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由了
黃果果去拿茶葉,回來的時候又聽到雲哥兒的院子裏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知道雲哥兒又挨打,正好有個小夥計從旁邊經過,便拉着他問緣由。原來,有個富商看上了雲哥兒,便給他師父五百兩,想讓他陪自己過一夜,雲哥兒不肯,把那富商罵了一頓就跑出去了。
小夥計說:“您想啊,到嘴的鴨子飛了,他師父能不惱?”
黃果果問:“怎麼沒人去勸一下?”
小夥計說:“人家的徒弟,咱們管什麼?再說了,他就是吃這碗飯的,不接客,難道喝西北風啊?說句不好聽的,他就是個小相公,還總是自命清高,那哪成?您先忙着,我還得到前邊招呼客人去。”
黃果果於心不忍,便衝到雲哥兒所在的院子,跑上去使勁敲門,就聽到裏面有人罵得很難聽。
“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王孫公子啊?呸!你就是個賣藝的!名義上是唱戲,實際上就是陪客!老子好不容易把你養這麼大,盼着你能幫着掙點錢!啊?結果還沒接個生意就讓你給罵跑了,你說我養你幹什麼?什麼都不會,就會吃飯窩屎!”
一陣啪啪的鞭打聲后,又傳來一陣咒罵,而後有人說:“脫,把褲子脫了!”
黃果果聽到有人走去拿了什麼東西,然後就是雲哥兒的叫聲。
“師父,不敢了,不敢了!啊!疼啊!”
黃果果又使勁拍拍門,嚷道:“林師父,麻煩開下門,別打了,有話好說!”
可是裏面的人卻叫她少管閑事。
雲哥兒接連求饒道:“師父,以後不敢了,我不敢了!”
可那姓林的卻惡狠狠地說:“叫你再裝緊!叫你清高!”
而後就聽到有木棍掉落的聲音,還有男孩摔倒的聲音,再然後就是雲哥兒哭喊着求饒的聲音。
那姓林的不依不饒,只一味喊着:“讓你再裝緊!”
黃果果使勁砸着門,真恨不得自己變成大力士,一巴掌把門拍開,但裏面的人不開,她無計可施,便轉身跑出來求援,剛跑到院子裏就見到容華城。
原來柳晨晚早就出來,目睹這一切,卻躲着袖手旁觀,容華城見他二人去了多時,便也跟着出來,看到黃果果,趕緊走過去。
“大哥,快幫我把門打開!”
容華城聽了,跟着進了院子,不由分說照着門板上一拍,那門便連門帶框都脫落了。
林老闆嚇了一跳,呆在那裏不敢動,見有人進來,便喃喃道:“有話好好說嘛,打碎人家房門算咋回事?”
黃果果跨進門,看到雲哥兒雙手被反捆,蜷縮在地上,痛苦地□□着,他的褲子被脫掉一半,旁邊扔着一截木棍,木棍上沾着血,而他屁股上也有血跡。
黃果果看着心疼,衝過去先幫他把褲子提上,然後扶起他,解開他背後的繩子,那姓林的瞪了他一眼,他嚇得趕緊跪在地上也不敢亂動。
黃果果硬拉他起來,他只是不敢。
容華城走進來,對姓林的說:“林老闆,有話好好說啊,他還是個孩子,別老打他!”
姓林的卻說:“黃老闆,您是不知道,真是氣死我了!您說說,咱們在這住着,就是不吃不喝,還要往外交銀子,還要上下打點買場子,哪個不用錢?他倒好,只出不進,好不容易來了單生意,他還不肯接,竟把個主顧都得罪了,您說,我能不罰他嗎?”
黃果果忍不住嚷起來說:“你讓他去賣身,他當然不肯了!”
姓林的冷笑一聲說:“他就是吃這碗飯的,他不去做,吃什麼?俗話說,各行有各行的規矩,自然我們吃了這路飯,就得想辦法養活自己!”
“那也不用賣身!”
“賣身?他不出賣點色相,就他那唱功,能養活誰?”
黃果果嚷着說:“那你怎麼不去啊?就會欺負小孩,算什麼本事?”
