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

「……你殺了他？」沢田綱吉表情複雜地重複了一句。

他現在很擔心，這種內容真的適合在他的節目裏播出嗎？雖然他的節目平時的內容就已經夠黑暗的了，但這……完全超規格了吧？！

沢田綱吉覺得這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常的家庭。他的意思是艾倫.伯特口中的家人包括他自己在道德方面好像都是缺失的。

而且那把手.槍又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麼這孩子要在自己的房間裏藏這麼危險的東西？！

外國人都這樣嗎？！

【嗯……】艾倫.伯特應了一聲，平靜又冷漠地說道，【兄長的情人有很多，那個男人只是其中一個。】

他一副只不過是處理了一個不重要的情人而已、根本不是什麼大事的語氣啊！

「原來如此。」面對着這樣的一個孩子，沢田綱吉明白自己是絕對不能露怯的，所以他控制住語氣，平靜地接了一句。

儘管實際上他的內心掀起的波瀾已經快將他自己淹沒了。

「然後你的兄長就殺了你嗎？」沢田綱吉並沒有評價艾倫.伯特的行為，「而你對此感到不滿……你後來親自和兄長確認過他殺你的原因了嗎？」

【嗯，確認過了。】艾倫.伯特幽幽地說道，回答很肯定，完全沒有迴轉的餘地，【但我還是無法理解……茲……他為什麼……茲……要為了那種垃圾……茲茲……放棄更有價值的我。】

【他是未來的Boss……他應該知道……茲……怎麼選擇對他才是最好的。】

【即使覺得……茲……我對他有威脅……茲……他也不應該在那種……茲茲……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直接動手……雖然父親在之後……茲……還是為他隱瞞了……我死亡的真相……也為他隱瞞了、他的秘密。】

【但那種將一切寄托在別人身上的行為……茲……是不可取的……茲茲……父親不會總是站在他那邊……兄長不知道……父親有一個……茲……和他年齡差不多大的私生子……茲……而且比他更有能力。】

【另外……父親最新的情人也已經懷孕了……茲……她非常受寵……茲……她的孩子也會非常受寵。】

總覺得自己聽了很多不該聽的隱秘！

沢田綱吉無聲吸氣。

「咳……所以你的兄長現在……」

【我送他……茲……去見他的情人了。】艾倫的回答平靜又陰森，【他在見到我的時候……茲茲……還在質問我……認為這是我的錯……】

【我覺得……他太愚蠢了……茲……但是……我願意滿足他的……茲……願望……】

【我……茲……是他的副手……茲茲……是他的刀……我會滿足他的願望……雖然我……茲……對他很失望……但……看在過去的份上……茲茲……我願意在最後……為他解決掉……可能會威脅到他的……傢伙……】

【無論是……茲……知道了他的隱秘的……茲茲……還是遲早會背叛他的……或者是……可能會導致……茲……他的隱秘暴露的……】

酒店房間裏的某個角落，男孩的身形緩緩出現在了房間的角落，他的額頭上有一個彈孔，面色慘白，沒有任何光澤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不遠處坐在沙發上冷峻的銀髮青年。

陰冷的氣息撲散開來，它無聲無息地靠近了銀髮青年。

【先生……】它慢慢趴在了銀髮青年身上，幼小的手悄悄勒住了銀髮青年的脖子，然後它緩緩張嘴，同時，放在銀髮青年面前桌面上的染血收音機里傳出了它的聲音，【這樣……茲……我是完美的左右手了嗎？】

窮圖見匕。

這才是，它現在真正的執念。

「……」沢田綱吉沉吟了片刻，眼神微沉，突然問道，「你現在，在誰的身邊？」

【……先生……好厲害……】耳機里的聲音停頓了幾秒，再次響起的時候多了幾分感嘆，【如果我的兄長……茲茲……也像先生一樣……茲……這麼聰明就好了。】

獄寺隼人突然覺得脖子有些冰涼，他皺着眉，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頸側，什麼都沒摸到。

他沒有太過在意這點身體上的小問題，現在他更在意這個自稱艾倫.伯特的傢伙在節目裏爆出來的信息。

從目前的對話來看，這是一個艾倫.伯特死後變成了鬼回去找殺了他的兄長也就是克里斯「復仇」的故事。

而艾倫在半年前被克里斯滅口的原因是他發現了克里斯是夜店變裝女王以及性取向和一般人不同的秘密，而這兩個秘密完全可以顛覆克里斯繼承人的地位。

艾倫.伯特作為養子，也作為被專門培養的未來Boss的副手，卻並沒有得到最有可能成為Boss的克里斯的信任……雖然，光是聽艾倫.伯特的描述，獄寺隼人就知道克里斯確實是個蠢貨。

