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八尺高的界石上刻着東海之濱四個字,界石后是一條高低不平且蜿蜒的長街,長街的兩旁是低矮的一排屋舍,每一間屋舍的門外都矗立着一根一丈多高的花柱。
每一根花柱上懸挂着數量一致的花燈,每一盞花燈的形狀、顏色各不相同,花燈之下皆繫着一張燈謎,供人解謎。猜中燈謎者可贏得一盞花燈,輸者需留下一點財物,鮫人們為吸引異域妖族們也花費了不少心思。
滿街的花燈照亮着東海之濱的夜晚,長街上是熙熙攘攘的妖魔們,它們多化做人形,在經過至擁擠處時大家會互相側身讓行。
元勍和雲歌在長街上慢步而行,她發現在每經過拐彎處都會看見一處花攤,攤子上擺放着成對的鮮花,五顏六色、種類繁多,有來自常世、東海和北域的花,其中半數以上的花卉元勍沒有見過。這些花經過了特殊的處理,每一朵都充滿了生機而不像是被採摘下來許久的模樣。
“不知道少辛她們身在何處?”元勍輕聲說著,此時,她和雲歌已經穿行過了半個東海之濱,仍舊沒有看見少辛她們任何一個的蹤影,再走下去將要逛完整個東海之濱了。
她對猜燈謎的興緻不高,在花柱下猜燈謎的妖族們多是跟自己心儀的妖族同來,猜出燈謎的同時也是為贏得心儀對象的好感。大多數妖族對人族的燈謎束手無策,一路看下來大多是奉上了財物,買下了花燈,極少有猜中者。
“應是在不遠處了,且再走一段”雲歌溫聲應話道,元勍正要接話時看見一隻身形高大的妖族從雲歌身後經過,這妖族走路的身法有些蠻橫,她看着雲歌要被他晃動的手臂碰撞到,她心下有些着急,伸手將雲歌攬進了自己的懷中,用妖力護着。
在元勍懷中的雲歌不解地看向元勍,她不知道元勍為何要將自己攬入懷中,她平和地看着元勍,等着她的解釋。
“適才那妖族身法蠻橫,我擔心他碰撞到你,這才..”元勍越是解釋越覺得是自己情切,雲歌的真身是魘魅,身法比起姜翟的瞬影之力略弱些,但不存在雲歌避誰不過的情況。雲歌可選擇化形或不化形,雲歌不化形的話,她要尋她就有些費勁了。
“嗯”雲歌聲調肯定地應道,她已然了解元勍為何攬她入懷,不需她再解釋更多。
元勍沒有鬆開攔着雲歌的右手,她們自小在一處長大,在彼此分別前倒是不覺得這樣親密有何問題,如今竟覺得這種親密的舉動能令她生出異樣的情愫,她喜歡雲歌。
這一種喜歡與往常的那種喜歡自是不同,這種喜歡帶着一種佔有欲,她想要擁有她。
“小哥兒!給小娘子買一朵花吧!”一把輕快的聲音沖元勍喚着,她回頭看去她們二人現在正與一處花攤緊挨着,攤販在勸她給雲歌買花。
她着的是男裝而雲歌是女裝,她又攬着雲歌在懷中,任誰瞧了都覺得她們是一對熱戀中出遊的青年妖族,別無他想。
“好啊!雲歌你挑一朵吧”元勍鬆開了攬在雲歌腰間的手,示意雲歌挑花,雲歌一貫喜歡花卉,她送她花也合適。
“嗯”雲歌輕聲應道,她上前了兩步站在花攤前認真地在各色花卉之間做着比較。
“這位大哥,你這花怎是一對一對地賣?是不是關乎他們是不是情人?”元勍見花攤上的花都是成對,在她面前來往的妖族們也有些髮髻上插着一朵花,她好奇地問着攤販。她猜測那些妖族頭上戴着的花象徵著身側之人與自己的關係,若非如此也不必戴着花。
現在正是鮫人求偶的季節,頭上戴不戴花大概是為易於分辨是否有伴侶,不過這些都是她的猜測。
“小哥說得不差,正是如此,正是鮫人求偶的季節,凡是在這東海之濱的妖族都可以求偶,手持一朵花送與心儀的對象,對方還是收下事情就成了,對方拒收也不要勉強!若是鮫人族則必須得到這長街末端的海上對歌,只有對歌之後才能知道彼此是否是合適之選”花販樂呵呵地解釋道,他的真身是海蛇妖,化的是形是個中年男子,一笑眼角卻滿是皺褶,因他笑得極是真誠,元勍便打定主意要照顧他的生意。
在異域常會發生宰客的事件,她初到常世也碰見過不少,她相信這花販是個良善的妖族。
“這麼說此時應該有許多鮫人在海上對歌”元勍接過話茬繼續說著,話音未落她瞧見雲歌選定了北域的白籌花,她見雲歌愛不釋手的模樣,實在不忍心擾了雲歌的興緻,戴白花在常世可是服孝的標識。
