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台長

三年後，禹王州。

山腳石門，上書正一道。清靜道門，道士偶爾出入。一個乞丐遠遠在樹下，蹺着黑腿，挺屍在正一道山門前。

幾個道士下山穿過石門。那乞丐立時爬起，迎上前去，遠遠叫道：“你可是台長，你可是台長？”為首的老道駐足疑道：“台長？”待那乞丐到了近前，老道莊嚴道：“這裏只有仙長道長，並無台長。”乞丐道：“我要修仙。”老道打量着乞丐，只見破衣爛衫，鬍子拉碴，頭髮結成了鳥巢，尤其噁心的是凝固的頭髮還向後撅着，彷彿喜鵲尾巴。臭味中，老道讓了一步，他忽地怒道：“你身着何物！”

小道士斥道：“你這廝！上回扒了道德天尊的法衣，不是與你衣物了么，怎敢又去扒元始天尊！”老道喝道：“傳執事，快與他換衣裳！”說罷疾疾去了，那乞丐緊緊追隨：“你可是台長，你可是台長，我要修仙！”他一把揪住道袍，老道低頭看去，只見一個黑手印，老道喝道：“快將這瘋子趕走！”一揮衣袖將那乞丐遠遠拂開。

“你可是台長，我要修仙！”那乞丐遠遠叫着。步履匆匆中，小道士道：“就這兩句，見人就問。前年爬着來的，膝蓋都露骨頭了，呂師兄替他醫治。他好了傷卻賴着不走，守在山門前，但見有人出入就這兩句。”老道皺眉道：“成何體統，將他遠遠打發走！”小道士道：“已是打發過兩回，上回呂師兄將他扔在仙遺城數月，這又回來了，那身法衣還不知從哪扒的。”老道怒道：“區區小事，執事堂何用！不成還要用法舟送他！”小道士道：“打發他不難，只是——”，“只是什麼？”，“唉，清源師尊日日在山上看他，雖是沒說甚，宗門裏卻是有心人多，呂師兄打發了他兩回，第三回說什麼也不肯去了”，“噢？”

荊山上一座石條築成，數人高的平台，這叫台基。台基上立着幾棵古松，護着一圈石欄，石欄頂部雕着蟠桃。一個清瘦老者手扶蟠桃眺望山下，他道：“也是難為，叫你正元師兄去看看，有沒有靈根。”身後一個道士道：“師尊您日日來看他，就算有靈根也是個瘋子。”老者嗔道：“後生無知！此人若有造化，就這麼輕輕放過？日後未必不是高道。”

聞言，身後那道士道：“師祖還不知。這瘋子亂闖民宅，驚得女眷雞娃喊叫，此事正元師兄再知道不過。”老者聞言噢了一聲，回身看向那道士。那道士道：“這瘋子若是見了月季，翻牆鑽洞也要進去，抱住花盆就亂叫什麼均愛均愛，死不撤手，挨打幾回了。”老者疑道：“均愛？”那道士道：“莫非是要與人均分所愛？今日均愛月季，日後便能均愛靈石，似這等人——”老者搖頭道：“那他為何只均愛月季，不均愛牡丹？必有可憫之處！唉，如今的小輩，還知道些什麼。”說著便往大殿行去，卻又回身道：“聽到不曾，叫你正元師兄去看看。”那道士為難地看了老者一眼，老者呶嘴長長地吐了一個去字。

高高的石門后是長長的石階，腳步聲中，幾個道士沿着石階奔下。守候山門的瘋子迎上前來，卻見白光一閃，一聲呼叫，已被禁制彈了出去。

“你這廝，滾，快滾！”，“打他做甚，休要打他！”，“我何曾打他，時才正規師伯傳訊，責怪執事堂行事不力，難道嚇唬嚇唬都不成？”幾個道士喝斥着，忽聽背後道：“這位爺請了，小道周正元！”幾個道士立即回身，紛紛叫道正元師伯，正元師叔。只見來者面含微笑，帶着儒雅，徑直走向那瘋子。

“你可是台長，我要修仙！”，“我就是台長，修仙只管尋我。”

他乞丐聞聽忽地跪下，叫道：“師父，我要修仙，我要報仇！”呯呯叩起頭來，叩出一頭淋漓，周正元大驚，疾步上前伸腳墊去。“快起來，快起來！”他呼道。

“師父，我要修仙！”周正元忙道：“修仙好，修仙好，我便是來引你修仙，快起來！”將那乞丐攙起。“師父，我要修仙！”，“知道了，知道了，你要修仙，我且問你，你叫甚？”，“我叫，我叫羅亭。”，“羅亭？你是哪裏人？”

“我是，我是，我是異界之人。”，“異界？你那界叫什麼？”，“叫什麼，叫什麼，我叫羅亭。”，“我是問你，你那異界，叫什麼界。”，“異界？叫，叫地球界。”，“甚？九千世界，哪有此界！”

見那乞丐不答，周正元又問道：“你又是如何由異界來此？”那乞丐道：“我要報仇，我來修仙。”周正元道：“我是問你，你是從界門來我大斛界，還是——”，“界門，大斛界？”

見那乞丐前言不答後語，周正元嘆了一聲道：“羅亭，你立住了，我看看你有沒有靈根。”說著撫掌按向羅亭丹田。“熱，熱！”乞丐叫道。“立住了，休要動！”

片刻后，周正元搖了搖頭，道：“羅亭，你且在外間種菜，日後再將你補入外門子弟。”，“道長，我是來修仙，不是來種菜！”，周正元沉臉道：“這般浮躁還如何修仙，不成修仙之外的事一些也不肯為，每日就是旁人伺候着你離境坐忘？”，“我要修仙，我要修仙！”，“羅亭，聽話！”

周正元已是退入石門，眼見那乞丐便要跟上來被禁制擊飛。他早有準備，手上忽地多出一支月季，揚手拋去，那乞丐見狀大驚，大叫一聲君愛！追逐而去。

“君愛，等等我，君愛，等等我！”望着那乞丐的背影，周正元忽地明白了，君愛竟是一個人名，他不由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