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寒冰玄鐵鍛造而成的寶座散發著冷冽的光芒,這一張寶座扶手兩側纏繞着吐着信子的黑蛇,它們時而仰起時而伏低腦袋在窺視着來人,那泛着精光的蛇眼滿是敵意看着元勍。寶座上坐着的是這座地府的主人,被元勍寫在書中稱其愛慕雲歌的魔尊閻昂。
元勍看着閻昂,閻昂亦看着她,他的眼睛空洞而無神,與其說他在看元勍倒不如說他是隨意地看着什麼,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打量。
閻昂是魔界最年輕的魔尊,擁有溶魔的妖力,百年前曾與身為妖神的夜羅剎交手,能撐得過半日才漸落下風,他再潛心修鍊上個千年萬年將會成為魔界最年輕的始祖魔,是夜羅剎最忌憚的魔之一。
“你這樣看着吾,是何意思?”閻昂面無表情地問着。他那兩道濃眉的眉角直往額角而去,他所化的人形高約一丈,坐着已十分威嚴,他的五官深邃得像是胡人,眼窩深遂,鼻樑直挺,薄唇,眼眸呈黑色。他穿着一身無袖的黑甲衣,結實的肱二頭肌給人一種一拳能打死一頭牛的即視感,頭頂上長着魔族的黑色犄角,膚色蒼白如紙。他的左臂上戴着一隻銀臂環,右臂上是大片認不出紋路的刺青,強壯、結實、可靠是元勍對他的第一感覺。
刺青在常世用於人犯,人受於墨刑得此印記使之受辱但在妖魔間卻沒有這樣的說法,刺青很是流行。
“我這樣看你是因為你好看吶!”元勍笑眯眯地湊上前去,她正欲近身與閻昂聯絡聯絡感情,纏繞在扶手之上的那兩條黑蛇極是護主地張嘴要咬她,逼得她退後了一步。
她無奈地擺擺手,以告訴那兩條蛇她沒有近身的意思,它們才縮回了身子,眼睛依舊敵視地看着她。
“她確實聒噪如從前!”閻昂抬眸看向雲歌,語調輕緩地與雲歌說著。
“嗯”雲歌肯定地應道。元勍看看雲歌再看看閻昂,有一種她二人趁自己不在說了自己壞話的感覺,只不過這兩位都是淡漠之人,相信也沒有什麼壞話好說。
“這位是...”閻昂在元勍開口前注意到了跟在元勍身後的姜翟便出聲詢問着姜翟的身份。
“她是我在常世的好友姜翟,倏忽族,這位是魔尊閻昂是個面冷心熱的傢伙!”元勍燦笑着向閻昂和姜翟介紹着彼此,閻昂面冷心熱,心性淡漠卻極是護短,與雲歌的關係稱得上是摯友,她是很喜歡閻昂這個冷冰冰的傢伙只可惜她從沒佔到過他的便宜。
閻昂一臉的冷漠,姜翟便是再不識趣也不可能上前去攀談,二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便算是打過了招呼。
“吾明晚會前去參加煙宴飲,你們隨吾一同去!西荒之事吾不便干預”閻昂抬起左手撫摸着他左手邊的黑蛇的腦袋,語氣輕緩地解釋着他的立場,身為魔尊不宜干預他域之事。
“我明白”元勍點頭應道,閻昂肯與她們一同前往便省了許多麻煩,罡猶便是看在閻昂的面子上也不敢為難她們。
她與雲歌的妖力不敵葉浚,若有閻昂同行,罡猶不敢貿然對她們下手,罡猶和葉浚加起來也打不過閻昂,飲宴之上不論發生了何等變故,只消閻昂在,她們都能夠安然脫身,他可成為她們的盾牌。
“雲歌說那渾小子如今做了你的徒弟?你是否受制於人?要不要吾替你除了他?”閻昂頓了頓,接過話茬繼續說著,順着他的目光元勍看見盤腿坐在地上打坐的葉長庚和少辛,二人似乎都深陷在夢中。閻昂說要除了葉長庚的神色極認真,只消她點點頭,他便會動手。
閻昂動了要殺葉長庚的心思倒也不前是為了她,他討厭葉長庚,因葉長庚輕慢雲歌,他扣葉長庚在陳橋做了雲歌六十年的葯童仍不解氣,如今再見葉長庚仍覺得應該除了葉長庚。
“我是自願的!他是我的徒弟,你可千萬不要動他,否則我跟你沒完!”元勍略有急地說著,她真怕閻昂對葉長庚下手,他是魔尊,自然不會顧念妖族與妖族之間的事。
“你說得對!這樣很解氣!”閻昂忽然笑起來,他沖雲歌這樣說著,二人又是相視一笑。
“你們瞞着我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說來聽聽!”元勍意識到閻昂剛剛是在逗自己,他沒有打算要殺任何人,她當即抱住了雲歌的左臂,將掀了她老底的雲歌捉住,雲歌竟然胳膊肘朝閻昂拐,她真覺得痛心疾首。
“我只與他說了些你的事,沒有秘密,我對你沒有任何隱瞞”雲歌認真地看着元勍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著,那認真的模樣令她覺得她若不信雲歌便要起誓了。
“好吧!我姑且信你”元勍裝作沒辦法地放開了雲歌的手臂,她怕雲歌真以為她誤會了她與閻昂的關係,她從不認為閻昂那隻冷冰冰的魔能夠與雲歌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那兩個小妖怪等了你一日,在吾面前晃來晃去,吾有些煩才對他們施法”閻昂冷淡地解釋着他對葉長庚與少辛施法的緣由后他揮手解開了施在二人身上的法術。元勍看着葉長庚與少辛從睡夢中醒來,二人皆是一臉茫然,她們甚至不知道閻昂對他們施了法。