“是啊,小哥也可攜小娘子去瞧瞧!”花販樂呵呵地繼續說著,他看着雲歌選定了花,笑得更是開心,元勍透過他的心聲得知這對白籌花的要價不低。
“選定了”雲歌面帶笑意地沖元勍說著,她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着,元勍都看在眼裏。
“多少錢?”元勍溫聲問着花販白籌花的要價幾何,難得見雲歌如此開心,這花便是再貴她都不會手軟。
“一百金”花販一邊搓着手一邊樂呵呵地答道,元勍此刻再看他便覺得他倒也不是一副老實相。
元勍解下腰間的乾坤袋,解開袋口后痛快地將一百兩金遞給了花販。白籌花生長在北域的冰原之上,在北域是極常見的花卻極難帶離北域,它一出北域便會融化,花販既能令它保持着原樣也是費了心思,值得一百金。
“謝過小哥”花販掂量過金子的重量,驗過金子真假後面上更是樂開了花,與元勍道了聲謝便忙着把金子收好。
“我們走吧!”元勍柔聲與雲歌說著,她們一起沿着街朝着街尾的沙灘走去,想來葉長庚他們四個也該在沙灘上聽鮫人們對歌,難得碰上了這樣盛事豈有不去湊湊熱鬧的道理。
“早不說晚不說,阿哥這是什麼字?”元勍二人小心地沿街往街尾的方向走去,正巧聽見一個女子拖着情郎的手臂在猜字謎,那位情郎憋紅了臉只是搖頭並未猜出答案。
“是一個許字”雲歌輕聲在元勍耳邊說著,元勍溫順地點了點頭,猜字謎、燈謎,她不大行,初焐那個老小子倒是門兒清。
“一把刀,順水漂,有眼睛,沒眉毛又是什麼?”女子指着另一個花燈下的花謎繼續問着她的情郎,她是不願承認這燈謎難倒了她的情郎,這位情郎頓了頓,依然是搖頭表示自己猜不出謎底。
一把刀,順水漂,她也覺得有些好奇是什麼東西,她將求解的目光投向了雲歌,從雲歌篤定的神色來看她知道答案。
“是金魚”雲歌溫聲說著,元勍點了點頭,一改她往日覺得雲歌都是在看一些沉悶的古籍珍本的感覺。雲歌不悶,這是她第一次了解到雲歌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下還藏着一些趣味。
一個醫術高明的醫者,既會療傷又學識淵博,名頭響亮,長得又好看,確實是出遊必選的伴侶。
她想往後她們還是應該多在一處相處,這百年來她都沒有了解到的雲歌的這一面實在是她的疏忽,她應該要更了解雲歌。
走着走着,在快接近街尾的時候並肩而行的雲歌和元勍被反方向而來的妖魔們衝散了,她被擠到了沙灘上,為瞧清楚雲歌的所在,她登上了附近的一塊巨岩。雲歌被妖魔們衝到了長街裏頭,她們彼此的目光相遇,雲歌沖她點頭示意她在原地等待,她點了點頭。
“這位妹妹,你手上的花是不是還未尋到它的有緣人!”元勍等着雲歌在快接近自己這邊時跳下了巨岩,正要上前去與雲歌匯合,一個穿着交領藍衫,頭戴四方巾的妖族攔住雲歌的去路,詢問雲歌她手中的花是否有主。
她是想不到竟然有妖族膽敢在自己的面前向雲歌表白,她用妖力查探過眼前的妖族是花豹妖,花豹妖以膽識過人和妖力強著稱,他會如此直白地詢問雲歌是在意料之中,也只有膽識過人的妖族會率性而為。
“花已有主!”雲歌冷聲沖花豹妖說著,元勍看着雲歌繞過花豹妖來到自己的跟前,她站定后將手中的花分開,一朵戴在自己的髮髻上,隨後她抬起手要將另一朵給元勍戴上,元勍乖巧地低下頭,由她給她戴好。
“好了!”雲歌滿意地說著,元勍抬起頭,她們相視一笑,那隻花豹妖在此時也明白自己尋錯對象已經悄悄離開了。
“走吧”元勍與雲歌說著,語畢,她猶豫地抓住了雲歌的左手,雲歌沒有躲開的動作,她則抓得更緊了一點。這沙灘上的妖魔們不比長街上的少,只有這樣才不至於再次被妖魔們衝散。
二人沒有說話,並肩在沙灘上走着,耳邊正是鮫人們對歌的聲音,今夜是這百年來元勍覺得最開心的一晚,不論往後如何,她會永遠記得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