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死的妹妹 三十五

瘦死的妹妹 三十五

聽到“下毒”二字,於海眼疾手快地捂住嚴柏悅的嘴,斥道:“你瘋了?”

嚴柏悅察覺自己失言,狠瞪着他:“她的死與我無關,我才不會愧疚!”

於海皺眉看着她:“夫人,若不是你,我不會殺她。”

“你愧疚是你的事!”嚴柏悅狠狠灰開唇邊的手:“當初我可沒有逼你,是你自己的選擇。”

於海閉了閉眼:“你明知道我放不下你,她跟你之間,我肯定會選你。那時我已經跟你認了錯,你還非要我殺了她才肯原諒……妙青的死我們各佔一半,你怎麼想我管不着,反正我心裏有愧,看不得和她長得一樣的女子受苦……”

“所以你就跟她生孩子?”嚴柏悅心裏發虛,氣得渾身顫抖,指着屋子的方向:“你就算要照顧她,也沒必要照顧到床上去!”

“孩子是意外。”於海認真看着她,語氣誠懇:“夫人,她有了孩子之後,我第一反應也是讓她落胎。可我後來又想,我娘她對你唯一的不滿就是因為子嗣,若是有了孩子,你們婆媳倆不會再鬧,我也能安心為皇上分憂。”

嚴柏悅氣笑了:“你想安心?”

她斥罵道:“於海,你太自私了!你弄一個庶子放我跟前,你們母子舒坦,我要慪死。”

只想一想那樣的情形,她就接受不了。嚴柏悅上前一步,湊近於海耳邊:“夫君,你說過要一輩子對我好的,我這個人善妒。受不了你身邊有其他女人,更受不了你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在我眼前轉悠……”她看着於海慎重的眉眼,冷笑道:“讓她喝了葯病逝,否則……哼……”

她扭頭就走。

於海着急,追了幾步:“夫人,我真心愛慕你,我對你的心意你應該明白。難道你想讓我斷子絕孫?”

嚴柏悅聞聲回頭:“於海,我在出嫁前受了不少委屈,我爹知道那女人的真面目后,便想要給我補償。而他給我的補償可全都落到了你身上,你一個寒門進士,能夠爬都得這麼快,你應該心裏有數才是。得了好處,就該老實捧着我!若是你捧不好,多的是人在後面等着!”

於海不服氣:“那都是我自己……”

“哈哈哈哈……”嚴柏悅哈哈大笑:“天真!若沒有我爹,你以為你攢的功勞真能落到你頭上?你可別忘了,這些年來,我爹有幾次還讓你領了頭功!若你敢負我,想好後果!”

她眼神凌厲,吩咐道:“花圃別建了,把那牆給我拆了,小門堵上!”

嚴柏悅身邊的丫鬟將手中熬好的葯一放,急忙忙跟上。

其實,嚴柏悅雖然傲慢,可她在於海面前一直都是溫柔的,今日會如此,着實是被那有孕的女子給氣着了。

沈妙青還好,雖然談情,到底沒有夫妻之實。而這有孕的女子,就是於海背叛她的證據!

園子裏,下人噤若寒蟬。

於海滿臉凝重,走回了屋中。

屋子裏,母女倆一直都注意着外面的動靜,嚴柏悅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她們都聽在耳中,看嚴柏悅拂袖而去,母女倆面色蒼白,陳氏抓着女兒的手,低聲問:“我們怎麼辦?”

雪花看着於海端着那碗黑漆漆的葯進門,邊上盧氏急忙忙迎上去,滿臉焦灼:“這可如何是好?阿海,你今年都二十六了,擱別人家孩子都能寫字了,娘是真想抱孫子!”

於海看着手中的葯碗:“娘,你先回去。”

盧氏還想要再說,可對上兒子的目光,也不敢再鬧,乖乖被婆子領走。

她走之後,屋子裏只剩下母女二人和於海。

雪花看着那碗葯:“大人是想讓我喝嗎?”

於海不回答,半晌才道:“雪花,是我對不住你。孩子以後還會有,這一回……”

他將葯碗往前推:“喝了吧。”

陳氏面色慘白。

雪花沒有伸手,問:“剛才夫人說,我是一位姑娘的替身,那姑娘是誰,大人能幫我解惑嗎?”

她不依不饒不肯喝,於海不悅:“問多了對你沒好處,老實把葯喝了,我會補償你的!”

雪花端起那碗葯:“補償我什麼?”她慘笑一聲:“我們母女如浮萍一般,實在過夠了被人隨手拋棄的日子。”

補償的話只是於海順口說出,聞言皺了皺眉:“我還你們身契。再給你一些銀子。”

雪花伸出手來。

看着面前帶着薄繭的小手,於海眉心皺得更緊:“你何必如此功利?”

