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重重雲霧繚繞着的上弦月若有似無地灑下一點細碎的光亮，讓這夜中有了些許期盼。沿海的灘涂上是星星點點的暗藍亮光，每一點亮光都是一隻被海水衝上沙灘的浮熒。據通天寶鑒所寫四月是浮熒繁殖的季節，它們會四月上旬聚集在東海之濱的沿海一帶繁殖，夜間星星點點的光亮甚是好看。
東海之濱雖屬於東海但實質上是鮫人族的領土，鮫人族在東海之濱擁有絕對的主權，東海的蝦兵在此處亦如外人。東海之濱是由海域外的諸多小島嶼與東海之濱的主島組成，不同季節的東海之濱都有不同種族的海洋生物在東海之濱繁衍生息，加之現在正逢鮫人求偶季節，異域妖族們會從各域前來一聞鮫人歌聲，因此元勍猜測東海之濱應是熱鬧至極。
此處已是東海之濱的主島，元勍一行人紛紛下了海馬的背，從海水中走上沙灘，浮熒隨着海水的涌動在她們的腳邊流蕩，他們小心地走上了海灘中央的小石道，不踩到任何一隻在沙灘上等待海水將自己帶回海中的浮熒。
“哇！好美啊！”少辛由衷地發出了一聲驚嘆，此等美景只在這個時節可見，她們來得正是時候。
“公主殿下！澤蕪君！元成少君！此處往前走上五里便是鮫人的領地，我等不便陪同前往”一路護送着元勍她們而來的蝦兵隊長牽着海馬的馬繩站在海水之中恭敬地說著它們的難處。
通天寶鑒上有註明鮫人族與四域龍族約定，四域中為龍王、龍君效力的妖族不可登陸東海之濱，違者一律誅殺，這四個蝦兵是怕喪命於此。
“好，諸位慢走！”少辛回身輕聲應答道，蝦兵在得了少辛的同意后牽着海馬往深海而去，一眨眼便不見了蹤跡，它們是回東海了。
“嘣..啪”隨着嘣的一聲巨響，一朵深粉色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接着是黃、藍、綠、紅色的煙花接連在空中綻放，已經是子時了，鮫人族的求偶歌會要開始了，這煙花便是信號。
求偶的年輕鮫人們會聚集在東海之濱的某一處海域之上對歌，若成，一併離開，若不成則各自散去。
元勍隱約聽見了一男一女對歌的聲音，只是這裏隔得遠聽得不真切。
“師傅，是鮫人們在對歌的聲音，我們快些去吧！”少辛也聽見了這隱約的對歌聲，她聲線歡快地衝著元勍說著。
“好”元勍溫聲應道，她的目光落在葉長庚的身上，這小子一路都在想着要怎麼討好姜翟，可姜翟的心思全在其他的瑣事上，並未察覺到葉長庚頻頻投去的目光，這兩個人怕是有諸多坎坷。
元勍的目光由葉長庚再轉向姜翟，她正閉着眼睛在聽空氣中傳來鮫人對歌的聲音，姜翟一臉溫柔地傾聽着隨着海風而來的歌聲，這種溫柔的模樣與她平日裏大大咧咧的性格完全不符，元勍覺得這才是姜翟真正的模樣，姜翟不僅僅爽朗，心思更是細膩。
“不如我們比賽！誰先到東海之濱我就將這顆東珠送給誰，如何？”元勍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敖成贈予她的東珠向眾人展示了一下。這比賽有獎賞，三人的興緻一下子起來了，紛紛將目光鎖定在東珠上。
“這可是你說的啊！沒得反悔”姜翟抬起右手颳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元勍看着她用瞬影之力先行了一步。
“姜姐姐等等我！”少辛急忙追着姜翟而去。
“可惡！”反應慢了半拍的葉長庚被落在二人的後頭，他着急忙慌地追着少辛，姜翟早已經不見了蹤影，看來勝負已分。
“司祈”元勍輕聲召喚着司祈，此處已不在東海，對她們妖力的限制近乎解除了，司祈也不必再躲藏了，她覺得是該讓他出來活動活動。
“主子”司祈應聲現了身，他左手持劍地站在元勍的右側。
“東海之濱是鮫人族的地方，鮫人的規矩繁多，看好他們三個”元勍吩咐着司祈照看姜翟他們三個，鮫人的規矩不比人族少，雖然鮫人的戰力不強，但在此處得罪鮫人可不是好事。
“是，主子”司祈應聲道，隨即他朝着葉長庚離開的方向追去，司祈也離開了，現在就剩下她和雲歌兩個人了。
