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上門討債去吧！
距離斑鳩號離開扶桑國已經快有半個月了，蔡慶也慢慢的習慣了在納屋的手代生活。
所謂的手代，在戰國時代就算是一家商會的低級管理人員，其職能就是相當於現在在商店裏站櫃枱的營業員或是在外頭跑業務的業務員。在手代之下的職階則是見習，一般這個位置的工作都是由一些剛進城務工的農民或是流民來擔任的，主要是承擔打掃店鋪和搬運貨物等等的體力活。因為戰國時代的扶桑國是一個等級非常森嚴的封建社會，所以農民出身的見習想要成為手代一般都要花費幾年乃至十幾年的時間。蔡慶這次則是純粹借了基督山伯爵這個大靠山的東風，從一個沒什麼經商經驗的無知穿越者一口氣坐上了手代的位置，算是在那個時代很少有的特例了。
當然啦，雖然算是經商經驗幾乎為零，但憑藉後世得來的不少超越時代的知識和閱歷，蔡慶想要在幾百年前的扶桑戰國時代做一個小小手代還是勉強湊合的。
感謝老天爺讓他穿越到了的世界有一個便利的地方，就是整個世界在蔡慶聽起來居然只有一種語言——漢語。不管這是老天爺給穿越者故意開掛還是這個世界本來就只有這一種語言，總之他蔡某人算是不用為在異國語言交流有障礙而擔心了。
收拾好手上的賬本和算盤，蔡慶又一天的工作結束了。
來到納屋的這幾天，他基本上就是呆在鋪子裏負責整理一些呆板的賬目。因為戰國時代的扶桑和當時的中原之國宋朝一樣，都是屬於只重視文科禮教的國家，所以數學水平自然是與後世那個以科技立國的日本國完全沒有可比性，壓根就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好歹在後世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外加三年高中數學學得一塌糊塗的蔡慶，在納屋裏面居然是數學水平最好的一個。人家算上一本賬目的時間，他一個人都能算上三本了，讓大老闆今井宗久不得不刮目相看。
蔡慶伸了個懶腰，正打算站起來下班時，眯眯眼番頭辰之助突然跑過來叫住了他：“阿慶啊，問一下你現在有空么？”
“哦，手上的賬目剛剛理完，正打算回家呢。”雖然看着番頭的眯眯眼特別彆扭，可好歹對方現在算是自己的上司，蔡慶禮貌的回答了辰之助。
“哦？速度真快呢！不愧是伯爵小姐介紹過來的人，真是有兩把刷子啊！”眯眯眼番頭帶着一副佩服的表情誇獎道。
蔡慶這時候有種羞的想要鑽到桌子下面去的衝動：就我這速度還算快？後世每個學過點算數的小學生都可以輕鬆的理清這些賬目的！我現在都已經快把以前學得東西都還給初中時的數學班主任了！
“番頭大人不知現在找我有什麼事么？”丟臉歸丟臉，蔡慶還是厚着臉皮要問清楚對方的來意。
眯眯眼番頭用手指了指通往二樓的樓梯，道：“大老闆有事叫你過去一趟，貌似是要叫你出去跑業務了。”
“哦！總算是可以讓我出去跑跑了么？”天天算賬算得腦細胞都麻木了的蔡慶大喜，連忙想要往樓梯那裏跑去。這個時候眯眯眼番頭又伸手攔住了他。
“不要高興地太早！”辰之助搖了搖頭道：“我們大老闆做事很不正經你也是知道的，要不然我們納屋也不會十幾年如一日的是界港商會三十六人眾里的墊底了。作為前輩提醒你一聲，出去之後萬事要小心為上！”
“額？哦。。。。。。我知道了。”剛高興了一會兒就被潑了盆涼水，蔡慶滿臉詫異的對着眯眯眼番頭道了謝，然後急急忙忙的跑上了樓去。
敲開門進入大老闆的房間，蔡慶立馬就察覺到了這間屋子和他的主人一樣不靠譜：房間的兩邊有兩排巨大的成列櫃，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有着“缺陷美”的所謂高檔茶具。屋子的正後面擺了一個書櫃和一個儲物箱，箱子上面有一個西洋進口的地球儀。這個地球儀上的世界地圖和蔡慶知道的完全不一樣，叫人看着頭暈眼花。屋子的中間是個缺了一角的茶几和四個打了補丁的坐墊。蔡慶回頭一看：得，連剛剛推開的拉門也是補丁打補丁的。感情這位大老闆嗜茶如狂，把所有的錢都拿去買茶葉和茶器了。
“哦，來了嗎，幹活非常賣力的新人？”大老闆今井宗久今天還是一身浴袍的浦原喜助COS，，一邊翻看着一本詩集一邊道。
“額，大老闆找我，是有什麼重要的工作安排給我么？”蔡慶有些緊張的問道。
“也不是多麼重要的事。”大老闆放下了手中的書本，然後拿出了一份欠條交給了蔡慶：“拜託你在一個月的時間裏把這家居酒屋所欠的錢給要回來。”
