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愛與不愛都是歷史的塵埃(2)

第十章 愛與不愛都是歷史的塵埃(2)

那天晨跑,誤打誤撞把陳順彬從湖裏撈上來之後,直到其後的第三個星期的星期一,在公園又再次遇到他。

他坐在原地凝視着湖中心某處的平靜的水面。“我在等你。”見到我從遠處跑來之後,他站起來,將正在跑步的我攔了下來。

我神情茫然,甚至可以說有點受到驚嚇。

“你不記得我了嗎?”他看着我,一臉筆意,雖然個子不算太高,身形也不夠魁梧,正因為此,那張臉顯得沒有太大的攻擊性,這讓我內心對他的戒備稍有放鬆。“那天你在這個位置把我拖上岸來,接着問我是不是想自殺,忘了嗎?”

“噢,是你啊。”我恍然大悟,旋即又問道,“你活過來了嗎?真是太好了。”

我確定他不是來感謝我的,當然也不是報着尋仇的心態來找我。

“你每天都趁沒什麼人的時候來跑步?”他問道。

我點點頭。“當然,人少空氣好,可以邊跑邊冥想,兩全其美。難不成你真以為我那天是為了壞你‘好事’而特意起早的嗎?”說完,我仰天大笑了起來。

其後的時間,我們並肩慢跑着朝前行走。

“我不喜歡跑步。”陳順彬對我說。

“嗯哼。”

“我平日裏喜歡釣魚比較多點,”他說,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釣魚能算運動嗎?”他問我。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算是一種消遣吧,反正對身心都有益。”

“散步,對我喜歡散步。”他又主動補充道,“可能我不喜歡太過劇烈的運動,呼吸系統受不了,年輕時患過甲亢,這裏動過手術,所以對過於劇烈的運動有些抗拒。”他仰起脖子,主動向我展示他脖子上的疤痕。

那裏有一道很明顯的疤痕,如果不經特意提醒,或許會被誤以為想不開因自刎而留下的疤痕。

“害怕嗎?”我問道。

“害怕?”他似乎不太明白我話里的意思。

“在喉嚨動刀,難道不害怕嗎?”

“麻藥一打,渾身都沒有了知覺,哪裏還有害怕的意識。”他淡然一笑。“不過,身邊的親人可就不這麼以為了,反倒是他們比我更害怕。”

說到親人,他臉上的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神情。

“我見過這種場景,也是在喉嚨處動刀子。”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雙手合十放在桌面上。“主治醫生冷靜的切開最外層的皮囊,然後是喉管…嗯,沒過多久,便出來對大家宣告病人不行了。”

我快速瞥他一眼,他似乎對這個話題不那麼感興趣。

“我今天來公園,是特意想來偶遇你的。”他直言不諱。“那天忘了留下你的聯繫方式,回去之後懊惱了半天。”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但我想,如果我問了,你也不一定給,對嗎?”

“你不妨現在試試。”我沖他說。

之後,我們聊到各自那些想不開的事情。

“想不到,這些事情擺在枱面上之後,你能說得如此坦然,還是第一次見。”他帶着說不清是讚揚的語氣還是其他的神情對我說。

我感到臉上一陣發熱。“或許我怕死,又或者我想多活一些時日。”我說,“你覺得呢?”

“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但那天早上的事情,還是想謝謝你。”

“那我就放心了。”

“我有找心理醫生諮詢,但效果不大。”

“久病成良醫,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半帶鼓勵的性質對他說。

“事實上,在公園並不是我們第一次遇到。”他突然說,接着便報出一串數字,“是你的車牌號嗎?”他問。

“啊?”我十分驚訝,並懷疑他有否跟蹤我。

“放心吧,我心理還沒變態到那份上,你忘了在圖書館的停車場,你差點撞倒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我。”他雲淡風輕的說著。

“真的嗎?那次可把我嚇得不輕。”我突然想起那次在圖書館的事情,儘管過去有段時間了,但記憶依然清晰。“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我笑望着他問道。

他搖搖頭。“絕沒有這回事,我可沒有要報復社會的想法。”說著,他指着自己的臉,“你看我,像是一個壞人嗎?”

“人不可貌相。”我笑着回敬道。

他於是便也笑了起來。

“和你聊天,心情好多了。”他說,“我朋友不多,尤其是可能用聊天的朋友就更少了。”

“你是雲洲本地人?”我問道。

他點點頭。“土生土長,讀書的時候離開過,然後又回來了。”說著,他反過來問我,“你從外地來?”

“嗯,沒有根的浮萍。”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並沒有出聲。

連續跟着我跑了大半個鐘頭,他的喘息聲有些明顯,看起來的確像不常跑步的人,我於是建議慢步行走,沿着公園裏的小路,一邊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過往。

那周的星期五,他給我打來電話,約我在一家燒烤店見面,在我看來,那不算是約會,至少不是正式的約會。

“臨時把你叫出來,希望你別介意。”他對我說。

我撇撇嘴,若真介意可能就不會來了,心裏如此想着,但並未說出來。

那次,陳順彬說起了自己的職業。

他在一家建築公司工作,負責銷售方面的工作,也懂一些設計相關的東西。公司屬於有實力的公司,他入行時間已經超過十年,額定薪資雖然不算太高,但其他的福利相當豐厚,還能有不少外快,總的來說,每月的收入超過大部分格子間的白領,與其他行業工種比起來,過着日復一日朝九晚五的生活,典型的錢多事少離家近。

“按理說,應該屬於幸福指數較高的職業了,不是嗎?”我問道。

他點點頭。“時間長了,人的銳性也磨沒了,然後日子變得平淡,不知道為什麼活了。”他說。

但我想,這肯定不是他選擇那條路的主要原因,在我看來,他不是那種生性敏感又脆弱的人,僅憑几次見面就如此斷定稍顯武斷,但從他的談吐來看,那次事件的確別有隱情。

陳順彬身上沒有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如果一定要說有,那便是他走路時總喜歡踮腳,曾經有個朋友跟我說過,有這個習慣的人,往往壽命不會太長,這是不是迷信我不清楚,這個朋友還曾給我舉了一個很有名的例子,那便是李小龍也有這個習慣。

“我未婚妻,在去年一月的時候去世了。”認識二個月之後,他終於跟我說起一些事情。

“哦,生病嗎?”我問道。

他點點頭。“我們原計劃在她離開前把婚禮給辦了,但還是晚了一步。”說起這話時,依然能從他的字裏行間感覺到他的遺憾。

“她很幸福,至少你現在還眷戀着她。”我有些羨慕那個已經離開人世的女孩。

“但她不希望我這樣,她希望我好好走下去,帶着她那份希望。”

“理應這樣。”我對他說。

他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不確定是什麼原因促使他下定決心跟我告白,或許是感覺到我並沒有對他特別討厭或排斥,又或者是出於別的原因。

“所以,你打算有新的開始了嗎?”認識三個月之後,他決定向我告白。

“什麼新的開始?”我假裝糊塗,明知道他想說什麼。“每一天於我而言,都有新的開始,你指的是哪方面呢?”

“當然是…”他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一番,“指感情上的。”

“有合適的當然不拒絕。”我微笑着對他說。

“不妨考慮一下我?”他看着我,用詢問我目光凝視。

這是我比較害怕的事,但它還是來了。

我抬頭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像是早已經做好準備,從他目前的狀態來看,不管答案是肯定或是否定,都在他的預想中。

的確如我所料,面對我的拒絕,他顯得早有準備。

“還能繼續像朋友一樣保持聯絡嗎?”他問我。

我點點頭,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

那次之後,我們的聯絡便漸漸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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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該很好 倘若你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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