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第一:狂徒

說第一:狂徒

茶樓老闆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那二流子又來了?”

店小二跟着咬牙切齒:“是!一個人四棱八叉地往座里一躺,腿還伸得老長,直接佔了一張桌!這都第三天了,一個子兒也沒往外掏,花生米倒是被他蹭了好幾碟!昨天還聽他抱怨……”

“哈?”店老闆直接迷惑,“他還有臉抱怨?”

“……抱怨說,老闆娘腰身太粗。”

店老闆:“……”

——這人親娘是日拋的吧,這麼囂張?

.

.

薄燐叼着根狗尾巴草,百無聊賴地從二樓窗戶上望下去。

他出門前特地照着命書給自己算了一卦:今天晴轉多雲,雷電橙色預警,降水率在有和沒有之間,是個適合殺人越貨的好日子。

他已經在茶樓蹲了三天的點兒,還是沒等來任務目標。薄燐正憂心金主爹爹撤單,或者乾脆一單多投——那他這個月可能真得從貓砂里挖土吃了。

生活不易,殺手嘆氣。

薄燐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往桌上一架,渾身找不到能支棱起來的骨頭,天底下找不到第二個比他更囂張的高位截癱。

嘖?

薄燐本來正無所事事地盯着街頭看美女,眸光突然一凝,整個人精神抖擻地支棱起來,活像黃鼠狼終於找到了拜年的雞:

來了來了來了!飯來了——哦不是,人物目標扛着人頭過來了!

他伸手在窗欞上一撐,整個人輕盈得像是貼着雲巔掠過的鷹隼,一縱凌風而下,落在地上時悄無聲息。

他吹了聲輕佻的口哨,把束髮的黑布條兒往眼睛上一系,江湖騙子正式持證上崗,向著任務目標溜達過去:

“小美人,算命不?”

.

.

灰頭土臉的女孩抬起頭來,眨巴眨巴眼睛,小小聲地問:“……多少錢呀?”

這是女孩下山的第四個月,她終於靠着一雙三寸長的小腳,走到了有人煙的地方。路過人見她模樣可憐,還會朝她扔幾個饅頭或者銅板——女孩就是靠着這點零星的善意,好歹沒餓死在路上。

她不知道自己認識什麼人,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女孩只是本能地跋涉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好奇地看着這個熙熙攘攘的人間。

好……好熱鬧呢。

眼下女孩還是第一次遇到主動跟自己搭話的人,下意識地覺得這個機會要珍惜起來:

還是第一次有人搭理自己呢;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薄燐一臉複雜:“……”

這智商幾歲了?

他招子確實放得又利又亮,但是走近一看,好傢夥,這姑娘年紀也太幼了——他從不接未成年生意,這有損他職業道德。

薄燐朝小姑娘笑了一下,全當自己認錯了人,正想從她身邊路過——

女孩子也往旁邊邁了一步,眼巴巴地看着他:

理我,理我,理我,你不是要跟我說話嗎?

薄燐:“……”

他心服口服地承認,這姑娘確實髒了點,但模樣生得相當不錯。

女孩的眼睛是價值連城的翡翠,頭髮是霧意蒙蒙的冷灰。她的清秀朔氣寒冽,淺淺的眉眼上淡淡地蘸着裁剪齊楚的嫵媚。

嘖,薄燐淡淡地想,確實有點百靈的意思。

得,這單生意他當沒接過,算是為百靈攢點兒陰德。

薄燐本來已經決定了要跑單,算是從沒見過這個綠眼睛的小姑娘,以後也請她自求多福,但是——

天意伸出手來,撥動了命運的轉輪。

此時恰好吹來一陣駘蕩的晚風,撩起了女孩髒兮兮的長發,九片方孔銅錢猝然撞進了薄燐的視線里。

薄燐渾身一震:

嘖?

.

.

大風泱泱,大潮滂滂。千古不滅,雲秦無雙。

傳說泰父劈開天地混沌,靈子從天河瀉入凡世,玄武負河圖而現,朱雀銜洛書飛降。

四萬八千歲年間,有先祖發現“氣中有靈”,運用合適的器械就能利用空氣中的靈子,產生搬山填海的威能——於是一批專門製造特殊器械的工匠應運而生,他們也就是最早“偃師”;

有先祖發現“體內有府”,通過特殊的鍛煉方式,便能將靈子引入經脈渡入炁府,從而掌握呼風喚雨的神能——於是出現了一批用身體駕馭靈子的武者,也就是最早的“方師”。

——簡而言之,偃師煉器,方師鍛體,全民健身……哦不是,全民修鍊。

隨着世人對靈子的了解逐漸深入,偃師與方師的馭靈之法也在逐漸交融,最終成為了雲秦帝國里相互依存的兩大武力依靠:

方師的品級由“霸下府”評定授予,以“葉子戲”牌為標誌,共分為十二等級,分別以不同花色為指:但是方師的等級花色根據朝代更迭而改、式樣填色考究甚多,一般的方師無法用耳下的葉子戲牌斷定同行的等級。

比如薄燐耳下墜着的,便是形制較短的葉子牌:矩形紙片通體墨黑,上面繪着雪白的龍游梅花。

而偃師的品級由“千機城”評定授予,以“清嘉孔方”銅錢為標誌,也分為十二階;但偃師的等級是一目了然的——你是幾枚銅錢,也就是幾位階的偃師,這個做不得假。

而這小姑娘頭髮里,赫然垂着一串九片的清嘉孔方!

九錢偃師是什麼概念?

是電是光是唯一的神話,是會說話喘氣的武器庫,是人形自走金銀庄!

