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錢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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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靈石的人。”楊潮音滿不在意地應道。

她收起了靈石袋一一清點,手指不停地在靈石上摩挲着,彷彿要擦盡污垢。

女道子望着她久久無言。

蒼白的少年在琴音中醒轉,五臟六腑彷彿移位般的痛楚還存留在記憶中。一側是微笑的貌美女修,一側則是跪在地上大聲痛哭的侍從。他的腦海空白了一陣,許久才抬起右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眸。“玉麟。”他的聲音如玉石交擊。被稱作玉麟的男子驀地停止了哭泣,怔怔地望着他。

楊潮音開口道:“傷好了趕緊走,不要在這裏妨礙我做生——我救人。”

無情的話語打破了主僕情深的感人場景。少年在玉麟的攙扶下起身,朝着楊潮音作揖:“救命之恩來日當報。”

楊潮音數着靈石頭也不抬:“醫藥費已經結清,快滾。”

少年:“……”

少年的僕從十分闊氣,出手就是一千靈石,楊潮音將屬於女道子的一部分分出,她自己的則是小心謹慎地藏好,之後雙手按在膝上,等着下一個過來的客人。

“那位少年名叫——”雖然楊潮音對第一位客人的身份不感興趣,但是女道子並不想憋着話。

楊潮音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不疾不徐道:“比起那公子,我更想知道你是什麼人。”

女道子一怔,片刻后裝模作樣應道:“在下風青洛。”

楊潮音道:“沒聽過。”她看得內容實在是太少了,除了基本介紹之外,什麼信息都沒有。只不過姓風——三島十洲並沒有風姓的大族,看她一身漿洗到發白的道袍,想來是沒門沒派的窮鬼浪客。她的視線掃過那張如花似玉的臉,嘖了一聲,不再說話。

為了賺靈石,楊潮音有足夠的耐心。

賭坊的屋檐角下墜着一串銅鈴,迎風搖晃,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很快的,又有新的人從賭坊里被丟出來——楊潮音秉着醫者仁心好心地接收。有的人拿不出靈石拿靈草、丹藥亦或是符籙來換,還有的人顯示出老賴的本性,扭頭便走。

屋檐下的銅鈴叮噹作響,似是有狂風刮來,劇烈地震顫。

六七道青色的劍光閃動,阻住了老賴的步伐。

鮮紅的血順着傷口往下流淌,滴答滴答留下一小灘血泊,老賴跪在地上瞪着壓住劍的風青洛,身形不住地劇烈顫動。

風青洛仍舊是懶散地坐着,右手捏訣,長劍發出一道清脆的龍吟便化光歸鞘,她笑盈盈地望着地上的老賴,慢悠悠道:“我風青洛的靈石,這麼好騙的嗎?”

老賴面色大變,忙扔出一袋靈石轉身就跑,連傷口都不管。

楊潮音轉身打量着風青洛——

這是個劍修。

這是個很窮很摳門的劍修。

這是個把所有花銷都浪費在劍上的劍修。

就算方才只是曇花一現,她也看清楚了那柄劍,什麼明珠寶石珊瑚,只要是值錢的,都往劍柄上鑲嵌。

不咯手嗎?

風青洛迎着楊潮音的目標,言簡意賅:“分靈石。”

兩人就坐在流明賭坊門口。

賭坊的管事聽說了這事情皺了皺眉,匆匆忙忙地出門觀看。被賭坊扔出來的都是輸不起的或者得罪賭坊的,她們大喇喇救人不就是與流明賭坊作對么?

“你們——”他一出門才開口,就被一塊令牌砸中了腦袋。

玄天觀的弟子令牌,上頭還刻着“楊”字。

管事的面色驟然一變。

能進入玄天觀的絕大多數都是大族子弟,而且姓“楊”,極有可能上島楊家的子弟。三島分上中下島,以上島三洲為尊,而上島三洲之中,楊家勢力最強,幾乎佔據了半個上島。到了嘴邊的話管事又咽了回去,他朝着底下的人招了招手,吩咐了幾句。

人是趕不走的,那麼傷員只能換個地方扔了。

楊潮音的靈石已經賺得差不多了,最起碼可以將靈氣上的琴弦修好。

她之所以沒有離開,是風青洛開始講述玉家的八卦。

她最終還是得知了那少年的名字——玉折鳳。

玉家家主只得二位嫡子,然瑤池的少主位置只有一個,代代家主都是憑藉著殺戮兄弟走上了這條路。當然凡事也有個例外,這一代的玉家家主玉池凈的長兄玉池靈,就輕而易舉地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家主之位,前往玄天觀當長老,並成為五劍之一的君子劍。

“玉折鳳不是其兄長玉鳴鳳的對手,雖然還掛着玉家的名,但實際上已經被玉家放棄了。”風青洛慢悠悠開口道。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楊潮音問道。

風青洛詫異地望了她一眼道:“玄天觀弟子到了這地步了嗎?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練琴或者劍?”

