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雪花酥、江豆糕、核桃酥、金錢餅、棗泥酥、蜂糕。元勍盤腿坐在地上,將油紙包着的糕點逐一從乾坤袋中取出,依次排列在自己的面前,每過半個時辰她便吃上一種糕點。倘若三個時辰之後這三個小妖頭都未能有一人從幻境中脫身,她便要設法進入他們的識海,時間耽擱得越久,他們便越分清現實與幻境的區別。
“主子”元勍正在有滋有味地吃着核桃酥的時候,司祈化形在她眼前,他左手捂着心口,臉色煞白地看着她。他早前受了重傷,胸口的傷口雖被她用妖血強行癒合,他的靈力微弱,勉強化出的形下半身幾乎看不見。
“你怎麼不好好待在劍中,勉強化形會令你的傷勢更嚴重”元勍拍了拍自己手上沾着的糕點粉末,語調關切地說著,他一定是感應到四周的氣氛變化擔憂她有恙才勉強化形,是他多慮了。
“您見過那些東西了?適才我被自己困住了”司祈在悶咳了幾聲后道出了他適才被困的情形,被自己所困,元勍大概猜出離宋用的是什麼法術了。
困生術,南蠻鬼師最強的法術,能一次次令人經歷生平最苦痛之事,直至陣中的靈魄自我毀滅或突破陣法,此法是無限輪迴之術,是以山木草石為輔,陣中之靈魄為驅動陣法的能量,入陣之人在陣中耗得越久,越快會消亡。
這種法術與迷思獸的幻境的不同在於迷思獸能夠讓精怪、妖、人們圓滿,讓人沉淪於美夢中中直至精神力耗竭而亡,迷思獸會靜待魂魄離開肉.體將魂魄吞食,與困生術是兩種本質相同卻相差甚遠的迷魂術,若有的選自然要做美夢。
“我知道了,他們三個眼下被迷思獸的幻境困在了自己的識海,你暫且休息吧!我會尋法子救他們出來”元勍溫聲說著,她抬手一揮,用妖力將司祈送回了劍中,他的傷勢說重不重,總該靜心養着,她到底是這世間獨有的洞悉獸尚不至於不出手就吃了敗仗。
她護下南呂,與南蠻鬼師離宋結下樑子,這樁子事怕是難以圓滿解決。夜羅剎失蹤,西荒的事態不甚明朗,若問這世間有誰能夠擊敗被奉為妖神的夜羅剎大抵是溶魔或始祖魔級別的大妖了,若真是這種級別的大妖大魔,她與雲歌都無法與之抗衡。
“看來你的情況堪憂,不如我來替你護法吧”葉長庚配劍勾星的劍靈靳紇在此時顯身在元勍面前,那張俊朗的臉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那雙桃花眼若有似無地看着她,他在等她求他,這人真是記仇。她第一次在劍冢中挑挑揀揀沒有取得配劍就被劍靈們趕出劍冢,第二次是直接挑了司祈做自己的配劍,靳紇耿耿於懷至今,他如此記仇,她可真不敢將自己的性命託付給他。
“你主人被困於幻境之中,正是性命攸關的時候,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你去救他?”元勍折中地提出了一個法子,讓靳紇進入識海先救出三個小妖頭中的一個,她可以進入識海自然也可以送其他靈魄進入,讓靳紇去救葉長庚是再好不過了。
她知道他絕不會答應她的提議,他肯成為葉長庚的佩劍,只是在等一個她求他的機會,為她沒有選他做佩劍掙回顏面。
“我與他又不相熟,他死了,我大不了再尋一個劍士,進入他的識海救他不該是你為人師應份之事?”靳紇說著抬起左手摸着自己左額角垂下的一縷青絲,他並不想救葉長庚,半點不出她所料。
與司祈的被迫成為劍靈不同,靳紇是自願投爐被鑄成靈劍,他的第一任主人便是慘死於他之手,勾星是一把凶劍,持劍者若是自身不夠強大便會被劍靈所控制。
