微微蹙眉,表情開始不耐,就連胸口,也生出些煩悶之感。
未做思考,她半彎下腰,將唇湊到少女耳邊,輕飄飄的說出一句威脅的話——
“再哭,現在便殺了你。”
本就懷疑九嚶想殺自己,聽到這句話后,扶靈內心便愈發驚恐。
她眼睛已然紅腫,只微微眨了眨,幾顆圓滾滾的水珠兒便從眼眶落下,沿着白皙光潔的臉頰一路前進,最後留下一條水瀅淡薄的淚痕——
瞧着,倒是又可愛又可憐。
哭是不敢再哭了。
扶靈鼓起勇氣看向床前站着的冰冷女人,眼淚止住的瞬間,雙唇也無聲的動了動,似是在示意對方,自己要說話。
九嚶看懂了她的意思,凝眉思考後,指尖在她額中輕輕一點,喉嚨中那些讓她心慌害怕的乾澀感,立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扶靈張了張唇,察覺到自己能說話后,眼淚再一次滾了出來。
和九嚶想像中的不一樣,她沒有喊,也沒有鬧,只是紅着眼睛委委屈屈的問了一個問題。
一個最簡單,也最複雜的問題——
“你就這樣討厭我么?”
討厭到,甚至想要殺死我——扶靈不明白。
臨死前,她只想知道為什麼九嚶這麼做的真正原因。
九嚶聞聲愣住,她自是不知,扶靈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
對於這個問題,她不想回答,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沉默半晌后,依舊是沒有應聲。
兩人就這樣互相看着對方,誰都沒有再說話。
氣氛正是緊張時刻,房屋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聽上去,不止一個人過來了。
不給扶靈呼喊的機會,九嚶又一次在她額頭點了點,讓她重新回到了失聲的狀態。
眼見腳步聲越來越近,九嚶來不及細想,直接從袖中掏出了一條白色絲帕,仔仔細細的將扶靈臉上的淚痕擦拭乾凈。
那帕子是她貼身用的,上面還沾着她的氣息,從面上撫過的時候,瞬間就能聞見一縷淡淡的清幽冷香。
鼻尖被這香味縈繞,扶靈竟沒有之前那麼害怕了。
她抬眼向門口望去,正好見到自己的三師姐和四師姐從外面走來,心中方才泛出一絲喜意,腦海中卻立刻被一股強烈的疲憊感包圍。
不等二人進門,她便似昏迷一般,沉沉睡去。
大廳內慶典快要開始,眾人遲遲不見扶靈現身,便讓夏忍和秋頌來房間尋人。
經過昨日相處,夏忍對九嚶這個大師姐已是信任至極,此時見她一人待在屋裏,而扶靈卻躺在床上,竟沒有生出分毫懷疑。
倒是秋頌,心中覺得有些不安。
與宗里其他人相比,秋頌性子稍顯沉悶,平日裏雖沉默寡言,但心思向來細緻,想的也比常人更多。
她正欲開口發問,九嚶卻搶在前面,主動出聲解釋,
“方才我過來找扶靈師妹,她說夜裏有些頭暈,今早起來便有了發熱的癥狀,想來是昨日早起受了涼。”
“我正想喚人過來,你們便來了,夏忍師妹快來看看吧。”
一番話說的情深意切,語氣中還帶着濃濃的關切意味。
就連從未與九嚶接觸過的秋頌,也打消了心中疑惑,以為她是真的關心床上昏睡的少女。
因着方才哭過,扶靈面上還泛着些微的紅色,眼睛雖合上了,但也能清楚看到眼瞼周圍已經紅腫,瞧着十分虛弱可憐。
夏忍蹙眉走向床側,一隻手向前探去,手背貼上少女額頭,果不其然,和九嚶所說一樣,扶靈額上隱隱浮出滾燙之意。
如此癥狀,顯然是得了熱病。
“如何?”
九嚶湊近一些,彎腰替床上昏睡過去的少女捻好被子,動作輕柔,一舉一動皆是擔憂與關心。
夏忍嘆口氣,輕聲開口,
“九嚶師姐說的沒錯,小師妹昨日受了涼,如今已經發燒了。”
今日是扶靈期盼了很久的生日慶典,此番生病,必定是參加不了這生辰會,夏忍似在遺憾,微微側過身,轉頭朝一直沒有說過話的秋頌道,
“秋頌,你且去將這事告知宗主和長老們,我去醫廬拿些去熱的葯來,至於小師妹,還要請九嚶師姐再照看一會了。”
話畢,她又請求似的看了九嚶一眼。
九嚶等的就是這句話,自是直接點頭應下。
待兩人都離開后,她懸着的一顆心才終於將放鬆下來。
沒有人發現,從她進門時起,手心裏便攥着一個香香軟軟的小物件——
正是從扶靈手裏騙來的那個香囊。
清竹宗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小東西除了能顯示蹤跡,還有一個更強大的作用,那就是控制佩戴者的行動。
當初在製作香囊時,玄修不僅將裏面的藥材施了術法,更是在裏面灌入了一道本命真氣——扶靈的本命真氣。
這絲真氣與扶靈命中相連,只要施咒者能畫出符咒,便能通過這絲真氣控制扶靈的身體。
玄修早就知道這個隱患,雖然這種通過真氣操控他人行動的術法已被各宗各派列為禁術,早在百年前就已經失傳,他還是對扶靈多次叮囑,千萬不可讓香囊落入其他人手裏。
依扶靈的性格,自是沒有將這句話記在心裏,否則,也不會這麼輕易就讓九嚶將香囊得了去。
今日生辰慶典,司家大少爺司祺必定會親自上門送禮。
回想前世種種,九嚶不希望這一世的扶靈再與他相遇——
即便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殺了這兩個人。
谷陽鎮見到扶靈的第一眼時起,她就已經在為今日的事做策劃,所做的一切,不過只是為了斷絕扶靈和司祺之間的孽緣。
現如今扶靈已經確定不會參加慶典,就代表她的計劃成功了。
念及此,九嚶忍不住勾唇。
扶靈生病昏睡,這事很快就被宗里長輩知曉,不過片刻,玄修便帶着其他幾位長老趕了過來。
暉明長老診斷過後,亦是得出了與夏忍一樣的結論,
“是受涼引起的熱病,服過葯便不會有大礙。”
聽完這句,眾人皆放下心來,而夏忍,也正好端着煎好的葯進來。
不過是小小熱病,就讓大家擔憂至此,九嚶搖搖頭,看着屋子裏二十餘人,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
雖說前世的自己也曾受過這種無上寵愛,但她還是無語至極。
直到親眼看着昏睡中的扶靈將葯服下,眾人才漸漸離開。
至於留下來照顧扶靈的任務,自然又一次被九嚶搶了下來。
扶悅看到她如此關心扶靈,心中甚是安慰,臨走前還出聲誇讚了幾句,倒是聽的九嚶心虛。
扶靈雖不能參加,但生辰會依舊要舉辦。
所有人都離開后,九嚶不願再偽裝,再也不看床上少女一眼,便獨自坐到了書桌前。
她再等,等一個人。
一個一定會來的人。
誠如她猜測的那樣,三個時辰后,一道俊俏挺拔的身影從窗前緩緩經過。
來人是個俊美柔弱的少年,眉眼如星,雙目含情,端的是一幅翩翩佳公子的溫潤模樣。
此人,便是那司家大公子——
司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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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師姐這麼了解十五歲的自己
馬上她就要被扶靈靈的操作閃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