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烈焰城。
烈焰古城的立碑在兩百年的地火中燒毀，因此城門處立碑的顏色不同於其他六座城池久經風沙日晒的暗黑而是一種鮮艷的紅色，象徵著它不同於舊城而是充滿活力的新城。夜羅剎親自為烈焰城的立碑題字，確立了新城的存在，古城便漸漸為妖魔們所淡忘。
元勍站在烈焰城的立碑前看着龍飛鳳舞的烈焰兩個字，心中很是感慨，一眨眼便是兩百年了。
“師傅”少辛輕聲喚着元勍，她回身看着正要進城門的少辛他們點了點頭，先一步進了烈焰城。
老張頭將他們馱到此處已經很是疲憊，雲歌將它化為了驢的模樣，由它馱着傷重的葉長庚，她們一行人腳步匆匆地朝着城西的客店而去。此時天色大亮，風暴漸起，城中不見任何生靈的蹤跡，每一間土屋木門都緊緊閉着。烈焰城因曾發生過地火，新城中加設了一道防火牆，她知城中有許多妖魔都是兩百年前的一批，它們在城中住慣了也無處可去，夜羅剎又替它們起了新居，自然也不會想要離開烈焰。
妖魔們雖與人族不同，有各種法術、妖力加持在身但年邁的妖魔們也如人般，經不起長途跋涉對妖力的耗損。烈焰前往崇刑沿途有沙海，望城又是王城，情況比其他城池更為複雜，其次是妖魔們住慣了一個地方也會心生眷戀，不想離開。
“開門！快開門吶...”南呂在得到雲歌的示意后焦急地拍着客店的門，但拍了一盞茶的功夫門內仍未有人應門，想來是不做她們的生意。
“南呂別拍了，客店的門一旦關上基本是到天黑都不會再開啟，我們前往城司府吧”元勍溫聲喚住了南呂，客店有客店的規定，眼下白晝風暴將至他們不可在此處浪費時間了。
烈焰城的城司雖不知道是哪一位，她與雲歌的尊號尚在，她們若前往城司府借宿相信不會被拒之門外。
“元勍！你們現在去城司府恐怕是自投羅網，那些早我們一步離開的金銀羅剎們或許就在城司府，不如跟我走吧！我們獵族在烈焰城中有府邸”俄景聽了元勍的安排不禁出聲道。
“好”元勍愉快地應道，俄景要帶她們前往獵族在烈焰城中的府邸是再好不過，雲歌需要一個靜謐之處治療葉長庚，玉血丸能令葉長庚的神識恢復但不能治癒他的傷勢，她想雲歌可能會需要她的妖血。
俄景帶着元勍一行人朝着客店東面的狹巷而去，穿過這條狹巷后她們走進烈焰城的主城道，朝着城司府的方向極速行走着。狂風捲起地上的塵土直往人的臉上撲，元勍用妖力化了一道防護罩但風勢越來越強，防護罩再不斷地被削弱，灼熱的沙塵氣不斷地襲來，不僅令人感到燥熱，在這風中多呆上一刻鐘身上所着之衣物亦有可能會被點燃。
俄景帶着她們走進城司府右側的一條窄巷中，這窄巷只有兩戶人家，她看着俄景朝着右邊的那戶人家走去，大力地拍打着門板。
元勍以妖力所化的防護罩被風擊破，她不得不再化出一道防護罩，白晝風暴的風是從四面八方而來，對妖力的消耗極大，再化出這樣一道防護罩並不能夠維持超過一盞茶的功夫，她們急需要躲避風暴的住所。
“誰？”在俄景拍了好一陣門后，門內終於有了應門聲，應門的也是個獵族，不只一個，在聽到拍門聲后又陸續來了三個獵族，有男有女，他們似乎是在商議什麼大買賣，她們來的不是時候，他們在擔憂門外之人要阻礙他們行事，四人當中有人起了殺心。
“是我俄景，快些開門，白晝風暴要來了！”俄景高聲喊着門內的人開門，風暴已經越來越強，她們多在風中呆一刻便多一份危險。
“是獵咸，快些開門”一聲尖銳的女聲吩咐着其他人趕緊給俄景開門，很快地一塊門板被拆下來，是僅供一人而過的寬度，俄景先行入內，她回身將老張頭和葉長庚都變得更小一些，它才能馱着葉長庚進門。