接過了今井宗久手中的欠條瞄了一眼，蔡慶的臉色立馬發青了：“借款100貫，利息一成，然後到了今天這張欠條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了。。。。。。這算是高利貸吧？”
“完全不理解你在說什麼呢！”今井宗久裝着一臉無辜的表情道：“再說了，我這借款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人家樂意接受我的條件借錢這是自由吧！”
蔡慶滿腦冷汗的繼續問到：“您開出這樣的條件去放借款。。。。。。問一下現在總共是收回了幾筆錢了？”
“哈哈哈哈！”大老闆狂笑了一聲，然後把頭轉過去道：“一筆也沒收回來。”
老天爺啊，虧你這麼沒經濟頭腦還可以把這家商會撐這麼久！高利貸不可以隨便放的你不知道么！蔡慶非常蛋疼的想道。
“嘛嘛。。。。。”今井宗久尷尬的回過頭道：“俗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嘛。以前我的借款收不回來，並不代表這次也收不回來啊！”
“那這麼一大筆款子為啥要我這個新來的新人去收？就不怕我搞砸了么？”蔡慶問道。
“不要這樣說嘛，”今井宗久揮揮手道：“你可是我接手這家納屋以來收到過的最能幹的手代了。看你算賬那麼厲害，收債的本事也一定是一流的啦，對不？”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去試一下真的有些下不來台了，蔡慶無奈的接下了這趟差事。
半個多時辰之後，蔡慶站在了位於納屋隔壁三條街的一間居酒屋前。
“喂喂，不帶這麼搞笑的吧。”蔡慶蛋疼的看着這間寒酸的小居酒屋嘟囔道：“都可以借到100貫的借款了，為啥子這家店看起來還是這麼的窮酸啊？”
戰國時代一百貫銅錢是個什麼概念呢？差不多就是價值一把鐵炮（西洋南蠻人叫它火繩槍）等於兩個武士一年的薪水等於兩百石大米等於一個成年人足夠吃兩百年的糧食。
不管那麼多了吧，反正我的老闆都不靠譜了，再加上個不靠譜的欠他錢的也正常啊。這麼想着的蔡慶壯着膽子走進了店裏。
店裏的佈置與後世的日本居酒屋大同小異，狹窄的鋪子裏有一個吧枱外加幾張靠牆的矮桌。兩張桌子邊坐着兩位在喝酒吃飯的客人，吧枱裏面有一個風韻猶存的歐巴桑在洗着盤子。
哦，看來這間小店還算是有點生意的啊。這麼想着的蔡慶也沒有太理會那幾張桌子邊的客人，直接走到了吧枱邊的歐巴桑面前，問道：“請問是便當屋的老闆娘與左右衛門桑嗎？”
“哦，我是。”歐巴桑放下了手中的活抬起頭來道：“客人來找我是有什麼事的么？”
“啊，也沒什麼大事。。。。。”蔡慶頓了一下，整理了下措辭后道：“我是納屋今井宗久大老闆派來的手代，想找您收回前段時間向我們借的100貫欠款和利息。”
“這樣啊。。。。。。”歐巴桑尷尬的想了一下，道：“可否請今井大老闆再寬限幾天呢，你看。。。。。。”
她指了指只有兩個客人的店鋪，道：“實際上我這裏因為生意不太好所以快關門大吉了。我在考慮把這家鋪子轉讓給其他的商人然後回老家去。等我拿到了錢后再還債怎麼樣？”
“哦。。。。。。”歐巴桑這麼一說，蔡慶還真的不太好意思馬上要錢了，這時候。。。。。。
“咕。。。。。。”肚子響的真是時候啊，蔡慶摸了摸餓了半天的肚皮，這才想起來貌似已經有半天沒吃過什麼東西了。
“先不談錢的事了，老闆娘拜託先給我弄點吃的吧？”他找了個空着的桌子坐下來道。
“哦，好的。客人您稍等，我馬上給您拿些吃的來！”一看有生意做，本來土着一張苦瓜臉的歐巴桑馬上換了一張笑臉，然後走到廚房裏準備起了食物來。
過了一會兒吃的端上來了，是一盤子烤年糕外加一碟味增醬，另外還有一小瓶清酒。
東西好寒酸啊，也沒有魚啊肉啊什麼的。蔡慶總算是明白為啥子這家小鋪子的生意這麼慘淡了：
雖然他知道戰國時代的扶桑吃的東西是特別的寒磣，有着老百姓一天兩頓飯就吃水煮蘿蔔加小米飯，大名武士一天三餐就吃一小條鹹魚外加一碗大米飯的說法，但是在界港這個地方算是個例外。
沒辦法，誰叫這個地方外國移民特別多呢，人家不管是東方來的宋國人啦金國人啦，還是西方來的東羅馬人啦，在家鄉那可都是吃大魚大肉口味極叼的。人家老外總沒必要來遷就你們扶桑這種粗茶淡飯的飲食習慣吧？所以作為國際港口的界港有着不少東羅馬商會經營的南蠻酒館，裏面的飲食品種那可是貫穿東西多種多樣的。就算是扶桑人開設的和式居酒屋為了適應外國人的習慣，供應的食品也開始吸收外來的風格變的種類豐富起來。
