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入朝城
第三章醫療部偶遇
與野外的弱肉強食不容,朝城有嚴明的規章制度,雖然是個中型基地,卻已經有了大型基地的內核,甚至很多系統的發達程度,能趕上大後方。無論是資源供給、工業發展、醫療體系,還是居民任務、兒童教育,都設置得周全。這樣的體系,對應了嚴苛的任務量,要保證生活,要功績點兌換資源,否則每天只能啃饅頭喝清水。
可朝城雖然是個中型基地,但物資真的充足,伙食那是真的好。一日三餐帶夜宵,蛋白質維生素保證攝入充足。跟南C區日日“雜草米湯”的待遇那是差了不是一點半點。遊子龍終於意識到,一個能夠催生植物和凈化水土的S級的植物系異能者,在這個倒霉催的末世,到底意味着什麼。
作戰部沒有給遊子龍一行人安排外勤任務,最近大部分外勤都是喪屍的收尾工作,不利於這些倖存者的心理健康。朝城算是個有人情味的地方,這幾人被丟在各個後勤實習,也算是融入集體,適應新生活。
一行五人,成天跟着搬運整理物資,幫助救治傷員,已經和大家混得挺熟,有時候閑下來了,還自告奮勇地去先前工作過的地里繼續跟農民大伯們一起種種地。醫療部隔離室向後勤借人,遊子龍也當仁不讓地就衝去了。
他的原話是:別人怕死,我們炸天小隊的人不怕。話是這麼說,他的隊員卻笑,說這句話應該改成,別人怕喪屍,他遊子龍不怕,就算隔離室里的人全都變異,他也能殺出來。
“李醫生,這玩意兒放哪兒?”
這會兒遊子龍正端着個放滿了花式用過沒用針筒的托盤,站在忙碌的醫護中間,任身邊人來人往忙碌不堪,他自巋然不動。
倒不是偷懶,是真不懂。他這會兒覺得自己活像個活寶——別人讓他別來隔離室是有原因的,根本怕不怕死的問題,遊子龍小聲嘟囔了一句“難怪那些人不樂意來這兒!靠!”
頭頂的廣播又悉悉索索地響起來,是文醫生兇巴巴的聲音,“一杯加糖的熱巧克力送到治療室,還有一套新無菌器械催一下,謝謝。”
文靜一邊用語音操作AI,說“關閉通訊”,一邊把雙手的白色乳膠手套依次脫下丟進垃圾桶,低頭看了看病床,又看了一眼背後坐着的人。
病床上躺着感染了病毒深度昏迷的患者——是支援南C區的第五小隊隊長葉峰,植物系A級異能者,可操控變異植物。失聯多日,昨晚孤身回到基地。
“其實只要血型相同就可以輸血,你完全沒必要堅持獻血,還是600cc,真沒必要。”她看着沈讓,嘆了口氣,低聲點破了那句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話,“他這個狀態,指不定已經感染了,很可能救不回來。”
畢竟醫者仁心,她不想讓沈讓獻血,但是她也沒辦法放棄葉峰。
雖說這個年代早就不尊崇往日獻血400或者450cc的原則了,但血液對於異能者的重要性甚至更超過普通人,沈讓之前傷得那麼重,也不過才過去了一個月,一次性獻血600cc,到底是太莽撞了。
沈讓原本閉眼坐着,右手拿着棉簽按着左臂貴要靜脈,旁邊是已經斷開連接的輸血器。他右臂上貼了五六個止血貼,全都是抽血抽了一半抽不出來,重新紮的針。此外,還有些斑駁的淤青,像是磕碰出來的。
聽見文靜的話,他睜開眼,聲音有些中氣不足,卻開着玩笑,哭笑不得地討饒,“老衛都點頭了,你就饒了我吧。“
老衛是朝城資歷最高的醫生,也是和他們一起建立朝城的人,當年從一起從無人區出來的。沈讓受傷之後,一直是他在負責。
為了這次獻血,沈讓差點和這位老兄弟打起來。他受傷之前的身體非常好,A級體格的嚮導,哪怕是特大基地那也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底子在那兒,受傷之也恢復得不錯,C6/C7的水腫消了之後不到一個月,上肢功能就恢復了80%,下肢功能沒什麼起色,他也就迅速做了取捨,如今不僅生活能自理,而且徹底投入了工作。
他堅持說自己沒事,而衛醫生雖然強烈反對,但最終,大致是估摸着自己真打不過沈讓,到底點了頭。
”基地里植物系異能者太少了,其他屬性的異能者,或者普通人獻血給他,可能導致異能能力下降,甚至停止進化。“
沈讓看着葉峰,嘆了口氣。
這次的喪失潮沒有正面衝擊朝城,普通人傷亡不大,但許多作物受損,作戰部派出去很多人參與鄰近地區的清剿和救援,已經經歷不起更多損失了。葉峰是A級的異能者,而且偏重戰鬥,雖然不是哨兵,但體格也相當過關……而且這麼多年一起過來的,怎麼可能不保他。
門突然被敲了敲,文醫生眉頭一挑,“進來!”