這時,外頭也圍了不少人,很多夥計和伶人都過來湊熱鬧,而柳晨晚也從外面溜溜達達走進來。
“呦,妹子,怎麼了這是?”
黃果果忙拉住他的胳膊,說:“哥哥,你過來評評理!”
柳晨晚笑着說:“我評什麼理啊?我又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黃果果說:“就是這個姓林的,老是虐待雲哥兒,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林老闆聽了,沉不住氣了,朝外走了一點,面對着大夥說:“正好,大家給評評理,我打我自己的徒弟,關他們什麼事?我是打着你了,還是罵著你了?”說著看看黃果果。
外頭的人聽了,有勸他的,也有說黃果果不是的。
黃果果忙摟着柳晨晚,使勁搖晃他的胳膊說:“哥哥,你倒是說句話啊!”
柳晨晚看看她說:“我說什麼呀,人家林老闆說得沒錯啊!各行有各行吃飯的碗,他自然選擇幹了這行,就得按照行規走啊,得罪了客,就等於得罪了衣食父母,他受罰也是理所應當的!”
黃果果氣憤地哼了一聲:“哥,你到底站到哪邊?”
容華城卻說:“說的是有理,但林老闆,您也確實火氣太大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
“我不管!我就是看不下去!”黃果果嚷着說。
柳晨晚笑着說:“你不管,讓我管?”
黃果果說:“哥哥,你別打岔!煩死了!我不管,今天你就得管!”
柳晨晚問:“我怎麼管?”
黃果果快急哭了,柳晨晚見狀,於心不忍,便點點頭,轉向林老闆說:“行行行,這麼的林老闆,先跟我說說您為什麼生這麼大的氣行嗎?”
姓林的便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而後說:“昨天好不容易接了單生意,五百兩啊,就讓他給弄吹了!”
柳晨晚聽了笑了一聲說道:“哦,原來是為了錢啊,好說,不就五百兩嗎?我給了。”說著從袖子裏掏出一張銀票,遞給林老闆說:“這樣總可以了吧?別再打他了,行嗎?”
林老闆見了錢,眼前一亮,立刻就和氣起來,說道:“哎呦,這多不好意思,咱們非親非故的,這……”
黃果果很開心,拉着雲哥兒的手說:“沒事啦!”說著就拉他起來,和他往外出。
“誒?這件事是算了,但您要把他帶哪去?我是可以不打他,但罰他總可以吧?要是不讓他長點記性,那下回還得變本加厲啊!”
黃果果氣得跺腳,又看了看柳晨晚,叫了聲:“哥哥!”
柳晨晚看看容華城,輕輕搖搖頭,說:“大哥,我是想替你省錢,可你也看到了,妹子不依不饒啊!”
容華城說:“這是義舉,不算你亂花。”
黃果果催促着說:“哥哥,我不想讓雲哥兒再受苦!”
柳晨晚笑了笑,又從袖子裏掏出一張五百兩的票子,說道:“這樣吧林老闆,這孩子我買了,人總可以帶走了吧?”
林老闆說:“我買他可是花了六百兩啊,再加上這些年吃穿用度……”
柳晨晚聽了,便收回那張銀票,笑了笑,說:“那要是這樣,就算了,我們也是道上混的,您還欺我不懂行嗎?這種小孩兒,買他的時候頂多也就幾十兩,現在讓您賺了十幾倍,別不知足。況且,他是遲早要出師的,可是干你們這行的,年紀越大就越不值錢,林老闆,您可要想清楚了,錯過了今天,他未必還值這個價。”
門外圍觀的,有不少看到那銀票的,不禁唏噓讚歎,議論紛紛,說是值了。姓林的見了,品品味,覺得在理,怕對方反悔,忙抓過銀票,立即改了口。
“好好,那這孩子就歸您了!”
黃果果聽了,興奮地拉着雲哥兒走出房間,但云哥兒卻是一臉茫然。
容華城看看柳晨晚,沒有說話。
柳晨晚卻嘀咕着說:“儘是麻煩。”
“雲哥兒,你自由了,快走吧!”
雲哥兒愣了一下,黃果果便朝他擺擺手,開心地說:“快走吧!你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過活了!”
雲哥兒已經完全懵了,什麼也沒說就木然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