獵族們等着她們一行人入內后急忙在狂風中將門板放，加固，聽着狂風拍打在門板上發出的聲響，元勍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安全了。
“獵咸，這些妖族都是..您應該知道獵族之地不許他族擅入！”那女獵族在瞧清楚元勍一行人都非獵族后猶豫了一下去到俄景的跟前提醒她，此處是獵族之地，他族不可擅入。其他三個獵族的手都按在腰間的佩刀上，只消俄景有半句不妥，他們便會拔刀相向。
“清河，我自然是清楚，這位是西荒的澤蕪君，她是元成少君，其他三位是元成少君的弟子，我們有人受了傷需要醫治，若是往後獵司要問罪我會一力承擔！”俄景依次向名為清河的女獵族介紹一下諸人的身份，明言了她會向獵司請罪后清河凝重的神色緩和了下來。
“隨我來”清河沒有猶豫地轉身，引着她們朝着地道的入口而去，俄景緊跟着清河，南呂解開綁着葉長庚的繩子后將他背在身上，與少辛一起跟着俄景而去。
“乖，你在此歇息一陣”元勍輕輕地拍了拍老張頭的腦袋，隨即也下了地道，雲歌在她身後走着。
寬敞的地道內兩側是泛着幽蘭光亮的離火燈，走在元勍面前背着葉長庚的南呂氣息很穩，不似少辛氣息有些混亂，他在紅岩山並沒有受傷。
她不願助他南蠻王室，他刻意要拖她後腿，她懷疑如此但不確定，南呂似乎對自己用了束縛神識的法術或是縛靈散，她聽不到他的心聲。
[貿然帶其他妖族進入獵族之地，若是被獵司知道少不得要罰一年的苦役，元勍在沙海救我於危難，我也不好見死不救，倒是不知道澤蕪君與元勍是何關係，二者在崇刑同住一間客房..糟了！我忘了元勍是洞悉獸，那我此刻所想豈不是..]
俄景的心聲一點不差地落在元勍的耳中，她在想到元勍是洞悉獸時急忙回頭看元勍。元勍抬起右手，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耳朵，表示俄景她的心聲都落在了她的耳中，俄景當即回頭，加快了下行的腳步。
她能聽見其他妖族、人族乃至有神識的魔族心聲非她所願。少辛此刻在擔心葉長庚的傷勢，清河則在籌劃明日帶人前往南蠻奐矢城的城郊捉一隻黃金飛天狐。她也從清河的心聲中得知一隻黃金飛天狐的價格在黑市值得十萬金，因黃金飛天狐的數量稀少又難以捕捉，他們獵族會與獸人族聯手。
下了地道后是一條寬敞的走道，走道上有六間房，左側的那三間房中有獵族的氣息，右側的那三間的氣息沒有那麼濃郁。
“獵咸，這邊的三間房可供澤蕪君她們暫住，今日之事我不會說出去的，諸位若有什麼需要可上去找我們”清河站定后很是客氣地說著，半點沒有要對她們動過殺心的樣子。
“好，你，快些將你的兄弟背進去”俄景自然地應下，她掀開厚實的門帘指着南呂的鼻子督促着他快些將葉長庚背進房內，清河見狀轉身離開地道。
元勍與雲歌對視了一眼，她們二人一前一後地進了房，南呂已將葉長庚安置在石炕上，雲歌先她一步地走近炕床，用妖力再次查探葉長庚的情況。
“這傢伙妖力崩潰的話還救得了嗎？”俄景雙手抱臂地看着面色蒼白的葉長庚，語氣故作輕鬆地問着元勍，其實她知道俄景很擔心葉長庚死在這裏。
“妖力崩潰是救不了”元勍沉聲應道，妖力崩潰自然是不能用尋常的草藥和方法醫治，雲歌現在做的是令葉長庚的傷勢緩和一些。
“那你怎麼如此鎮定？你一定有法子吧？”俄景不信地追問道，元勍看她抿了抿嘴角，一副將她看穿了的得意，俄景似乎認為這樣也算是勝過了她一點。
“你知道枯血草嗎？”元勍故作高深地反問着俄景，枯血草是至毒的草藥，身為獵族的俄景應該十分知道此葯的藥性，對於煉毒之人，枯血草也是一味重金難求的藥材。
