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第六章。
“不能？”
阿諾德唇邊譏諷的笑意更深，犀利的目光毫不猶豫地對上兄長的視線，像是挑釁般反問道。
“為什麼不能？”
“你很清楚。”
萊利斯不在意胞弟那明知故問的惡劣態度，他嘆息道。
“主人他……並沒有對同性產生除了夥伴情誼以外的任何想法。你我都應該很清楚，他本身成長環境特殊的情況，心智年齡比他實際上要年幼很多，對於感情的事情，他沒有一個完整的認知與概念。”斟酌了一下用詞，他語重心長的繼續道。“他和你到底是不同的。”
阿諾德雖然從小也被神殿嚴加束縛，但屬於黑暗面所該清楚的骯髒事物，他或許懂得的自己還多。
“至今為止，主人所接觸的大部分都是善意，就算碰到擁有惡念之人，他的實力也足夠讓他有恃無恐，這就意味着他不具備擁有分辨親密行為與情-欲的界限與經驗。”
這是在旅途的某次意外里，萊利斯在才無意間發現的秘密。
曾經他以為艾倫他只是基本常識嚴重欠缺，結果發現他在感情與情-事上的知識更是宛如白紙。
他根本分不清哪些行為是可以做的，哪些是不可以。
主人只是不想讓人失望，下意識的去模仿，儘力給予對他有所期望的人回應而已。
無論是親吻，還是擁抱，又或許是更加進一步的親昵肢體觸碰，對主人來說都只是表示親近的一種正常行為，卻給了包括他以外所有人都有一種艾倫並不反感與同性親密的錯覺。
曾經對隊伍里眾人表面相安無事，私底下都在各自算計，就是希望能夠各憑本事獲得主人的愛意。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最終戰的結束，也因為主人首次表現想要結婚生子的想法，才毫不留情擊碎懷有各種心思的眾人，試探后發現艾倫堅定的態度，所以當時看起來像是斷了大部分人的想念。
只是看起來而已，到底有沒有真是死心，誰也不知道。
至少阿諾德就沒有，現在經過一年後的重逢，他卻仗着艾倫對他的信任，頻頻做出越軌與暗示的行為，這讓萊利斯無法置之不理。
如果說之前對艾倫的思念，以及對主人的保護之心，讓他還有着自我約束的能力，那麼當昨夜在餐桌上主人對他們說完大賢者帶來的預言后。萊利斯不但聽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也察覺到了阿諾德眼中重新燃起的慾念……沒有人能夠比他能更加清晰感受到孿生弟弟那是所翻湧而出的強烈愛意。
阿諾德快要失控了，他必須阻止，這是他的責任與義務。
“主人對你所付出的信賴，並不是你可以用來越界的捷徑。”
說到這裏，騎士長恢復了他昔日在軍團內居高臨下的威嚴氣勢，聲音雖然低沉，卻充滿了壓迫感，他對着孿生弟弟毫不留情的指責道。“你不能利用這份感情去誘導他，讓他在沒有意識的清醒下讓他潛移默化的接受你對他付出的情感，這太卑鄙了！”
除非主人自願，否則萊利斯不允許任何人對主人做出帶有暗示的越軌行為。
包括他自己在內。
尤其是在主人根本沒有意識到，那些人所謂親近他的行為里，都是帶着怎樣以褻瀆他為目地的前提下！
“……所以呢？”難得耐着性子聽完了兄長的話，阿諾德看着雙生哥哥的目光里，冷淡至極。“你要說的，就只有這些嗎？”
“是的。”萊利斯明確的表達了他堅決的態度。“只要你沒有放棄這個念頭，我便會不厭其煩的提醒你，如果你還要一意孤行，我就會阻止你。”
他所能夠做到的，那就是以武力而論，他在阿諾德的上風。
或許要付出一些代價，但只要能夠制服弟弟，其他對騎士長而言都不是問題。
“哦？”眼中浮現出一縷譏諷的笑，黑騎士嗤之以鼻，他亦不打算掩飾他胸腔內翻騰而起的那怒氣。“哥，你知道從小大，我最討厭你哪一點嗎？”
“你總是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掩飾你的真心！也從來學不會珍惜自己！”
