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 43 章

就在這時,凈涪的手忽然頓了一頓,卻是識海里的魔身出乎意料之外地大笑出聲。

凈涪眼底飛快掠過一絲笑意。

他悠悠往識海里說道,‘我也覺得挺好。’

此間世道,明槍暗箭處處皆有,防不勝防,確實險惡。但倘若因為這可能潛伏的算計與謀划就時時刻刻地防備一切善意、惡意的接觸,那就太過了。

就算能防範得了那些惡意的謀算又如何?不過是平白囚鎖了自己的心胸,限制了自己的眼界和前路而已。

得不償失。

他手輕輕一抬,讓杯中的甘霖灌入喉腔。

不過凈涪的舌尖觸及那口甘霖的時候,只覺一股涼氣自腹間上涌,直入識海。

這甘霖約莫非是天然生成。

凈涪感受着隱隱觸動神魂的一絲律動,微微一笑,張開懷抱將這絲律動擁入懷中。

隨即,凈涪只覺眼前一亮,便見自己站在一片雲海里,頭頂星空無垠。星大如斗,彷彿觸手可及。然而還沒等凈涪伸出手去,他眼前的星海便消散了,只余夜色中的普陀山。

方才入喉的那口甘霖的靈氣已然散盡。

凈涪垂落目光看着手中的杯盞。

因着魔身的緣故,比起旁邊的余近、可兩位和尚來,凈涪的動作多少慢了一步。故而他還在啜飲杯中甘霖的時候,那兩位和尚已經將甘霖全數飲盡,甚至已經自那甘霖帶來的意境中脫出身來。

“妙!”可和尚細細回味了一番,非常誠懇地贊道。

“確實甚妙。”余近和尚眼瞼也是微微開闔,“這甘霖別出機杼,比起一般的天地靈水來說,也不差太多了。”

歸真和尚眉頭一揚,明顯甚是得意。

凈涪也是不再遲疑,一口將杯中甘霖飲盡,闔上眼睛細細體味其中意境。

畢竟對於他來說,這甘霖也很有用處。

它能幫助他體悟當日得自反無執童子聯盟的那些傳承。

當然,那些傳承凈涪也確實有意要擇人傳承,替那些已經輪迴轉世去的修士們留下道統。但這些傳承現下畢竟還在凈涪手上,凈涪閑時也會取出來翻看一二,一來則開拓眼界心胸,增長見識,二來也多少想給自己增添兩分手段。

也就只是護道手段而已,凈涪三身所修道路全都已經定下,沒想過再要走出一條星辰之道來。

是以,面對余近和可兩位和尚的盛讚,凈涪也很誠懇地點頭贊同。

“歸真法師......”余近和尚看了看手裏已經空了的杯盞,又看看還擺放在歸真和尚手邊的那個細長玉瓶,面色很有些猶疑,“不知到這樣的甘霖......法師手上還有多少?”

“還有一些。”歸真和尚回答,順道一問,“余近同參的意思是?”

余近和尚放下手上的杯盞,起身與歸真和尚稽首深深一禮,“不知法師手上的這種甘霖能不能勻一些予我,我......我有大用。”

凈涪與可對視一眼,默然看着事態的發展。但凈涪自己對這種甘霖無甚需求,卻看出了可和尚那與余近和尚一樣的意動。

歸真和尚沉吟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不知同參想要多少?”

余近和尚能得歸真和尚應允已經是大喜,哪裏還敢強求多少?於是他就只道,“法師只看手中能勻出多少就給予我多少吧。當然,我不敢白要了法師的東西。”

他邊說著,邊從隨身褡褳里摸出一個玉盒來雙手捧給歸真和尚。

“這些星沙是我從天河天兵手中換來的東西,也算是難得......”

余近和尚臉上顯出幾分赧色。他知道這星沙於他來說或許是難得之物,但對於這位身上蒙了一層迷霧的歸真和尚來說怕是未必。但他身上能拿出來的最珍貴的東西也就只有這個了。

那褡褳里各色葫蘆中裝着的靈露、靈水是分不得的。

歸真和尚面不改色地接過那個玉盒,就又從褡褳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長頸玉瓶遞給余近和尚。

余近和尚接過,心神往那玉瓶里一掃,便知瓶中甘霖的分量。他手當即抖了抖,愣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是玉瓶中的甘霖不夠,恰恰相反,是比起他預想中的還要多出太多了。和這個玉瓶的價值比起來,他那些星沙遠遠不夠。

歸真和尚看他臉色,便笑了一下,“這星空甘霖都是我自己調製的,縱然材料難得了些,但於我來說也不過就是略一拾掇的小事,余近同參既是急需,便都給了你也無妨。”

說完,他墊了墊手上的玉盒,面上也露出了幾分滿意。

“這些星沙與我正好合用,多謝余近同參費心了。”

余近和尚哪裏不知道這位歸真和尚都是好意,但他也確實是很需要這甘霖......