此時此刻的薄燐,彷彿是被雞砸中腦袋的黃鼠狼:

——富婆,餓餓,軟飯。

.

.

女孩睜大了眼睛:“給我的?”

薄燐把熱氣騰騰的陽春麵往小姑娘面前一推,順手遞了她雙筷子:“對。”

女孩的眼神亮了起來,她覺得這個人真好,哪像之前的黃牙,一言不合就拿箭射她。

薄燐修長的十指交叉抵住了下顎,一臉複雜地看着這小姑娘。

薄燐為了她跑了一單,肯定得從她身上賺回本錢來的——他是做人命買賣的天涯客,又不是做慈善,人是要吃飯的。

但是綠眼睛、年輕姑娘、九錢偃師,這搭配組合,聽起來怎麼這麼燙耳朵?

九錢偃師放眼整個雲秦也沒幾個,一隻手能數得過來的活兒。自清嘉帝頒佈匠戶令以來,偃師世代沿襲、不得脫籍改業,偃師的各大宗門規戒森嚴,自家的人才和技術都跟褲/襠一樣捂得嚴嚴實實——九錢以上偃師,已經能進祖廟供着上香了,沒道理放着人亂跑。

除非……

……除非是已經公認“死亡”的人,比如“誅天之戰”中那個日天日地的女偃師,“羅剎鬼骨女”。

嚯,有點兒意思。

薄燐笑道:“美人貴姓?”

女孩叼着一嘴巴的麵條,愣愣地眨巴眨巴眼睛:

你在說什麼?

薄燐:“……”

得,他忘了,這小姑娘好像確實不怎麼聰明。

“你從哪兒來的?”

女孩子老實巴交地答:“山裡。”

薄燐衷心地感嘆:“……山裏的人販比狗都多,您沒被人賣了真是奇迹。”

“有的,”女孩認真地點頭,“被我殺了。”

薄燐:“……”

——失敬,忘了您是哪座山頭的閻王爺:“關於偃師之術,你還記得多少?”

女孩子咽下了最後一口麵條,伸出了髒兮兮的右手來,掌心朝向薄燐,五指倏然張開。

嘩!

狂暴的疾風自她掌心陡然生髮,掀翻了薄燐身後一整條街的小攤!

“……唔,”女孩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太大力了。”

下一秒她被薄燐提溜了起來,男人夾着女孩扭頭就跑:

“祖宗,你是三個月沒挨打了么,掀人家攤子是做什麼!!!”

女孩茫然地眨了眨眼,小聲地糾正道:“是四個月。”

薄燐:“……”

姥姥!

.

.

薄燐夾着女孩跑了半座小鎮,終於甩掉了一整條街的攤主,和女孩繞回了自己的來意里:

修我命械,包吃包住。

如有糾紛,聽我狡辯。

“你的意思是說,”女孩歪着頭思考,“我替你修你的命械,你給我地方住?”

在方師全身上下的靈械里,“命械”是靈子輸出的媒介,也就是最關鍵的武器。薄燐的命械是“殘雪垂枝”,也就是薄燐用來遮眼睛的黑布條兒——他摘下布條隨手一甩,立刻幻化作了一柄修狹微彎的長刀,漆黑的刀身上繪着繁冗華艷的金色花紋。

薄燐的眼睛也是狹長而上挑的,淺金色的瞳仁里飲着淺淺的寒光。

刀如其人,人如其刀。

殘雪垂枝在半年前斷了一次,馬馬虎虎地焊上后還是不好使,薄燐正滿世界地轉悠,要找一個合適的偃師來修。

九錢偃師修命械,一般得是天價——薄燐佔了天大的便宜,大尾巴狼還不忘得寸進尺:“我很吃虧的,你還得替我做飯。”

女孩全當薄燐在放屁,往樹上一指:“我要那個。”

薄燐:“……”

……不是,你怎麼就使喚起爺來了?

請你端正你對僱主的態度,打工人!

僱主薄燐順着她的手指望過去,也不知道是哪家倒霉孩子乾的,紙鳶直接卡在了樹上:

“哦,那別人家的東西,拿下來也是要還給別人的。”

女孩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薄燐扭過頭去:“……”

女孩繞到了他面前,繼續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薄燐抱頭蹲下:“……別瞪了別瞪了,在買了在買了。”

.

.

“對了,小偃師,我以後怎麼稱呼您?”

女孩扒拉着她的新紙鳶,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要好聽。”

瞬間被委以起名重任的薄燐:“……”

得,您可真會給我找活干。

“那就……”他抬起頭來,燦烈的天光澆灌下來,枝頭的鳥羽撲棱着掠上渺遠的藍天。

“大鳥?”

女孩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顯然非常不滿意。

薄燐頗有眼色地改口:“小鳥。”

女孩沖他笑了一下,她本來就長得俏,笑起來甜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你再亂起,你鳥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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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主CP已經出場,心機深沉老流氓x心狠手黑小嬌娘(?

◆有糖有刀,有甜寵有攻心,有吵嘴有打架,有相互扶持有並肩作戰。

◆本文會出現喜歡女主的配角,但堅定不開後宮,絕不出現腳踏幾條船的女錶行為。

【註:後宮≠腳踏幾條船≠女表,非杠非黑,狗頭保命,純屬騷話,並無敵意,僅表達字面含義無諷刺、暗示意味,僅代表個人觀點並無意引發論戰及侵佔公共資源,語言不當之處請見諒,本人尊重黑女穆同等一切團體,若本作話冒犯到您我誠摯表示歉意,若您不贊同我的觀點不必特地回復我謝謝謝謝,loveandpe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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