“是啊，你可以用無數的借口來去保護被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哪怕自己遍體鱗傷，痛苦不堪，卻始終不後悔，一意孤行堅持到底。”
“這種無私奉獻的模樣真叫我厭惡至極！”
明明想，但不敢，身上背負的枷鎖全都是他自找的。
能夠為所愛之人傾盡所有無私奉獻一切，卻從來不回頭看自己，也很少考慮自己的感受。
曾經是為了自己，現在則為了主人。
作為受益者，阿諾德沒有資格對享受着兄長過去對他所付出的犧牲進行指責，現在也更沒有立場去說萊利斯的做法錯了。
契約騎士為主人的存在去思考一切，這點本身就是理所當然。
他不但要考慮這點，也顧慮着身為弟弟的自己。
阿諾德他對哥哥這種什麼時候都自己承擔，哪怕被他所誤會、被怨恨，也想要保護他和主的兩個人的行為讓他既痛恨、又心疼。
他多麼希望哥哥能夠更加自私一點，那麼他才會更有底氣的對他擺出更加惡劣的態度去攻擊他。
“我知道。”萊利斯沒有否認，他坦然承認自己的懦弱的一面，但態度始終堅定不移。“這是我所選的路，我不會後悔。”
“我愛你們，不希望你們任何人一個人受到傷害。”
對萊利斯來說，阿諾德是他最珍惜的手足，作為兄長他有義務和責任保護他不受傷害。而艾倫則是他此生願意付出一切摯愛，身為契約騎士他會傾盡所有去守護主人的全部。
“如果主人願意選擇同性，他也愛着你，你們彼此心意相通，我當然會祝福你們。”
與其看到艾倫選擇其他人，騎士長更希望是阿諾德能夠得償所願。
“可是……阿諾德啊，主人他現在並不愛你，而你一廂情願的行為如果給主人帶來誤導與困擾，那我是什麼身份也好，都有義務阻攔你。”
萊利斯說這些句話的時候，全部都是真心誠意的，阿諾德能夠聽得出來，所以他才會更加生氣。
“那你的決定，與我無關！”阿諾德的語氣帶上了一絲氣急敗壞。“在愛情面前，從來沒有什麼光明正大！無非是手段不同罷了！而你憑怎麼能夠這麼肯定，主人就一定沒有對我動心？”
“因為主人他剛才再次回答了我。”萊利斯眸中閃過難以察覺的痛苦，但他仍然將之前從艾倫那裏所得到的回答，又再次的重複了一遍。“他始終沒有放棄過想找一位女性締結婚姻的想法。”
阿諾德臉上的表情消失了，垂在兩旁的雙手不自覺的握緊，指尖陷入了肉里，生疼。
又是這樣。
每一次，他每一次都會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去擊潰他構造起來的希望。
“這次他願意再帶領着我們一起行動，也是因為他想要找到破除預言的方式，也正是想嘗試尋找他理想中的伴侶，追尋他憧憬中想像的生活。”
萊利斯黯然垂下了眼帘，他知道自己真正的情緒是無法瞞過弟弟，那麼索性也不做任何的偽裝。
“身為契約騎士，守護主人的願望，就是我的意志……無論他的決定是什麼。”
“哪怕你永遠都無法得到他的愛？被我搶走了也無所謂？”阿諾德忍不住嘲諷道。“真感人。”
萊利斯故意忽略那刺人的攻擊，他儘管遲疑，還是堅定的回答了。“…是的。”
主人真心愛上了阿諾德，他們能夠幸福的話，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而他也早就做好了將這份愛意深埋心底，從此絕口不提，以守護者的身份保護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兩個人。
盯着兄長的阿諾德忽然很想打自己的兄長一拳，但他忍住了，緊握的拳頭因為用力而咯吱作響，他用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平穩了下來。
這就是他的性格，自己不是早就該了解嗎？
最可恨的是他根本就沒辦法對這樣真心愛着他，還有主人的萊利斯產生任何怨恨的心情。
也正是這樣的萊利斯，才會一次次將他想要徹底放開自我的理性，每次給拉回來。
良久的沉默，雙生子都沒有在說話。
