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我要和你離婚
38.我要和你離婚
那個時候還沒有手機,大.哥大還是一部分先富起來的那些人的通訊工具,加上水手在船上工作,就是給他發加急電報,他也不可能馬上收到。等到水手得到消息趕回峽州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了。
南正街的人都看見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野豬似的衝進自己家,關上房門就聽見裏面傳出黃玉蘭呼jiao救命的聲音。可就是沒有人理會,廖戶籍就坐在楊大爹的小店門口下象棋,卻充耳不聞。將一個邊卒推過了河才自言自語地說:"哪有男人不打老婆的?這是罪該應得!"就是羅漢有些猶豫不決,卻被他的三哥王大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羅漢,你給我記住,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朋友和自己的傷害,我們王家人從來就是恩怨分明的。"
把那個虐.待自己兒子的女人關着門狠狠地揍了一頓,水手一個人從家裏走出來,直.ting.ting的跪在南正街的青石板上,見到經過的每一個人就給人家磕頭,這也是一種南正街的規矩,自願受到懲罰、為自己的過錯求得所有人的原諒。可是那一天沒有一個人向他表示同情和諒解,就是他把頭在青石板上磕得蹦蹦直響,女人們還是低着頭繞道而行,那些大男人會向他吐一唾沫,表示對他的蔑視和仇恨。水手就開始痛哭流涕、痛不yu生,就知道南正街的所有人只要看見睡在雜屋裏的羅漢的和jiao花子差不多的悲慘情況就會與他義斷情絕、不共戴天。
只有羅漢會心疼自己的爸爸,他會給水手找來一些海綿泡沫墊在膝下,讓水手稍稍輕鬆一點,這是父子之情,沒有人阻攔;羅漢就獃獃的站在水手的旁邊,想陪着自己的爸爸一起跪下,卻被他的二爸王茂林一腳踢得很遠:"羅漢,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是你爸爸引起的,也是他造的孽,沒你什麼事。"
羅漢說的聲音很輕:"可他是我爸爸……"
"聽見沒有?水手,你得為你有這樣一個好兒子感到驕.傲。"楊大爹緩緩走了過來,把水手從地上拉了起來:"你真是個糊塗蟲,也是個無用之人!羅漢有這樣令人潸然淚下的遭遇有你的很大責任,像這樣沒有廉恥、黑心的女人你也敢帶回家?還敢把羅漢交給她?后媽就是后媽,而且那個女人本來就心術不正。"
"大爹。"邱老師在提出自己的疑問:"您一定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的,也是可以制止的,為什麼就是不對我們說,偏偏要羅漢受那麼多的苦呢?"
"我也有自己的難言之隱。"楊大爹長長的嘆一口氣:"你以為我不心疼?看見羅漢一次就心如刀絞,痛苦的受不了。可是羅漢的命數上這一生註定會有三次大劫,這是第.一次,躲是躲不過的,也只有面對。"
其實羅漢的問題很好解決,其他兩個王家都視羅漢是自家的孩子,小媳婦的父母早就把羅漢當成了自己的半個兒子,南正街的幾乎所有人家都願意讓羅漢到自己家裏去生活。那種因此而產生的爭奪就在那些人中間爭得不亦樂乎,最後在廖解.放的調解下,讓水手把羅漢的生活費按月交到楊大爹的手裏,由楊大爹負責具體開支,這一點大家都同意。可是在決定當水手不在家的時候,羅漢歸屬誰家管理的問題上依然爭執不休,楊大爹決定徵求羅漢自己的意見。羅漢猶猶豫豫的表示:"那我能不能和以前一樣?"
