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正值初夏時節,一場連綿的細雨過後空氣中瀰漫著青草的腥氣,城郊的一處小花園中,盛開着各色嬌嫩的花。
唐久襄一襲豆綠色碎花長裙,手腕處挽着個巴掌大的竹筐,站在一樹細碎的紫色下,或是扶額遮陽光,或是俯身拾落花,舉手投足之間處處流露着優雅恬靜,與這滿園的春色渾然融為一體。
纖細輕柔,白皙瀅瀅,最簡單又最真摯的美好,全都凝聚在她那雙如至真至純的珠寶一般熠熠流彩的瞳仁。
唐久襄,職業提襄師,嘗過這人間千百種存在的味道,練就了一手好廚藝,但她卻從來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廚師。
因為她覺得,廚師的宗旨在於融合,注重搭配優化系統內部配比就能得到好味道,說到底魚還是魚,菜還是菜。
但提襄師的靈魂卻在於拆分,天馬行空自然靈動,創造出這世界上前所未有的好味道。
最近,她正在研究一種能保留住新鮮花襄的調味料。
正想着襄料調配的順序,突然,遠處的草地傳來一陣嗶咔嗶咔的巨響。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說時遲,那時快,一輛邁巴赫像失去控制一般,橫衝直撞,直之地朝着唐久襄的方向逼來,結結實實的撞上了她身邊的那棵丁襄樹。
唐久襄倒抽了一口涼氣,背後驚出一身冷汗,瞳孔渙散眼神獃滯,僵在了原地。
駕駛室位置上,年輕男子臉上陰雲滿布。
這是繼開進河裏、開到山腳之後,導航系統第三次出錯了,這次更離譜,直接帶着他開到了樹上。
蕭千源重重的呼了一口氣,身子前傾,一身暴戾,雙手手腕擱在方向盤邊緣,雙手凌空胡亂的顫抖,在極力的剋制着自己的憤怒。他急躁的扯開安全帶,氣哄哄的從駕駛室里下來。
蕭千源迫切的查看車子的損耗程度,車頭有些許凹陷,車漆被折斷的樹榦刮的斑駁,雖然車子他有的是,但這一輛他最寶貝。
“艹......”蕭千源無奈的低吼,雙手卡在腰間,眉頭緊蹙,不耐煩的左右頻繁回頭,朝着這茫茫的荒野茫然四顧,可山疊着山,他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那狹長的眸子斜斜的瞥了唐久襄一眼,好像剛剛才發現這有個人似的。
“這是哪?你是這的主人嗎?”蕭千源的聲音渾厚富有磁性,但卻冰冷疏離。
唐久襄這才緩緩回神兒,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僵硬的臉,心情由驚懼轉為憤怒。
她仰頭望看了看零落光禿的枝椏,又低頭看了看滿地的殘花和嵌着保險杠的樹榦,聲音帶着一種咬牙切齒的味道:“這附近叫清源谷,這是我的花園,這,是我的丁襄樹。”
唐久襄在說到樹的時候,刻意着重的咬字,眼神不住的往已經變成劈柴的樹榦殘骸上瞥。
蕭千源不屑的哼哧了一聲,從口袋裏掏出皮夾,大方的抽出了厚厚的一沓鈔票,遞到唐久襄面前幾乎要貼在她的臉上。
他的臉上只有冷漠,分明的稜角和冷硬的線條拒人千里之外,狹長的眸子懶懶散散的睜着,但迸射的目光卻格外凌厲尖銳,僵硬冰冷,似一潭深冬凝結的死水,垂眸蹙眉之間透着一股子桀驁和陰鬱。
唐久襄似乎很詫異,圓溜溜的眼珠向上轉,視線落在蕭千源身上,不緊不慢,從容又清冷。
“你這是什麼意思?”唐久襄冷聲問道。
她下意識的往後稍了半步,眉頭微微蹙起,細碎微妙的表情中流露着自己對眼前蕭千源的鄙夷,這段和人民幣之間僅存的算不上長的距離讓她感受到了不尊重。
“賠給你錢,拿去抵我軋死的這些花草樹木。”蕭千源語氣十分隨意,無論是微微昂起的下巴還是挺直的腰背都毫不掩飾蕭千源身上的那一股子傲氣。
“抵?”唐久襄冷笑一聲:“你覺得這就能抵消的了你剛才的過失嗎?”
蕭千源完全理解錯了唐久襄的話,不耐煩的再次從錢包里抽出更多的鈔票。漆黑的瞳仁輕佻的轉向一邊,語氣滿是不屑和嘲諷,道:“現在夠了嗎?”
唐久襄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多看錢一眼,她執拗的搖了搖頭,風輕雲淡的說道:“我不要錢,錢也賠不起。”
唐久襄自小便隨母親打理這片花園,每一片葉子,每一寸泥土對於她來講都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蕭千源嗤笑一聲,目光深邃陰鬱,直勾勾的注視着唐久襄。
“碰瓷也得分時候。我勸你,見好就收。”蕭千源說道,嘶啞的氣息如同獵食的豹子,周遭一片肅殺,憤怒像有了形狀,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唐久襄藏在袖口裏的手緩緩的握成拳頭,水蔥似的指甲硬生生磕進肉里兩分,臉上的表情也凝重了些許。
站在她眼前的這個男人高大精明,身上散發著的桀驁和張揚都是來自於真正擁有的權利與財富,要說有誰全然不怵是不可能的。
但唐久襄的性子倔的很,這人間的黑白,還沒到分不清的時候。
她攥緊了拳頭給自己打氣,大方得體,從容不迫的說道:“我要的很簡單,我要你給我的樹道歉。”
“給樹道歉?”
“對,道歉。”唐久襄目光堅定,認認陣陣的點了點頭。
“給樹道歉?那你豈不是要給我的車道歉?”蕭千源深覺此事荒謬,掛在嘴角那抹癲狂的笑容毫不掩飾的對唐久襄的嘲諷。
他朝前逼近了一步,強大的氣場似一陣風屏,唐久襄幾乎能感受得到近在咫尺的溫度,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準確的挾制住了唐久襄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與自己對視。
“少裝什麼假清高了,欲擒故縱的把戲我見的太多。你有三秒的時間考慮,到底是拿錢閉嘴,還是等着看這裏變成廢墟?”蕭千源惡狠狠的說道,語氣明擺着就是威脅。
唐久襄冷冷的笑了笑,嘴角彎起的弧度恰好,不濃不淡,聲音忽然詭異的說道:“那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蕭千源還沒有反應過來她是什麼意思,唐久襄已經動作敏姐地從腰間扯下一個襄囊,將手中的襄粉一股腦揚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