這樣的只供應粗茶淡飯的居酒屋，確實不太適合在界港這個地方經營。蔡慶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夾了一塊年糕吃了起來。
“嗯！真好吃！”口中的年糕烤得外脆里嫩，雖然因為沒加什麼調料吃起來口味清淡，但是細細品嘗確實別有一番滋味，蔡慶算是有點理解為啥子今井大老闆願意借100貫給這家鋪子了。
號稱天下三宗匠之一的今井宗久痴迷茶道，連平常最喜歡吃的食物也是口味清淡的茶泡飯。這家店做的烤年糕實在是太對他的胃口了，也難怪人家捨得為這家鋪子多出點錢。
“老闆娘，可否借貴店的菜單給我看一下？”蔡慶放下手中的筷子問道。
“哦，好的，就在那裏。”歐巴桑指了指吧枱對面牆上的兩排木牌，上面詳細的記錄著這家小店的食物種類。
“烤年糕、糯米糰子、麻薯。。。。。。”蔡慶仔細數了一下牆上的菜單，不由的大跌眼鏡：“喂喂，怎麼賣得東西都是和米有關的食物啊？話說回來這些東西都是只用米來做的吧？”
“只用米怎麼了？大米可也是非常金貴的東西啊！”歐巴桑一臉不服氣的反駁道：“這年頭戰亂頻繁，大米的價錢那可是一日三漲！這世上多少人那是想吃大米那還吃不到呢！”
“額，倒也是這麼個道理。”蔡慶被老闆娘的反駁弄的一時語塞。這個時代的扶桑大米確實金貴，一般的老百姓如果不是去當兵的話估計一輩子都吃不上幾頓大米飯，頓頓吃大米幾乎成了那些大名武士們的專利，是一種有身份的象徵。
仔細思考了一下，蔡慶還是打算更正一下老闆娘的觀念:“就算是大米再金貴，你在界港這樣外國人遍地的地方只賣米做的點心那還是不入流的啊。特別是人家東羅馬來的南蠻人，平時吃的主食主要是小麥做的麵包，只用米做的點心人家壓根吃不慣啊！”
“話是這麼說。。。。。。”固執的歐巴桑這時候有些動搖了：“可是我這裏的常客，也就是你們家的今井大老闆這樣子對我說：‘媽媽桑你做的烤年糕啦、糯米糰子啦之類的點心那是天下極品，只要用心經營好這些特色的點心就好了，以後的生意一定會興隆的！’”
聽到自家老闆的名字，蔡慶的臉“唰！”一下子綠了。
歐巴桑貌似沒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繼續道：“人家可是界港三十六人眾里都排的上號的納屋的大老闆，我想着這樣的大人物說的話總不會有錯吧，就一直這樣按他所說的經營下來了。誰知道我這裏的生意一年多來越來越差，現在終於到了快要倒閉關門的地步了，哎！”
我靠，鬧了半天害的這家鋪子凄慘無比了的罪魁禍首是你啊！不會做生意就不要亂說話啊！蔡慶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點了點頭，心裏面是恨不得多問候問候自己不靠譜老闆家的所有直系母系親屬。
“打聽一下啊，老闆娘你打算多少錢賣掉這家鋪子？”覺得自己給坑了的蔡某人一咬牙問了一句。
“恩。。。。。。”歐巴桑用右手托着下巴想了想，答道：“大概150貫左右吧。”
蔡慶摸了摸懷裏的錢袋子：基督山伯爵臨走的時候，留下過二十兩金子給他當救命錢。
“乖猴子不要亂花錢哦，呵呵呵！”當時伯爵一臉施捨的笑容給錢的情景到現在他還是歷歷在目啊，估計一輩子都忘不掉了。
“好！”下定決心的某人掏出兩根金條放在桌子上，然後對老闆娘道：“一口價，150貫就150貫，這家店我買了！”
“納尼？！”歐巴桑愣了一下，隨即開心道：“真的嗎？那太好了！這下子我總算是可以湊到錢回老家去了！這位納屋的少爺你可真是天下少有的大善人啊！簡直就是扶危濟貧的活菩薩啊！”說完她就想伸手去拿放在桌子上的錢。
“哪裏哪裏！助人為樂這是應該的！”蔡慶這輩子哪裏被人這樣子拍馬屁過，腦袋一熱一飄飄欲仙，就雙手一推打算把兩根金條遞給老闆娘。
“便當屋的老闆娘在么？收賬的來要錢了！！！！”這時候晴空響起了一陣霹靂，一聲巨吼從居酒屋的門口傳了進來！
“什麼人？”被嚇了一跳的蔡慶大吃一驚，連忙把遞金子的手收回來揣進了懷裏，然後轉頭望去。
幾個挎着武士刀的彪形大漢簇擁着一個衣着光鮮的人從門口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