經過兄長的調解，阿諾德的心情已經沒有之前那麼難以釋懷的憤怒。
他清楚主人對感情方面極其遲鈍，這點他們很早就看出來了，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的溫柔以待。
原本在旅途中的他一直抱有或許主人回頭就能夠看到他的想念，變用自己的方式愛着主人。
這樣的幻想直到結束了旅途的那天，主人在慶功宴上對他們說出了他的想法。
那時候主人臉上流露出對結婚的憧憬，讓黑騎士被打破了幻想，初次嘗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
哈，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吧，隊伍里那些對主人抱有想法的人，怕是都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他們可以是親密無間的夥伴、榮辱與共的兄弟、生死與共的契約主僕……卻唯獨不是戀人。
知道主人的表態后，明明就應該放棄了才對。
可他不甘心。
黑騎士從來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當他聽到主人對他說出大賢者帶來的的預言時，他便感覺心底湧起了一種極為喜悅興奮的衝動。
這是不是意味着可能來自命運給他的機會？
主人所想像能夠結為伴侶的女性或許不會存在了。
只要是主人所需要的話，他願意給予主人只屬於他的，全部愛意。
感情是無法控制的，他愛上了主人，這無關性別，只是因為所愛的人是同性罷了。
對於他之前故意設計的索吻行為，主人雖然有些疑惑，卻也沒有明顯抗拒的反應。
這一切的可行性，都在讓阿諾德心中的希望再度燃起。
黑騎士一直相信主人其實對同性之間的互動沒有那麼的抵觸，只是主人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情感，所以才沒給予他任何的回應。
但他不在乎，他可以等！
主人只要一天沒有真正明確的拒絕他，那麼黑騎士就願意拼盡全力的去爭取。
阿諾德清晰的意識到他必須做點什麼來打破他與萊利斯之間的死循環。
他的兄長言出必行，固執又難纏，不解決這點，他未來的路就會相當難走。
更何況他認為萊利斯對主人的愛，根本就不會比他少，只是他強迫自己不去正視而已。
他必須要讓哥哥明白這點。
“我還是不能認同，也不想妥協。”
黑騎士主動打破了沉默，他毫不畏懼的對上兄長的目光。
“我愛主人。”
“除非主人親口對我說，他覺得和同性親近會感到噁心，也不想要被我觸碰。否則我絕對不會放棄，我會讓自己……真成為主人正意義上的契約騎士。”
不被主人所愛的契約騎士沒有存在的意義，那麼他也沒有必要在維持人性的部分。他會再次只讓自己變成武器。
但未來哪怕只有一絲的可能性，他就會死死抓住。
他不可能會屈服從未嘗試過的命運，這是艾倫當年所教給他的東西。
“我的一切全部只屬於主人，膽敢阻攔我的人，無論是誰，我都會毫不猶豫的擊潰。”黑騎士碧色眼眸中躍動着灼人的火焰，他一字一句的說。“就算是你……哥哥。”
萊利斯握住劍柄的掌心不自覺更緊了些。
他很清楚弟弟是以什麼樣的覺悟，才會對他說出這些話。而更可怕的是，阿諾德他這份熾熱的情感好像再次將他所壓抑下去的愛意給勾了起來。
雙生子之前的能夠互相情感這點，是唯一能夠讓他動搖的地方。
“你的愛，實在太卑微了啊……哥哥！”
騎士長的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說中了要害，他所無法辯駁的事實。
阿諾德大步跨前，他和萊利斯之間的距離幾乎快要鼻息相近。
“而我，永遠都不會和你一樣……我生來就註定是叛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