“枯血草可是奇毒無比的草藥，尋常妖族不慎吃了不出半個時辰便會殞命，你們該不會是....”俄景聽元勍提及枯血草，當即在猜想她們要喂葉長庚枯血草，驚訝地嘴巴微張，瞪大了眼睛，彷彿聽見啞巴在唱歌。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雲歌是西荒的第一妖醫，沒有她救不活的妖族，便是如烈焰古城的地火那般兇猛，她也救回來了很大一部分妖魔”元勍笑着否認她們要喂葉長庚服用枯血草，她只是在逗俄景，烈焰古城地火時期雲歌用一味特殊的丹藥保住大部分受地火侵蝕的妖魔的性命，這些事獵族應該也清楚。
“你是說泣血玄丹？”俄景立刻想到了泣血玄丹，表情比知道枯血草時更是驚訝，在流傳的故事中有起死回生之效的丹藥，俄景也很感興趣。
“你們幾個先出去吧！少辛你來守門，不論發生何事都不許讓人進來”元勍看了葉長庚一眼，催促着俄景和南呂離開后吩咐着少辛看門，她不放心南呂，更不放心上面的那些獵族。
“是，師傅”少辛乖巧地應道。
元勍看着少辛她們三個離開了房間，確定南呂她們走遠后才來到葉長庚的炕床邊，葉長庚的傷勢緩和了一些但需要儘快醫治。
“他的傷勢嚴重，還是用我的血吧！喝了我的血他的傷勢會恢復到原先的五成，崩潰的妖力會隨着時間而恢復”元勍向著雲歌攤開右手掌心，示意雲歌取自己的血，為葉長庚醫治。
“嗯”雲歌輕聲應道，元勍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便以手指為刀劃破了她的掌心，流出的鮮血被雲歌用靈力凝聚，送入葉長庚的口中。
“你下手還是這麼快！”元勍小聲地嘀咕道，一切發生得都很快，雲歌甚至沒有客氣一下。
“我若是慢些，你會更疼！”雲歌看着元勍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算了，我是說不過你，你以後與閻昂別走得那麼近，你現在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像他了”元勍知自己說雲歌不過便趁機轉了話鋒，將話題從自身轉移到了雲歌說話的語氣上，這一招叫做偷龍轉鳳。
“我並未覺得有不妥之處”雲歌聲線依舊地說著，她的情緒毫無波瀾。
“好，好，澤蕪君！你喜歡便是，在下不敢多言”元勍的話又讓雲歌用一句話給擋了回來，她有些負氣地說著。她自知是沒辦法在言語上佔到雲歌的便宜，當年是如此，如今更是。世人常說風水輪流轉，看來這風還未轉到她頭上，得耐心再等等。
“疼嗎？”雲歌見血喂得差不多了，以靈力將元勍的傷口癒合后柔聲問着元勍。
“有些”元勍看着自己右手掌心癒合的傷口說著，那種切膚的痛在每次劃開掌心時都會再次感覺到，可比起痛來能夠救人更令她開心。
“我真不願傷你，兩百年前是如此，如今更是”雲歌感嘆地說著，元勍見她目光落在房間的牆壁上，雲歌應該是想到兩百年的事。這世上根本沒有泣血玄丹這種神葯，每一個被救回來的妖魔都是喝了她的血，她手掌上的氣血較為充盈，其他部位受傷時並不太會流血，那時的地火中為了救那些妖魔們，她的手掌幾乎沒有一處好肉，大大小小的傷口癒合后變成了人們所說的掌紋。
“世事並不能盡如你我所願，雲歌，我們都還活着，這樣便很好了！”元勍輕輕地握住了雲歌的手，當時本沒有選擇，若早知道取她的血可以救治被地火灼傷的妖魔，她們何必要大開殺戒。告訴世人云歌用泣血玄丹救了妖魔也是為了保護自身，一種妖獸的妖血能夠治百病，對她不是好事。
“是啊，這樣便很好了！”雲歌反握着元勍的手，聲線輕快地應道。
不戰則死，不生則亡是妖魔們的宿命，她們還活着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