楊潮音微笑。

那當然是因為她不是天音大陸的土著了。

話本里的穿入書中的女主角可是熟知劇情發展的,哪像她啊,一到這世界就險些背鍋,還年紀輕輕為靈石奔波。

她真的好慘的。

久久等待不見客人,楊潮音索性收了攤。

“再見。”楊潮音朝着風青洛揮了揮手,眨眼間便消失在人群中。

風青洛輕輕一笑,眉心一點更加嫣紅。麗質天成的嫵媚面龐流淌着盈盈的笑意,風華絕代,人間失色。

楊潮音看不見她的面龐,也看不見她眸中藏着的深意。

玄天觀中弟子除苦修就是比劍,楊潮音最耐不住的就是這種無聊。左右沒有輪到她,她便在流明城中宿上一夜。

燈火絢爛,五色十光,現於流明城上。

尋常客棧,花費不了多少靈石,故而楊潮音也能闊氣一回。她買了續琴弦所用的材料,租了煉器室,開始補這破破爛爛的琴身。

劍修重劍,而琴修愛琴,要不是囊中羞澀,她也不必如此。

楊潮音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她抱着琴縱身一躍落於屋頂。琉璃瓦在月色下流光溢彩,楊潮音心神一動,十指拂弦,頓時一支安神的曲子遍佈客棧的上方。琴音泠泠,清正中和,客棧中的聆聽者,有的心有妙悟,竟然得以窺破心間的屏障。

一曲終,楊潮音垂眸望着自己的指尖。

輕嘆了一口氣。

檐鈴在風中叮噹作響,夜色如同潮水。

楊潮音忽感異樣,她驀地回眸,卻見到了一張白日裏曾遇到的臉。

楊潮音的眼角驀地往下一壓,面龐沉凝如霜雪。

少年的蒼白已經全然退卻,他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外袍,精緻的像是畫中走出的美公子。

不管是不是被逐出家門的,都是大族弟子,其對待被稱為濁流的庶族或寒門,態度都不能確定。

她救人收下了靈石,便兩清了。

楊潮音的眉頭沉了沉,她收回了視線,與玉折鳳擦肩而過。

“姑娘留步。”玉折鳳掩着唇咳嗽了幾聲。清雋纖弱,惹人憐惜。

但楊潮音並不是那種人。

她懶洋洋地回身,挑着眉打量着玉折鳳,不耐煩地問道:“有事兒?”

玉折鳳溫和一笑道:“姑娘琴技超絕,玉某想求姑娘幫個忙。”玉折鳳已經修出了劍胎,屬金丹修士一列,以他的修為當然一眼就看出了楊潮音尚未修出琴心,可就是這樣才顯得楊潮音可貴。他在玉家遇到不少琴修,可在尚未修出琴心前便有如此本事的,寥寥無幾。

他被玉鳴鳳算計,丟了玉家少主之位,不代表着他會屈服。他們玉家也有像他這樣被放棄的弟子,最後不也靠着自己的本事殺回瑤池洲?

他需要招攬人才。

“你願意出多少靈石?”楊潮音剔了玉折鳳一眼。

玉折鳳一怔,他開口道:“我是玉家人。”若是成功了帶給楊潮音的價值遠非靈石可比。

楊潮音滿眼嘲弄道:“被逐出家門的,這意思是沒靈石咯?”她輕飄飄地乜了一眼玉折鳳。

玉折鳳的面上有些難堪,他抿了抿唇道:“琴修不易成長,玉某會保證姑娘您的安全。”

這個世界的琴修確實挺不容易的,依附劍修而存,就像劍修劍鞘上的修飾物。但她又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跟她楊潮音有什麼關係?

眼前的翩翩公子化作了“窮鬼”兩個令人垂淚的大字。

楊潮音掐法訣,抱着琴手一揚,鏗然一聲響,如銀瓶乍破。琴音化刃,風檣陣馬,轟然一聲爆響,不遠處的一座假山四分五裂。楊潮音眯着眼,危險地望着玉折鳳,懶洋洋問道:“玉道友剛剛在說什麼?”

玉折鳳臉皮一抖,心中震顫。難道她手中捏有符籙?不然琴修怎麼會如此?

楊潮音盯着假山的“屍體”,一臉痛惜。

假山是客棧的財產,弄壞了要賠靈石的。

懊惱了一陣,楊潮音跺了跺腳,她回頭惡狠狠地瞪了廊下的玉折鳳一眼。

這個仇她記下了!

賠了靈石后袋子中靈石所剩無幾。

楊潮音提起袋子猛島了一陣,只聽到噹噹當三聲響。

她輕嘆了一口氣,思緒在流明賭坊上打轉。

她惜命,她輸不起。

賭——要是在宗門裏賭呢?

她的眸光頓時一亮。次日一早,她那點兒四處遊玩的心思消散盡了,匆匆忙忙地回到宗門,打算尋找杜星辰商量賺錢大計。

瓦藍的天空流雲遊動,飛鳥如點。錯落的殿閣連接不斷,只留下一道朦朧的影。

身後石階千重,腳下苔痕碧綠。

楊潮音在刻着“玄天觀”三個字的大石前被人擋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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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姐她沒有心[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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