好么,遊子龍。他端了個托盤,裝滿了醫療器械,可那姿勢狀態一點也不像醫務人員,反倒像個侍應生端着盤菜,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格格不入。
他伸長了脖子,看了看屋裏,冷不丁發現了自己的恩同再造的“衣食父母”,眼睛一亮,立刻笑逐言開衝著裏頭一揚頭,嗓門清亮,熱情洋溢,那叫一個熟絡,
“長官!”
文靜勾勾手,他就屁顛屁顛地拋過去放下托盤,目光一直往沈讓那邊瞟。沈讓穿了個黑色低領長袖針織衫,左邊袖子擼到了大臂,露出那堪稱斑駁的止血貼們,遊子龍看見,臉色一黑,臉上的笑容僵住,一時間思維發散開來,瞬間燃起了熊熊的保護欲,連着周身溫度都高了幾分,嚷嚷,
“哇不是吧文醫生!你都黑心黑到城主身上去了!”
沈讓頭暈目眩得厲害,看人甚至有重影,本來是沒認出來這人的,可聽着動靜有點耳熟,他萎靡不振地撩了撩眼皮,盯了來人一會兒,樂了。他對這位F級控制能力的A級異能者記憶猶新,似笑非笑地調侃了一句,
“……是你?放火那小子?你又準備燒屋子了?”
遊子龍面色一僵,撓了撓頭,頗有些不好意思,內心裏倒是羞愧缺缺,也知道沈讓沒有跟他計較的意思,就只是對着長官嘿嘿一笑。
沈讓的臉色確實不好,看這樣子就像是走兩步就能暈過去,文靜核對着托盤裏的東西,又看了一眼一直和沈讓眉來眼去,毫無專業素養還咋咋呼呼的遊子龍,滿臉嫌棄。
“他們怎麼把你安排到這兒來了?”
沈讓半眯着眼睛,打量着遊子龍,臉上的困惑顯而易見。這人剛來,確實不可能直接派去外勤,但是一個破壞力超強的火系異能者在醫療部幫忙,怎麼聽都有點不合適,尤其是在這人的腦子一看就缺根弦的情況下。
他看了一眼文靜的表情,憋着笑,抬手把棉簽往一旁的垃圾桶一扔,又用掌根揉了揉眉心,開口,“文醫生,今天麻煩你了。你先給他處理腐壞傷口吧。這小子陪我回去就行。”
城主是個好城主,體諒大家生活不易。讓遊子龍提前下班,還文靜一個安寧的隔離室。
兩人都挺高興,遊子龍三兩下就脫了手套,嘴裏壓根沒停,“你們這是做什麼實驗呢,一次抽這麼多血,小心把人抽壞了——誒,長官,先吃口巧克力。”
他從兜里摸出來一塊巧克力,巧克力用錫箔紙亂糟糟包着,明顯是吃剩下的包了回去,撥開錫箔紙還有個牙印。他渾不在意地遞過去給沈讓。沈讓也不講究,他們這些人,戰時本來就一切從簡,在野外打喪屍的時候什麼灰頭土臉的事兒沒經歷過,接了巧克力三兩口就咽下去,幾乎沒有經過咀嚼這個步驟。
“謝謝。”沈讓吃完喘了口氣,險些沒噎着。遊子龍在旁邊這會兒才注意到他身下的椅子——根本就不是椅子,這他媽是個輪椅!!!他幾乎有些驚詫地打量了好幾眼,難以置信地在沈讓和文醫生之間來回觀察了好半天才開口,
“文醫生,你這是一早就盤算好了要把長官抽暈啊,輪椅都備好了!”
沈讓半個“謝”字卡在喉嚨里,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他沒法和遊子龍說自己如今是個殘疾人,末世,這樣嚴重的殘疾導致了嚴重的病恥感,他說不出口。可他也沒法解釋什麼別的,說什麼最近受傷了,因為按照遊子龍的性格,一定會往下追問。
好在外頭護士敲了敲門,把這個尷尬的話題岔了過去。
護士姓嚴,是個老大哥,人挺好,對遊子龍這種外行也照顧有加,不過這會兒應該着急回去忙,只對着房裏幾人笑了笑,把手裏的熱可可遞給沈讓,打了招呼就走了。
沈讓單手捧着熱可可,低頭嗅了嗅,熱可可的香味和熱氣撲在臉上,有種讓人心安的味道。他用另一隻手把輪椅制動鬆開,從治療台側邊轉出來,爾後雙手都收回去,捧起那杯熱可可,“回基地吧,麻煩你了。”
“文醫生,回見啊!”遊子龍很有眼力見地跟上推輪椅,沈讓沒吱聲,閉着眼低着頭,慢吞吞地喝着手裏的飲料。如果拋開低血壓和低血糖導致的種種不適,這其實算得上是難能可貴的片刻安寧。連腦海里紛亂的事務也被暫時擱置,此時此刻只想回屋安安心心睡個好覺——也一定能睡個難得的好覺。
醫療部外頭,正是無限夕陽,附近高樓林立,遠處城牆鐵網,看不到遙遠的地平線上有怎樣的絕美景色。遊子龍推着沈讓,看着遠處,眯了眯眼。
——以前在野外打死人的時候,地平線的夕陽都是血紅血紅的。那會兒十個人的小隊,如今,只剩下五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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