遠處是火光與歌聲繚繞的東海之濱，熱鬧的氣氛令人心神嚮往，她按捺住自己愛湊熱鬧的性子，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澹修與你在昭明殿外的談話可是問起了他的母親？”元勍將手背在了身後，問起了澹修與雲歌的對話。這夜裏有微風，沙灘上只有她二人，慢慢地走着，她享受着寧靜的相處時光，她們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起散步了。
她與雲歌之間素來沒有秘密，她從不瞞她任何事，可這段時間相處她覺得雲歌似乎有什麼事在瞞着她，除卻雲歌與崇刑城的那個人族友人的事，她與猜不出其他。
“是，他猜出來昌和宮內的王妃是其他妖族假扮的”雲歌溫聲答道，元勍順着她眺望的目光看見了海面上漂浮着的浮熒，此刻的海面上一片深邃的藍。
“是該猜出來了，他的母親究竟在何處，敖成究竟想做什麼，再加上覬覦他太子之位的洛何，他在東海也並不算安全”元勍感嘆地說著，她雖與澹修只有兩面之緣，但想到他可能是暴戴唯一的子嗣，心中還是惋惜他落入了這樣的境地之中。
澹修的心聲她並未探聽到，從他的行事作風來看他是個仁義孝順的人，若是澹修非要找回他的生母，必然會與敖成反目，屆時少辛的處境也會很尷尬，疼惜自己的父親與兄長反目成仇，揭開敖成的真面目最受傷的應該是少辛。
“你用東珠將他們支開只為知道這個？”平靜地說著，聲調中似乎有些訝異，當然在元勍聽來這話中還有另一重意思。
雲歌不喜歡別人說話拐彎抹角，藏藏掖掖，更不喜歡她如此對她，她們畢竟出生入死的至交。
“呵.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你這樣聰慧，男人可不會喜歡”元勍燦笑着搖了搖頭，她是在試探雲歌瞞着她的事關不關於那位人族，雲歌在聽到男人不會喜歡時眉頭皺了皺，很快便又舒展開來了，她覺得自己猜中了七八分。
雲歌和崇刑城的人族之間存在某種關係，即便不是崇刑城的人族，她心中也有那麼一個人令她牽挂非常。
“男人喜不喜歡重要嗎？”雲歌詰問道，她的話令元勍打消繼續就此話題展開談論的心思，確實算不上什麼要緊之事。
“不重要，我支開他們是想問你往後的打算，西荒不再是一個適合定居的地點，你和查查可以到鼎山來，我讓關見靈給你們修一座草廬，鼎山山脈之中靈氣充沛，也有許多稀世的草藥，我閑來無事也可以陪你採摘藥材，欽棠執掌的黃字部對藥學亦有涉獵，你不會悶的！”元勍賠笑着將她的打算一一道出。
西荒的情況在未來百年內難以安定，她認為雲歌還是與她一同呆在常世更為安全，救人、救妖還是救魔區別都不大，在常世也可以滿足雲歌救治他人的心愿，不一定得是在西荒。
“你在擔心我？”雲歌略有些驚訝地看着元勍的臉，她的表情過於認真致使元勍想要不嚴肅地回答都不行。
“是，難保夜羅剎不會對你下手，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元勍抿了抿嘴唇，說出她最擔憂的情況。以夜羅剎之強大，他若要以雲歌西荒第一妖醫的身份招募兵馬，這一兩百年來受雲歌恩澤的妖魔們定會甘於供其驅策，若是雲歌不願意為他的爪牙，他必然會對雲歌下手。西荒短時間內不會生亂皆因夜羅剎尚未復原，西荒未來的局勢會跟着他的決定而動蕩，她不想雲歌涉險，她說的是真心話，只有雲歌在她身邊她才覺得安心。
她看着雲歌微微張了張嘴但是沒有說出話來，雲歌似乎想說卻沒有說，看來是些不合時宜的話。
“容我想想”雲歌沉默了片刻，她才輕聲說出了她的答案，她還不能夠立刻答應元勍的相邀，關於西荒她她需要想一想。
“好”元勍柔聲應道，塵橋的醫館是雲歌這百年來的心血，要雲歌放棄她的心血，雲歌自然不能夠輕易答應，她都明白，何況崇刑城的那個人族也在西荒，雲歌若要離開西荒決定的可不止一二件事，正如讓此時的她離開常世，不再過問天一門的情況她也需要時間安排一切。
此事懸而未決，元勍和雲歌都默契地不再出聲，她們並肩朝着東海之濱而去，從東海之濱傳來的奏樂聲、談話聲、叫賣聲令這一片沉寂的沙灘有了一絲鮮活的氣息。傳聞中每個來東海之濱遊覽的妖族都在日出后乘興而去，她一直以來都很好奇東海之濱究竟有多繁華，能令每個妖族都乘興而去。走着走着，她和雲歌同時收住了腳步，彼此對視了一眼，她們都在此刻決定暫時放下外域的一切，好好享受這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