跟着他的女人肯定不止是圖他的人,於海心裏清楚。可這姑娘未免也太……至少,裝也要裝一下對他情深似海啊。

雪花看着他:“大人,妾身確實想要靠着您過上好日子,但妾身也是真的愛慕過您的。可今日夫人的到來,又讓妾身明白,想要留在您身邊很難。妾身這些年來,看透了許多人許多事。與其去抓那虛無縹緲的感情,還不如拿些實惠的。”

於海眉心皺成了川字,看向身邊隨從:“去拿一百兩銀票。”

隨從跑了一趟,雪花拿到了銀票和身契,端起桌上的葯一飲而盡,眼淚落了滿臉:“大人,妾身本來想着,既然在您身邊留不住,便裝得絕情一些。如此,以後您也會收心和夫人一心一意過日子……可分別在即,還是忍不住。”她用無名指擦了眼角的淚:“您就當妾身是個勢利小人,為了銀子接近你的吧。”

語罷,拉着陳氏跌跌撞撞往外走。

於海想要攔,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

走出於海視線,雪花回頭瞧了一眼,沒了方才的失魂落魄,腳下一轉,沒往偏門去,拉着母親往偏僻處走。

那裏有一棵大樹,上面正靠着一架竹梯,雪花走近:“娘,幫忙!”

陳氏恍然想起,剛才她們母女一進這園子,女兒就說那棵樹太大遮得人心情煩燥,沒到半個時辰,就已經有人扛了竹梯過來修剪。

母女倆相依為命多年,陳氏下意識上前幫忙,眼看女兒把竹梯架到了牆上,她詫異問:“我們翻出去嗎?”

雪花催促:“你快上!”

聽出女兒語氣中的焦急,陳氏也不耽擱,利索地往上爬,雪花動作飛快,爬上牆后把竹梯往上拉,然後架到了外牆上,一邊道:“夫人善妒,你也看到姐姐的下場了,我從未想過他們會放過我們。”

這話一出,不用雪花催,陳氏已經飛快往下爬。

母女倆翻出了牆,一溜煙跑到了小巷子裏。

於海看着母女倆走遠,嘆息一聲。正惆悵呢,忽然有人急匆匆跑過來:“大人,她們沒走偏門。小的看過了,她們好像從樹后翻了出去……”

聞言,於海面色大變,沉聲道:“就說府中有逃奴,趕緊去追!”

南街上,忽然多了許多下人到處找尋。

母女倆走的是小巷子,還險些和他們撞上。陳氏看到那些找尋自己的人後,再無一絲僥倖:“雪花,於大人是從二品官員,他想要找人,我們能躲過嗎?”

雪花滿臉沉肅:“去衙門告狀!”

*

時隔多日,蘇允嫣聽說了雪花被接進宅子的事,本以為她不會再告狀,沒想到兩個時辰后,又聽說雪花出現在京兆尹,求大人為自己從未見過面的姐姐討回公道。

蘇允嫣被唐大人接到公堂上時,於海夫妻已經到了。而已經入獄許久的沈家夫妻,也被帶上了公堂問詢。

先是陳氏涕淚橫流地控訴了孩子祖母偷偷把女兒賣掉的事,然後又將偶遇蘇允嫣時,得知大女兒去向的事說了,哭得泣不成聲:“當年我就懷疑大花沒死,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她,沒想到她被人帶到了外地,更沒想到我們母女還未見面,就已經天人永隔。求大人為我女兒做主!”

若是眼睛能殺人,雪花母女倆已經被於海瞪出了幾個大窟窿。

嚴柏悅一開始有點慌,到了公堂上后,已經恢復了鎮定,一臉不解:“你女兒死了,跟我們有何關係?”

雪花面色慘白,身下流出了一灘血跡,該是落胎葯有了效果。她捂着肚子:“栗姑娘是沈家八姑娘,而我姐姐是沈七姑娘,她們從小一起長大,也是她告訴我們母女姐姐身上的痣,讓我們找到了人。並且,栗姑娘還說,姐姐並不是外面傳的病逝,而是中毒身亡。而她中毒之前見的最後一個人,就是於大人!再有,於大人和我姐姐之間有情,還因此夫妻失和,與夫人鬧翻,可在我姐姐死後,他們又開始夫妻情深,民女懷疑,是於大人毒死了姐姐,以此挽回了夫人的心。”

於海能被氣死。

這女人剛剛還情深似海,假裝勢利與他道別,可扭頭就進了衙門把他告上公堂。

並且,她們母女倆說的這些,還就是真相。

他眼神如淬了毒一番看向蘇允嫣:“栗姑娘,你何必編造這些讓本官名聲受損?本官何時得罪過你,你要做下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蘇允嫣對着上面的唐大人磕頭:“臣女對雪花母女說的那些話,絕無半字虛言。從未編造!”她扭頭看向於海:“於大人,你莫非忘了,當初我們之間結下的恩怨?”

於海死死瞪着她。

他心裏隱隱後悔,早知有今日……當初他知道身邊有侯府的人後,為了保護沈妙青,將自己心上人換人的事只是順手為之。他並不認為區區商戶養女能翻身。

就是做夢他也想不到,沈家的八姑娘竟然是京城官家千金,且性子這般強硬,不惜搭上名聲也要與他對簿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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