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雲路子

第19章 19雲路子

門口的磚瓦棚子叫出廈,夜色里,秋蟲聲中,花子卧在棚下。頭上繫着塊紅布,枕着包着道袍的王八銃,他蜷着腿,抱着肩,身下一片破草席,忍受着秋涼。一隻破碗置於身旁。

一街寂靜,梆梆,梆梆,敲梆子的去了。

忽地,樹葉擦着地皮旋轉着,地上起了股小小旋風,緊接着冒出兩人,一黑一白,面色慘白頭頂尖帽,一人持鐵鏈,一人持拷鬼棍,向庄籬行去。到了近前,黑無常將鐵鏈撒向庄籬頭部,那鐵鏈立時沒入庄籬大腦。黑無常用力拽着,“勾不出來,老二,幫幫忙。”白無常聞言上前拉拽,卻仍是拉拽不出。

忽聽,“就這鑽頭不顧腚的手段,還想拿我。”劉崇真的虛影現起。兩位無常後退兩步穩了穩神,黑無常施禮道:“仙師休要着惱,您如今沒了法身,該投胎了。”,“放屁!我早已不在兩界內。”

“仙師恕罪,仙師恕罪,實不知你老人家在此!”兩位無常抱拳道。“好不焉地,怎麼勾起了我?”劉崇真納悶道,他看向睡夢中的庄籬,只見庄籬頭上包裹之物,乃是從城隍身上剝下來的,他這才明白。他看向兩位無常道:“既是將我勾了出來,便沒有善了,你兩個替我做個牽頭,我有一樁買賣要與城隍做。”,“城隍大人沒擱家”,“什麼!”

“上仙,上仙尋城隍何事?”,“他揭了我的債,還不上利錢。”漆黑的城隍廟中,兩扇大門緩緩開啟。忽聽一句:“瞎眼的王八,衝撞了我的好夢!”,接着便是哎喲一聲,被神識重重一擊。庄籬在識海中道:“老劉,你這是哪出?”便由劉崇真控制着進了城隍廟。劉崇真的神識在黑暗中掃了掃,猛地擊向一塊地磚,一扇大門轟然顯現。“開門!”他叫道。黑無常連忙道:“上仙稍候片刻,待我稟與大人!”說著打了個法訣,將大門開啟,急急躥入。

屋舍中,桌上擺着果盤,豬頭。一位長須男子卧在坑上,忽聽外面叫道:“大人,大人,來了個硬茬子!”

只聽門外道:“三拳兩腳闖了禍,拉拉扯扯來見官,城隍大人!”劉崇真已驅使着庄籬的肉身不請自來,城隍怒道:“何方妖人!”只聽呯地一聲,門扇大開,劉崇真叫道:“這個叫炮打午門!”他猛地放出神識,城隍便仰挺在炕上。

劉崇真進屋怒道:“爾敢鎖拿我築基元神!”,“上仙,上仙,委實不知是上仙!”黑白無常連忙叩頭。庄籬在識海中道:“你這淫威耍夠了沒有?”劉崇真方才環視屋中道:“快活象意呀,又斷了幾場屈官司?”

城隍急忙穿戴,陪笑道:“上仙,上仙說笑了。”劉崇真上炕,操起掃炕的小掃帚道:“日子過得倒也精道。”

片刻后,城隍躬身在劉崇真面前道:“小神法力低微。”劉崇真道:“再低微鍊氣五階還沒有么?如何,這買賣可有興頭?送我去塗山鴿子堂,我以洞府內萬里游法舟相贈。”城隍道:“閻君若是知曉了——再說小神足不出戶,要法舟也沒用。”劉崇真道:“那我便送你築基丹一枚,如何!”城隍道:“仙師,仙師,閻君的法度您又不是不知道。”

庄籬在識海中道:“你不要為難人家,我最看不上你這以強凌弱。”劉崇真方才對城隍道:“罷了,有人替你求情,且借住一晚,你往別處歇宿。”城隍急忙一禮,逃也似出去。庄籬疲憊地往炕上一躺,識海中,劉崇真道:“你當此輩為善類?今日若非我,你已被勾鎖地獄,轉世為豬為狗。”庄籬道:“若是這般,那我謝過。”

在另一間屋中,城隍失聲痛哭,“這些散修,哪將地府放在眼裏!”,“大人休要如此,凡百忍耐些,量小福亦小。”城隍伏案泣道:“可惡多着哩。”

數日後,集市上熙熙攘攘,炸油條的白布篷子已被薰成了灰布篷子,集市一角,乞丐枕着鞋,睡在骯髒的地上。忽地騷動,乞兒一邊奔跑一邊往饅頭上吐口水,賣饅頭的執着扁擔在後追攆。庄籬在商鋪前打着竹板,“老掌柜,真夠受,出錢象割身上肉,俺不要,你彆氣,饃饃不如人民幣”。

夕陽成了地平線上的一粒金丹,染紅了西天。一切都成了剪影,屋舍不見窗扇,人臉不見五官,馬匹不見顏色,世界充滿了簡潔之美。那遠方的枯枝,搖曳的蘆葦,更是剪影中的詩意。