他緊了緊握着玉瓶的那隻手,站立半響,又對歸真和尚深深一禮,才重新回到他的那處位置上坐下。

可和尚看看余近和尚手裏的玉瓶,心裏似乎也有意動,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往凈涪的方向掃視了一眼,竟又穩穩地坐定了。

凈涪對可和尚的目光不甚在意,他看過歸真和尚與余近和尚之間的交換,想到了什麼,便也就問歸真和尚道,“我也想求一些東西,不知可否?”

歸真和尚就笑道,“哪裏就用得上個求字?”

“是了,凈涪同參第一次參加法會,想來還不知道這裏頭的說道。”他跟凈涪解釋道,“法會之中,當然是我佛門諸位大德演法說法最為重要。但在法會前後,因為大家本在各自的世界裏,難得齊聚一堂,便會有些私下的小聚。”

“就像我們現下這般。”

“小聚里,諸位同參可以論道說法,釋疑解難,當然也可以將手頭上的東西與其他同參做個交換,以滿足各人修行所需。”

至於換出去些什麼,又將得到些什麼,是能補足自己修行的資糧,還是捕捉那一線朦朧的契機,又或是了卻一段緣法,就端看各人的了。

但畢竟法會多是在佛門大德的道場上進行,比起外界不知深淺、不知真假的交換,這裏到底安全了許多。

等到歸真和尚說完之後,可和尚也感嘆着接話道,“正是因為這樣,法會方才是我等諸位同參心中最是期待的盛會啊......”

歸真和尚點點頭,又看着凈涪問道,“凈涪同參需要些什麼?同參請說,若我手上有,必定不會慳吝。”

凈涪從座上站起,向著歸真和尚稽首一禮,“我想求幾部法師手抄的經典,不知能否?”

余近和尚愣了愣,轉眼往凈涪方向看去。

二月初二的月色迷濛,但也不能在這層層的夜色中掩去凈涪眼底的光芒。

“嗯......”歸真和尚認真望入凈涪的雙眼,定定看得一陣,忽然笑了起來,“有何不可?”

他說著,便又伸手去探他自己身上的褡褳,接着竟是直接捧出了一個不大的書架,書架上異常仔細地收着五部佛經。

歸真和尚將書架擺放在自己膝蓋上,又特意拿布帛擦過自己的雙手,才鄭重地將一部佛經捧出,遞與凈涪。

凈涪低頭掃過封面,清楚看見封面上的書名。

《佛說阿彌陀經》。

此間流傳最廣、也最是常見的佛經。

但流傳最廣、最是常見,不代表人家真的就最是廉價。

凈涪也端正臉色,雙手接過佛經,放入身側已經備好的書盒裏。

歸真和尚很滿意凈涪的態度,於是他微微點頭后,竟有從書架上捧了一部佛經下來,照樣遞與凈涪。

凈涪又是一眼掃過封面,《地藏王菩薩本願功德經》。

相比起第一本的《佛說阿彌陀經》來說,這一部《地藏王菩薩本願功德經》或許對凈涪助益更多。但凈涪也只是掃了一眼,就如同對待那部《佛說阿彌陀經》一般,將這部《地藏王菩薩本願功德經》收入了書盒,就放在《佛說阿彌陀經》的側旁。

歸真和尚看了看凈涪那個還空着一本書籍位置的書盒,臉上神色不變,手下動作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慢了稍許。可即便如此,還是又有一部《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被他捧了出來,遞向了凈涪。

凈涪也一樣接過這部《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將它放到了《佛說阿彌陀經》的另一側。

歸真和尚瞥了一眼凈涪那那個書盒,眼底快速地閃過一絲肉疼,然後擺擺手,示意沒了。

凈涪這才將書盒蓋上,收回褡褳里去。

歸真和尚看着凈涪動作,見得他似乎是想要將褡褳重新收起,便開口道,“凈涪同參且慢。”

凈涪停下手上動作,抬頭看他。

歸真和尚就道,“我也想求凈涪同參幾部手抄經典,不知可否?”