“師傅,發生什麼事了?葉哥哥他們怎麼了?”少辛着急地詢問聲打斷了元勍與靳紇的對話,她在瞧見靳紇時略有驚訝但眼下有要緊的事便着重詢問葉長庚與南呂的情況。少辛第一個醒來,證實元勍稍早前對她的推論,是個心如琉璃的孩子。
“你們剛剛陷入了自己的夢境之中,是迷思獸使你們迅速進入它在你們識海中構建的幻境,一定是個美夢吧?”元勍簡單地向少辛解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南呂會陷入得極深,葉長庚倒不像是有那麼多心事的人,這二者之間她會選先救南呂。
“這位是?”少辛在了解過情況后才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靳紇,她未曾見過他,自然好奇他是誰。
“他是葉長庚佩劍勾星的劍靈靳紇,不好!有事”元勍介紹着靳紇的身份時注意到南呂的嘴角流下一抹血,這是迷思獸在加強幻境的靈力,讓在睡夢中的南呂的知覺被放大,他可能在幻境中受了傷,隨着靈力加強幻境也將隨之產生了變化。
“你們兩個在這裏替我護法,我要進入南呂的識海救他,靳紇,你不要跟我玩花樣,否則我要你劍毀靈亡,少辛,你若見我受傷一定要掐住我的右手虎口位將我喚回,明白嗎?”元勍在威脅過靳紇后交代着少辛將她喚回的法子,她用妖力將老張頭召近了一些,以防迷思獸趁機發難。在少辛肯定地點了一下頭后,她閉上了眼睛,衝破體內縛靈散的禁錮,她的元神離體進入了南呂的識海。
藍天白雲和延綿起伏的山巒,元勍在經歷過一陣漆黑的混亂后她來到一處山林中,她振了振臂膀便飛了起來,她意識到作為入侵者的她在南呂的識海中是一隻能夠飛翔的雀鳥。她繼續振臂,讓自己能夠高飛起來,她飛到了這片樹林的最高端她看見了樹林中的高大的木圍欄和瞭望台上的獸人。
南蠻王族的近衛都是羽人族,是上半身為鳥頭下半身為人,有手臂也有翅膀,能夠飛翔也能夠使用武器,力量強大,不過羽人族的壽命壽命不長,最長只能夠活到四十歲,這是上天對力量的限制。
她小心地飛翔穿過羽人族的守衛之處,飛過幾處低矮的耳房,沒有看見人也沒有獸人甚至是任何一隻活物,這很詭異。在看見了一處宮殿後她選擇在屋檐上停下,她看見殿外的石欄之下出現了一個正在做泥塑的男孩,她猜測這個男孩或許是幼年時期的南呂,男孩專心致志地做着泥塑,無人驚擾他。
大約又過了一會兒,她聽見了聽見了從殿門方向傳來的馬蹄聲,是上半身為人半身為馬,是年輕的豪徵,他左手攬着一個婢女模樣的女子,二人走出了殿門沿着廊檐朝着其他地方而去,從二人的表情來看,不用猜也知道他們要去做什麼。
這個噩夢與元勍所想像中的噩夢有點差距,她以為夢裏是什麼打打殺殺的場面,南呂怎麼就受了傷?是幻境倒置了?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場景又再度變幻,這次她不是鳥雀而是個半獸人,身上穿着南蠻的服飾,他們都穿着獸皮製成的衣物。她跪在地上而南呂跪在她的身側,此時南呂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他們在給面前一個面貌妖嬈的女子在行跪拜之禮。
“娘親,孩兒是真心喜歡鏡娘的,還望娘親成全”南呂字字剛勁有力地說著,十二三歲的王子喜歡一個女子,這種事出現在南呂幻境之中說明這個鏡娘多半是福薄之人。
“呂兒,你該去學騎射,你的事容娘親想一想”南呂的母親熹嬪來到南呂面前扶起了元勍,笑容滿載地叮囑南呂是時候去學騎射,任誰瞧見了都當是她應允了這樁婚事。