城門外,“唉,又是一天,日子慢慢往前挨。”老者道。“無事便來坐一遭子。”送行的人道。車馬行人,挎籃背包,出城入城,入城者沒入城池,出城者化作蘆葦旁的剪影。庄籬坐在破廟前,沉浸於夕陽晚景里。

唰唰聲中,道士打着幡兒,搖着簽筒出了城門。劉崇真叫道:“可是無量觀道長?”那道士轉頭看去,只見破廟台階上坐着一個乞丐,他道:“小兄弟何事?”劉崇真道:“久聞無量觀高道,想卜卜卦。”那道士道:“無量觀早已不卜卦了。”劉崇真問道:“可還在捉鬼打鬼?”那道士笑道:“我是白雲觀道士,並非無量觀之人。”

兩天後,鄉道旁,小院門口坐着老嫗,一手搖着紡車,一手掂着線穗子。銅鈴丁當聲中,馬車行過,輕輕蹄聲里,又行來位騎驢先生,褡褳里插着算盤。院中,兒媳撒出一把穀子,咕咕喚雞。頭頂是一樹柿子紅,柿樹家家種,一棵柿樹半年糧。

庄籬從門前經過,面對一樹西紅柿般的果實,追憶着幾時吃過柿子,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吃的還是柿餅。他摸出了糠窩窩,忽地,那隻糠窩窩飛入草叢。劉崇真道:“吃了解不下,出恭時拿小棍划啦,將我腌臢死。”庄籬道:“一點私隱都叫你知道了。”劉崇真道:“沒見過你這樣的獃子。”庄籬道:“吃點苦好!”說著就要往草叢裏尋那隻糠窩窩,劉崇真道:“不必了。”便驅動庄籬的脖子看向山上,只見滿山雲霧,一座道觀。

無量觀。唰唰聲中,道士清掃着,院中的野杏黃熟了,秋風舞過,黃葉繽紛。殿門左右一副對聯:山中羽士家,雲里神仙府。匾額上題:碧雲宮。隱隱人聲傳出:“丹田是靈池,經脈是溪流。”

庄籬由山門直入庭院,掃地的道士迎上前,不待問話,劉崇真呼了一聲小道君。那道士不滿道,誰小?劉崇真問道:“敢問你家觀主道號。”那道士道,雲路子。劉崇真呼道:“雲路子,雲路子,有故人來!”

“何人喧嚷!”一個中年道出現在台階上,看向香爐旁的庄籬。又聽有人道:“小友是來求籤?”劉崇真望向右側,只見偏殿上立着一位老道,他笑道:“久聞觀主高道,想請觀主看看根骨。”老道笑道:“只怕誤了小友。”說著看向庄籬手中的棍子。

劉崇真道:“敢問了帳是道長什麼人?”老道疑道:“是貧道師父,怎麼?”劉崇真道:“果然了帳了。”老道怒道:“安敢無禮!”劉崇真環顧四周道:“一百年沒來了,還是老樣子。”說著放出神識探了探,道:“鍊氣五階。”那老道頓時躬身抱拳:“小道雲路子,現忝為觀主,不知前輩下降,前輩這是——”劉崇真道:“當年你師祖無為子還在時,我曾來取擾,我叫劉崇真。”,“原來是劉前輩,快請,快請!”

偏殿耳房內,雲路子盤腿於地,隔着茶几,劉崇真亦是盤腿坐下。道童端來茶,去了。劉崇真道:“當年也是在此處,我與你師祖飲酒,你師父在一旁伺候,當日還沒有你。”他又道:“你師祖原是澄虛道院的,只因做了一點好事被人撞破,無顏在宗門立足,便在此立堂,創了這無量觀。我來尋他飲酒,他說在此掛單,我說放屁!你在此立堂!”

雲路子怒道:“如此毀侮先師,我有甚好情留你!”劉崇真哈哈笑道:“小友莫急,小友莫急,原不該道出這點過往。唉!轉眼百年,一時感慨系之,自你師祖坐化,我就再不曾來過。”過了一會,他看向雲路子道:“我見過你似的。”

雲路子靜坐不語,劉崇真端祥着對方,四十年前的過往在他識海里緩緩打開——

溪流上一座獨木橋,紅衣女子坐在上面,面對溪流梳頭。卻是將橋堵了,呂洞賓似的劉崇真執着拂塵立在橋邊。那女子起身,緩緩走來,叫了一聲官人。劉崇真道,我是道士,不是官人。那女子卻又叫了一聲相公。劉崇真冷眼看向那女子的裙踞,只見裙擺拖地,不象是從遠處行來。他吹了一口氣,從那女子身上透體而出。見鬼相已破,那女子忽地暴起,撲向劉崇真。劉崇真身上靈力一閃,便將其擊飛。

那女鬼重又撲上,劉崇真喝道:“孽障,還敢歪纏!”說著,又是一道靈力將那女鬼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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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季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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