這個除了名號與對象之外,根本就一模一樣的問題讓一旁羨慕看着的余近與可兩位和尚都驚了一下。

兩位和尚的目光當即在凈涪身上轉一圈,又轉了一圈。

果然不是他們的錯覺,這位相當神秘的歸真法師真的很看重這凈涪和尚。那麼問題來了,這位疑似佛門某位大德法身的歸真法師,到底緣何這般看着這凈涪和尚?

這凈涪和尚對普陀山法會異常陌生,對普陀山上的種種默認規則也一竅不通,顯然是第一次在世界之外參與法會的新人。這樣的新人,現下這普陀山裡隨意抓一把就有。到底有哪裏稀奇?

不單余近、可兩位和尚,便連凈涪自己也驚了一下。

他眨眨眼睛,仔細看向那位歸真法師,想要在他臉上看出些許端倪。

但這位歸真法師很是認真,凈涪能在他臉上找到足夠的誠意。

就如凈涪自己先前很認真一般,這位歸真和尚也是真心實意想得到他的手抄佛經。

凈涪想了想,也不隱瞞,很是直接地問道,“我能問一問原因么?”

余近、可兩位和尚連帶着旁邊的一鹿一虎也都同時豎起了耳朵。

凈涪問得坦誠,歸真和尚回答的時候也很是坦然。

但歸真和尚沒有給凈涪找麻煩的意思,故而他開口時,只讓聲音落在凈涪耳朵,“清靜智慧比丘之名,我也曾有幸聽聞過。今日有緣在此普陀山上相會,機會難得,便冒昧開口,還請比丘莫怪。”

凈涪也就明白了,他深深看了歸真和尚一眼,隨後便就彎身,從隨身褡褳里捧出一部佛經來,奉到歸真和尚面前。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歸真和尚臉色一整,將他膝上的書架捧起,放到了他坐着的那塊光滑石板上,他自己則站在一旁,雙手接過那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仔細放到書架上空出來的位置。

歸真和尚給了他三部佛經,凈涪也不可能只拿這麼一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相抵。故而等歸真和尚放好那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之後,凈涪又接連從褡褳里捧出《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與《地藏王菩薩本願功德經》。

見到這一部出自凈涪之手的《地藏王菩薩本願功德經》,歸真和尚並不生氣,反而很是高興。看他的模樣,若不是此刻時機不對,他怕是當場要將這部《地藏王菩薩本願功德經》取出來細細研讀一番了。

余近、可兩位和尚對視了一眼,又將凈涪的分量拔高了幾分。

歸真和尚仔細地將那兩部佛經仔細放入書架中,然後又多看了兩眼書架,方才將書架重新收回褡褳里。

凈涪見他回過身來,又與他稽首一禮,方才重新退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

歸真和尚也是同樣的還與凈涪一禮,便自坐下,接着目光就看向了可和尚。

可和尚方才接連看了余近和尚與凈涪和尚跟歸真和尚的交換,心裏很想效仿凈涪,也從歸真和尚手裏換幾部佛經。但他剛才也將歸真和尚的動作看得分明,知曉便是他再度開口,歸真和尚怕也捨不得將那書架上的佛經拿出一部來與他交換。

至於說歸真和尚手上另外收着的那些佛經......

可和尚卻是沒有這種想法。

光只看歸真和尚早先那珍惜的態度,就知道那書架上佛經必是歸真和尚珍藏着的那一部分,歸真和尚手裏另外收着的佛經便是有,也該是比不上這五部佛經的。

而且可和尚仔細思考過後,還是覺得自己更需要的是其他的東西。

當下見歸真和尚目光看來,可和尚上前一步,與歸真和尚一禮,“先前聽聞法師曾經在幾個世界中行走,不知法師可還記得那些世界的坐標?”

可的說法很是講究。他沒有直接詢問歸真和尚可不可以將那些世界的坐標告訴他,而是試探也似地問歸真和尚是不是還記得。

凈涪聽得可和尚這個問題,轉頭看了他一眼,就也如余近和尚一樣,看向了歸真和尚。

但一直安靜趴在他身側的五色幼鹿察覺到他的目光后,卻是偏了頭來看他。

有它在,等到它日後長成,凈涪大概也能從景浩界的那個攤子裏抽出身來了。既然如此,還需要什麼世界坐標?

只要它願意,就算沒有世界坐標,它也能幫凈涪找到新的世界。

凈涪沒看五色幼鹿,卻是悄然抬手,在它腦袋上輕輕拍了拍。

五色幼鹿於是就被安撫住了。

它眯着眼睛晃了晃腦袋,才有心思去關注其他。

然而五色幼鹿到底是太過年幼,以致於它完全沒有領會凈涪的意思。凈涪等待歸真和尚的答案,並不是在在意那幾個世界坐標,而是他想知道--佛門這些和尚若要在另一個世界傳法,會不會有些什麼避諱?