“好的,娘親”南呂愉悅地笑道,元勍看着南呂笑着就要轉身離去,她只覺不對地抓住了南呂的手臂,將他拉到自己身前。
“快些去死吧,賤人,膽敢勾引我的兒子”熹嬪在南呂轉身的瞬間就腰間拔出匕首要刺向元勍,這匕首自然插進了南呂的胸膛。這是南呂的夢,夢裏的所有事物都傷不了他,可元勍不一樣,她要是受了傷會損毀元神。
她猜測南呂是在無限循環這一段,他可能看見了他母親是如何殺死了鏡娘,他在夢裏試圖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由於迷思獸催動妖力使幻境有所改變,他無法救出鏡娘。果然熹嬪的匕首扎進了他的胸膛,他們周遭的環境又開始產生變化,周遭變成了一片漆黑,迷思獸對幻境控制正在減弱。
“師傅,你怎麼在這裏?”雙手捧着自己腦袋還在想發生什麼事的南呂認出了元勍,他顯然還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事。
“你被困在了自己的夢裏,出去的路在哪裏?你記得嗎?我們逃出去就安全了”元勍吩咐着南呂帶着自己逃出去,只要他想逃,迷思獸的力量也無法限制幻境的主人逃離幻境。
可南呂還未開口周遭的環境再度變成了另一地方,她身在水牢之中,水牢的水位正在緩慢升高,算算水增漲的速度,不出一炷香時間她就要被水淹沒了。是南呂的潛意識不想醒來,他要打破循環,救出自己想要救的人,如此,元勍只能跟着被困。
“侯鳴,我來救你了”元勍看着成年的南呂出現在水牢門外,他正在揮劍試圖斬斷水牢的鎖鏈,這一次元勍是個名叫侯鳴的男子,看來他最後也沒救成他。
“救他,你憑什麼?瞪大你的眼睛,我要看着你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我要你給我的弟弟償命”這次水牢外出現的人元勍認識,是林鐘,南蠻的大王子,虎頭人身林鐘一腳將南呂踹翻在地,他說要南呂給應鐘償命,應鐘死了?
“大哥,三弟死在藏宜山真的與我無關,求求你放過他們吧,你要動手沖我來”南呂跪在地上哀求林鐘放過侯鳴,應鐘死在了藏宜山,身為大王子的林鐘是個有勇無謀的人,南呂和他的母親自然會被猜忌,怪不得離宋要南呂的命了。
“與你無關?或許與你無關,你那個卑賤的母親呢?父王一直被你的母親迷惑着,我只是現在動不了你,將來未必!快加大流水的速度,我要看着他死”林鐘吩咐着他手下的人加大流水的速度,他要看南呂痛苦的模樣,他要他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死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是夢,你快醒醒,南呂!你現在在竟水,不在南蠻,你快記起來”元勍試圖喚醒南呂但無果,她努力掙了掙,沒有掙開綁在身上的鎖鏈,南呂潛在意識在壓制她的妖力湧入幻境,他是這幻境的主人,他要自己來做救世主。可水流得太快了,在林鐘吩咐加大水流后水已經漲到了她的肩膀,很快就要淹沒她,她調動着所有力量,終於在水快淹沒她的下巴時掙脫了鎖鏈,她擊毀了牢門,來到南呂面前,他所幻想出的林鐘隨着她得救而消失了。
“你個王八子,快點醒醒,別再做夢了”元勍一腳踹在南呂的身上,她強行突破南呂的壓制已經傷及了他的神識,他再不醒來就有可能醒不過來了。
她再抬起腳的時候一陣外力將她抽離了出去,她感覺到天旋地轉,整個人輕飄飄的,眼前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