“師傅,澤蕪君你們回來了!”少辛在恢復神識后從地上起身,她開心地小跑到元勍身旁,對着元勍左瞧右瞧,見她安然無恙才鬆了一口氣。
“師傅,澤蕪君”葉長庚慢了少辛一步,他恭敬地喚着元勍和雲歌。
“好,很好“元勍看着少辛和葉長庚都無恙,心中安然,司祈在此時也現了身,他拘謹地站在一旁,他在暗中保護着葉長庚和少辛。
“師傅!你昨日失手被抓,我和葉哥哥擔心了好久!澤蕪君說你失手被抓在你們的安排之中,可我總是放心不下,如今你毫髮未傷,我真是太高興了!”少辛喜悅之情洋溢於表,只不過她的話越說越小聲,似乎是擔心某個魔尊要怪責她。
“我在西下城見到的情況與我們所了解的不同,罡猶借暴戴的名義召西荒眾多大妖大魔們進望城,沿路伏擊或設陣擒拿這些大妖大魔囚於西下城,等着底下的妖魔們怨聲載道時他再跳出來撥亂反正,坐收漁翁之利!而且此事牽涉了北域、南蠻、東海王族,不過我們暫時沒有應對之法”元勍說著自己在西下城的所見所聞,不僅僅是南蠻、北域,東海也參與其中,她沒有隱瞞少辛。
少辛是一片赤誠之心,借出攝魂器一事暫時不知是否是敖成授意,她覺得少辛有必要知道東海王族也牽涉其中。
攝魂器乃東海之寶,世上亦只有一件攝魂器,能夠拿到攝魂器並知道該如何使用它的人定是東海龍族,至於是誰,相信明晚會在飲宴上見到此人,她是提前給少辛一點準備。
“東海?竟也牽涉其中?”葉長庚覺得疑惑地追問道,少辛在聽到元勍提及東海王族時沒有什麼反應,此時葉長庚重提了一遍,她才從喜悅中反應過來,她擔憂地看着元勍,等着她說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是,東海龍族的寶物攝魂器在罡猶手上,罡猶是用了攝魂器才擒住暴戴”元勍語氣輕鬆地說著,少辛也該知道東海龍族在此事中扮演着什麼角色。葉浚是北域王驅逐的王子,南呂的叛變或與離宋有關,至於東海的情況少辛應該比他們更清楚一些。
“不可能!攝魂器被藏於龍宮的藏寶閣之中,鑰匙在我父王手中,他..”急忙出聲否認道,話說到一半,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收住了聲音。元勍聽見少辛的心聲是她不敢想她父親參與其中,這個現實對於她可能是有些殘酷。
元勍想敖成在少辛心目中是光輝偉大的形象,她適才所言正在打破這種既定的印象,少辛不肯接受也是正常的。
“你可知暴戴的原身是一條白龍嗎?他曾是某片河域的河神,不知什麼緣故被龍族追殺才躲進了西荒”元勍繼續說著關於暴戴與龍族的事,身為妖族終是在廝殺中成長,這些算不得殘酷之事,活得久了自然會見到方方面面的壞事,她覺得少辛有必要知道世間險惡。
“我.”少辛在聽到暴戴的原身是白龍又被龍族追殺,她似是得到了答案,她驚訝地看着元勍,用左手捂住了嘴巴。
“這些是你的家事,我本不該如此直接地讓你知道,明晚的飲宴,你的父親或兄長可能會參加,你與葉長庚留在此處,若有我們意外,魔尊的下屬辟新會送你們離開望城”元勍沒有把握明日的宴飲不會出現任何意外,夜羅剎的下落不明,他或會出現在飲宴上,若他知道罡猶與其他三域的聯手勢必會激怒他,大開殺戒是免不了,倘若他沒有出現,一切會按照罡猶所想順利進行。
奪權在前,篡位在後,罡猶將成為西荒的荒主,而她們會臣服於他。
“吾之手下豈容你隨意差遣!”閻昂對元勍的安排提出了另外的意見,元勍看着他冷漠的眼神,做無辜表情地聳了一下肩膀,他似乎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那尊上可否代勞,親自送我的這兩個小徒弟離開西荒”元勍轉身,朝着閻昂走去,此時隱身在閻昂身側的辟新顯露身形。辟新是個瘦長的少年,五官平庸,腰細如柳。她在閻昂的面前站定懇請他親自送葉長庚和少辛離開西荒,她這招是以退為進,閻昂最怕與其他妖魔相處,他喜靜,若是讓他身旁跟着兩個小妖頭,他會忍不住想要殺掉他們。
“辟新,吾吩咐你,若有元勍有意外你送這兩隻小妖怪離開西荒”閻昂見元勍如此認真,他皺了皺眉頭,低聲吩咐着辟新送少辛和葉長庚離開西荒。
“是,尊上”辟新恭敬地應道。
“時辰尚早,我們不如先休息一陣!養精蓄銳待明晚赴宴”雲歌輕聲說著,她一抬手幻化出常世的床榻和桌椅等物。元勍又變出了一些食物和茶壺點綴着空蕩的桌子,隨後又變出了三架屏風和一處開滿睡蓮的水池,整個地府瞬間就充滿了生機。她喜歡熱鬧,儘管此處是閻昂的地府,他正怨念地盯着她。
接着,她在自己跟前變出了一方睡榻,倒頭躺在睡榻之上,她得好好休息,養足了精神才能應戰明日的飲宴,她有些希望夜羅剎出現又擔心夜羅剎大開殺戒,總有無辜之人要受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