要知道,當前諸天寰宇自洪荒世界開始至今,已經是過了許多個元會。這麼多個元會以來,能在諸天寰宇各個世界中行走的修士數不勝數,其中會有大能,也會有大能座下的弟子。

故而就算諸天寰宇世界再大,這麼多人,這麼多年,除了最近這些年月孕育而成的新世界,又如何還會有真正意義上未被人發現佔據的世界?

必定都已經有主了。

有主的地方,若非當地土生土長的人,那對於世界來說,就都是外人。外人在別人的地盤上,行事多有不便不說,也會有許多避忌。若是什麼都還不清楚,就莽莽撞撞地一頭扎進去,只怕不但成不了事,還會給自己招惹禍患。

昔日凈涪還是景浩界的天聖魔君的時候,為了自己日後的道途,他確實是有着意探聽過景浩界之外天魔行事的規矩,也確實有了一點收穫。但那都是天魔的規矩,不是佛門和尚的規矩。

凈涪覺得,他還是要再多打探打探一陣。

歸真和尚看看可和尚,又看看旁邊同樣認真的余近和凈涪,想了想,便道,“你既問起,那我便與你們說道說道吧。”

凈涪、余近和可齊齊彎身下拜,“請法師指教。”

歸真和尚先拿出一副星圖,手指接連在展開的星圖連點了幾下,與可和尚道,“這裏、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和這裏,這五個世界都是我行走過的,比較適合傳法的世界。”

“我也曾分別在這五個世界裏停留了五十年,都留下過法脈,現下應該還會有傳承。可同參若是有意,可以暫且在那邊掛單。”

他這般說著,還從褡褳里取了一枚銘牌過來,遞與可和尚。

“這是我在那五個世界的隨身銘牌,同參拿着這個,多少會有些方便。”

可和尚恭敬接過。

歸真和尚看見眼巴巴看着的余近和尚,笑了笑,又摸出一枚銘牌來遞過去,他順道還遞了一枚給凈涪。

凈涪從善如流。

接過銘牌后,他如余近和可兩位和尚一樣,拿在手裏細看過一遍,才收入褡褳里去。

歸真和尚將銘牌分出去后,還等到這三位和尚陸陸續續收起,才繼續道,“誠如各位同參所知,除了一些剛剛誕生,尚沒有本土生靈飛升的小世界,各個世界幾乎都有它護持的力量。”

凈涪靜靜聽着,一一整理其中信息。

如他所想,這些護持世界的力量,除了本土生靈得道之後自行組建的勢力之外,還會有‘外人’插手后組建的勢力。

這‘外人’指的多是虛空中行走想要演化自身道果或是因緣傳承自家法統的修士。這‘外人’裏頭,當然也包括了他們佛門傳法的僧侶。

可以這樣說,等可和尚進入到世界之後,他也是‘外人’。

‘外人’進入到世界中后,若不是天魔,若不是想要凝結滅世道果,最後還是順應小世界的天道行事,莫要違逆了天道意志為好。

因為一般而言,即便是‘外人’,也是諸天寰宇中的生靈,在諸天寰宇孕育的世界中行走,只要不是身負龐大罪孽業力,縱然在世界中的待遇及不上那些本土生靈,也一樣會被世界所接納。

絕對不至於冒頭就挨雷劈。

說到這裏,歸真和尚不免頓了一頓,方才繼續。

“不過我等於世界而言,畢竟是外人,且只為傳法、為修行而來,若能不與世界中的生靈牽扯太多,還是不要牽扯太多的好,免得徒結因果,反而耽擱了修行。”

凈涪與余近、可和尚一道點頭受教。

歸真和尚也只是這麼提醒一下這三位和尚,希望他們慎重。但修行畢竟在於個人,到時候行事的分寸,還得他們自己把握,歸真和尚不好在這時候多說些什麼。

故而歸真和尚也只是這麼提得一提,便將這事放了過去。

“如我早先所言,我佛門的修行只在各人。若有人能發心,能定信去疑,能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那他自然就會靜心修行。但若不能,也不可勉強。”

“需記得,”歸真和尚臉色甚是慎重,“我等佛弟子只是為眾生大開方便之門。門路打開,若眾生想入門,我等自然不吝指點,但若是他們不願,我們也不可強推。”

“而緣法的起始,只在一念。一念成,則緣結,一念滅,則緣滅,萬萬不能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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