大家一愣,馬上就笑逐顏開了:羅漢說的這才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大家都能接受的結果。恢復羅漢原來的生活格局,也就是讓這個jiao王大年的男孩子和以前那樣,吃百家飯、穿百家衣、睡百家chuang,成為南正街所有家庭的chong兒,不僅他自己可以為所yu為,也同樣溝通了所有家庭之間的和.諧和信任,那才是最.好的選擇呢。
羅漢的幸福生活重新開始了。
於是,南正街的人就又可以看見那個從小就沒有媽媽、卻擁有無數個母親的小男孩和以前一樣,開始跟着那些大.哥哥大姐姐在南正街的青石板上飛奔,一進街口就可以聽見羅漢那好聽的笑聲;大家剛剛給羅漢過了一個很熱鬧的十歲生ri,不知不覺,已經長大的小男孩就滿了十二歲,以學院街小學第.一名的成績走進了中學的校門。為了表揚他,他的那個做生意的二哥王大海送了他一輛跑車,當然不是如今的法拉利、賓利和寶馬,而是一輛可以變速的自行車,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那可是一件很好的代步工具,又是時尚的象徵。
於是,南正街的每一戶人家也就恢復了以前的那個習慣,一旦家裏給自己孩子們做衣服,就一定有羅漢的份;出門帶了禮物,也一定有羅漢的;家裏做了什麼好吃的當然會把羅漢jiao來,這個長大了的男孩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嘴又甜,吃得又多,而且吃得津津有味、開開心心,大家就一致認為看着羅漢吃飯就是一種享受,也很有成就感。只不過那個人稱"小魔女"的楊婷婷和那個jiao小媳婦的小丫頭也經常跟着羅漢一起來。人家就會感到奇怪,就會去問那個眉開眼笑的小魔女:"小媳婦人家是人家羅漢未來的媳婦,跟着他一起來很正常,你有什麼理由嗎?"
楊婷婷的回答理直氣壯:"他是王家老五,我是王家唯一的女兒,又是他姐姐,我是來看看你們家的標準,嘗嘗你們家的水平,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人敢說她說的不對。
不過羅漢的變化還是顯而易見的。雖然他不像過去那樣長得肥頭大耳、成了一個rou墩,可是個子卻像春筍似的長得很高,相貌也長得很俊,tuo離了那種非人的折磨,臉se重新變得紅.潤,體魄也變得更結實了。小媳婦就會理直氣壯的經常把羅漢帶回自己家裏吃飯,漁民之家有的是魚蝦,加上小媳婦的父母本來就喜歡羅漢,蒸炸燒煮烤,就會換着花樣弄給他吃。
羅漢後來成了吃魚高手,不能說喜歡,可是個個都說看羅漢吃魚就是一種藝術。一條魚被他用筷子一挑一抖,就是半邊魚rou在手,放在嘴裏一番咀嚼,香噴噴的魚rou下肚,那些魚刺被吐出,那種技巧jiao人嘆為觀止,無人可以媲美。他的解釋是:"以前在小媳婦家裏就已經練出了一半。"另一半是在哪裏、被什麼人練出來的,羅漢不說,也沒有人知道。
水手還是會經常回來,可是他不再回到他的那個家裏去住了。自從出了羅漢的那件事以後,他就恨死了黃玉蘭。其實那個三角眼的女人對他所說的關於已經懷.孕的消息早就證明那不過就是一個騙局,不過就是為了讓水手不得不把她和她的那個來路不明的兒子領進了自己的家門,才導致了那麼大一場風.波,也才使得自己的寶貝兒子遭受到那麼大的虐.待,單單為了這一點,水手就不能容忍那個狡猾而又狠毒的女人的存在。所以他很堅定的對她說:"我要和你離婚。"
結婚很簡單,離婚卻沒有那麼容易。那就會涉及到女人的生活、以及那個jiao王興華的男孩子的撫養問題,還有家庭財產的分割,就是一場曠ri持久的馬拉松式的討價還價。黃玉蘭是個有心人,她把自己被南正街的女人揪掉的頭髮和被水手打得鼻青臉腫的照片全都拿了出來,說是遭遇到家庭暴力,反訴告到法院,不知為什麼居然獲得了法官的支持,就是水手拿出了羅漢被虐.待的證據以及南正街所有人的證詞也無濟於事。加上那個時候,南正街已經開始了整體拆遷動員和房屋估價的過程,黃玉蘭更是獅子大張口,水手就越來越後悔。
"很正常。"long慶豐告訴他:"每個人都得為自己ceng經做出的那些錯誤付出代價。"
"媽.的,那個賣貨不就是要錢嗎?給她就是了!不就是要拆遷安置費嗎?也統統給她不就完了!"王茂林在這個問題上說得很gan脆:"羅漢跟着我們,難道還少了他一口吃的?你一個水手到哪裏都行!只要有信心,姓王的到什麼時候都可以東山再起的。"
水手就決定再跑一趟船回來就答應黃玉蘭的條件,去和法院與那個女人一刀兩斷。可就是在那趟航行中,水手再也沒有能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