貝德拉家族最有競爭力的繼承人居然是這種德行，如果克里斯不是個靶子的話，那貝德拉家族原本就沒什麼未來了。

就算傳聞中克里斯的手段狠辣，在各方面的能力都算是很不錯……但那又怎麼樣呢？一個雖然手段狠辣但腦子拎不清的黑手黨首領，還不如一個雖然不怎麼優秀但至少聽話的傀儡。

——對於一般家族來說，就是這樣的。

不過傳聞中是獨子，沒想到雅各布居然還有一個私生子。如果那位私生子也在之前的死者里的話，那最值得懷疑的恐怕只有……

獄寺隼人捂着脖頸沉思着。

雖然不知道這個「節目」到底是怎麼來的，製作這個節目故意將真相以這種方式爆出來的人到底有什麼目的，但裏面說的事應該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可信的。

關於克里斯的秘密他還可以之後派人去求證，艾倫被殺的真相，雖然已經隔了半年了，但應該還是可以查出一些蛛絲馬跡的。

至於，殺死雅各布和克里斯他們的真正兇手……

獄寺隼人並不想相信這是什麼冤魂復仇，畢竟就算那種東西真的存在，應該也做不了什麼。

它們能做到的頂多只有……

獄寺隼人的腦海里飛快地閃過了一些連他自己都沒有捕捉到的念頭。

他很快又回過了神來。

不過，「先生」問的那個問題是什麼意思？如果節目裏的這個「艾倫.伯特」是誰假扮的，那現在這個「艾倫.伯特」又準備對誰動手了嗎？但這位「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還是說，這只是一齣戲，實際上日本根本沒有這個節目，這位「先生」也只是演員……

「完美的左右手？」獄寺隼人突然低聲念道，他突然想到了剛才「艾倫.伯特」提出的問題。

【……我是完美的左右手了嗎？】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節目裏的那個「艾倫.伯特」突然提起這個問題，但……

「怎麼可能算。」獄寺嗤笑了一聲。

連他都還沒有那個臉面自稱是最完美的左右手，一個小鬼的口氣還真大。

獄寺隼人沒有看到，趴在他身上的男孩突然僵住了，它的手指搭在獄寺隼人的咽喉處，彷彿隨時都會用力掐下，但它最終還是停住了。

【為什麼……不算。】

收音機里再次傳來了它的聲音，艾倫.伯特湊近了獄寺隼人，臉上逐漸浮現出了怨毒。

？

獄寺隼人皺了皺眉，感覺那個「艾倫.伯特」簡直就是在問他一樣。

剛才那位「先生」說過他不算嗎？

沢田綱吉也在想這個問題。

他有說過不算嗎？

沢田綱吉皺了皺眉，想到了剛才的那位山下小姐。

……難道是現在就在艾倫.伯特身邊的那個倒霉蛋說的？

不，怎麼可能會有人這麼蠢，明知道生命受到威脅還要去激怒可能會殺死自己的詭異的存在？

……不管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我無法理解你的執念。」沢田綱吉還是開口了，如果真的是對面也有一個倒霉蛋在回答艾倫的問題的話，那他不能再拖下去了，天知道對面那個倒霉蛋還會說出什麼話去激怒艾倫？

「就像我沒辦法理解當年我認識的那個人的執念。不過我不認為你將所有人都殺了就能為你的兄長隱瞞秘密，你應該知道這種過於簡單粗暴的方法並不是唯一的答題方式。」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艾倫非常理智，不管當初培養艾倫的人最開始是想讓艾倫做什麼，艾倫被培養得確實非常優秀。

那麼，他就不能真的只將艾倫當成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去哄，這樣是沒有用的。

最好直接為他分析清楚利弊。

「我能聽得出來，以左右手的身份，其實你並不滿意你的兄長，對嗎？」

【……是……茲……先生。】

「你現在依舊為了兄長而行動，其實只是為了滿足你想要成為最優秀的左右手的慾望，而你的兄長，是最開始你被培養的時候、就被定下的上司——你剛才說過你會對他效忠，其實也只是因為這也是你認為的優秀的左右手所需要的要求之一。」

「聽你剛才的意思，其實你現在只是打算為你的兄長、你曾經的上司做完這最後一件事，是嗎？」

【……】

「那麼……讓我們直接一點吧，你打算為你的兄長做到什麼地步？」沢田綱吉緩緩問道，「你粗暴地殺掉所有知情人，但這些知情人也會有家人朋友，他們會為了那些知情人調查真相，就算沒有他們，也會有警方調查真相。」

「他們或許沒辦法調查到你，但遲早都能查到你的兄長的秘密，到時候，你還要繼續殺嗎？」

「那麼，你能想到，你需要為你那愚蠢的兄長工作多長時間，才能完成這「最後一件事」嗎？艾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