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柳樹對柳雨說了句：“此事，我必給你討一個說法。”便走了。

以柳雨的道行，不要說當內門弟子，她把宗門規矩摸熟悉后，說句想謀個守山的差使，都輪不到其他人來搶，他家的老祖宗就能把守山長老的位置安排上。張翠翠用一個內門弟子考試資格就換走柳雨那麼多蠱蟲，一塊碎靈玉都不付，欺負人欺負得太過了。

柳樹當即去往外門，要找外門長老稟報此事。如果外門長老偏心他的首徒，他再將此事稟報到澤林老祖那裏去。畢竟，柳雨可是澤林老祖安排過來的，怎麼說，也算是澤林老祖的人，在他們柳家村叫人欺負，這是欺負他們柳家村沒人嗎？

柳樹氣得要死。

半路遇到柳絮請來的幾個刑房弟子，其中一個還是刑房執事，所領的職務跟張翠峰一樣，都是管的望回山這一片。這人姓柳，叫柳海，論輩份柳樹該喚他一聲叔叔。柳樹見沒有外人，行禮喚了聲：“海叔。”

柳海問他：“你這是去哪？小絮說你被張翠翠和張翠峰聯手找麻煩？”

柳樹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柳海。

柳海說：“你們外門的事，我們不便插手，但如果有外門執事利用職務之便欺壓外門弟子，刑房得請她來說道說道。”他頓了下，說：“你如今在外門當差，現在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就先由你們自行處理。這事情既然已經鬧到我和翠峰師弟這裏，我們不會不聞不問的。”

柳樹謝過柳海以及幾個刑房弟子，繼續往山上去。

外門長老以及各個執事都在望回山的柳回峰上。

柳回峰上種了很多垂柳，冰天雪地里，垂柳枝裹上冰雪，更添美景。

柳樹無心欣賞，徑直上山，來到柳回峰頂的山門前。

他是外門的大掌房，亮了腰牌，便被守門人放了進去，一直等到半夜，才見到披着滿身風雪回來的外門長老。

外門長老的身體高大魁武，裏面穿着月白色道袍，衣領上綉着本家標記，外面再披了件毛皮大氅，顯得格外闊氣。他見到柳樹，有點詫異，問：“發生什麼事了？”坐到半夜都沒下山。

柳樹行了一禮，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外門長老張赫。論輩份，張翠翠喊外門長老張赫一聲叔祖，且被收為弟子，但外門長老行事頗為公允，柳樹便沒什麼顧慮。

外門長老聞言“嗯？”了聲，問：“我讓陸三兒去，怎麼變成翠翠了？”張翠翠跟柳樹結怨頗深，她去了，用膝蓋都能想到是什麼事。

他正準備派人去叫張翠翠，門外來了兩個人，那兩人身後還跟着兩隊刑房的人。這兩人的衣服跟外門長老相似，但腰帶上多了一個太極圖案，腰牌上烙刻的職務是蠱道宗刑房執事。

蠱道宗里大大小小的山頭有好幾十個，每個山頭都有自己的刑房。望回山刑房居於各峰之首，但在上面還有一個“蠱道宗刑房”掌管各山頭的刑房，以及宗門所有刑法之事。

兩人面無表情地進來，說：“大長老請望回山外門長老張赫、望回山外門執事弟子張翠翠、望回山柳家村外門雜役房執事柳樹，帶上今天到柳家村柳雨那裏收的蠱蟲和賬本到張家村見她。”

外門長老張赫的冷汗當場下來了。他以為是柳樹鬧到刑房捅到了大長老那裏，狠狠地瞪了眼柳樹，說道：“我剛回來便聽聞門下弟子不像話，正要處置。煩請稍等，待我處理完這事，再隨二位去。”

柳樹懵了！怎麼驚動到了刑房大長老。大長老張嬌妍是老祖的親三姑奶奶，蠱道宗里最橫的一個，從老祖到張家的蠱人祖宗們，沒一個敢惹她。

一個刑房執事說：“這事怕是外門處理不了。張赫長老，請！”這說話的功夫，張翠翠已經由另一個刑房執事帶過來了。

張翠翠被那個刑房執事帶着人從被窩裏抓出來。她見到她的叔祖兼師傅，委屈地喊了聲：“師傅……”氣叫道：“他們無禮。”

外門長老張赫又狠狠地瞪了眼張翠翠，當即領着刑房的人、張翠翠去庫房。蠱蟲是剛收上來的，外門長老不在，都先關在庫房的蠱缸。

刑房的人先找到今天的帳本、清單，又再迅速核對了遍蠱蟲，發現數量無誤，但是記載不對頭。很多可以評優等的蠱評成了中等，能評成中等的蠱被評成了劣等，價格差了不止一兩倍。難怪那蠱妖炸了，稱蠱道宗為破地方，不願待了，要跑。她沒當場咬死他們，那真是嘴下留情了。

蠱妖吃的就是蠱。柳雨現在只是一個外門弟子身份，沒有宗門養她，能吃的就是自己養的那點毒蟲。她把自己吃進嘴的東西省下來賣錢，卻讓外門坑了。

今天剛入夜，大長老還在給本家的一群孩崽子授課，忽然飛出村，沒多久就托着一隻蠱鼎回來了。那鼎里裝着的是本該在隔壁柳家村的大蠱妖柳雨。

她當即給孩子們下課，把柳雨帶到內堂一通審問，最後審出柳家村發生的事。

大蠱妖越講越氣，後來跳起來炸了，對着大長老叭啦叭啦地一通罵。

大長老哪是受那閑氣的人，當即把柳雨扣進蠱鼎里封嚴實了蓋子，隔絕了罵聲。罵聲沒再傳出來，大蠱妖一直在蠱鼎里東碰西撞，蠱鼎都被撞到飛起來，要不是大長老的蠱鼎結實，只怕早讓她撞碎。她整個一副蠱蟲暴..動的架勢，那是真炸了。

刑房的人收拾好從柳雨那收來的蠱蟲、外門的賬本和清單，帶着張赫、張翠翠和柳樹下山，去往張家村。

他們進入大長老居住的張家大宅時，赫然見到老祖也來了，正坐在堂上喝茶，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在桌子上不斷亂顫的蠱鼎，不時拿眼神掃向大長老。

張嬌妍全當沒看見張汐顏的小動作。柳雨罵完她還蹦躂，慣得她！

三個刑房執事領的差使，分別對應外門長老張赫、外門執事弟子張翠翠和柳家村外門雜役大掌房柳樹，他們一起出門，一起回來交差，帶回來的東西也都呈到了張嬌妍跟前。

張嬌妍揭開蠱鼎蓋子的瞬間，大團鮮艷如火的花瓣從蠱鼎里飛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她裹卷過去。那速度快如閃電，且來勢兇狠，顯是意在取人性命。

外門長老張赫嚇得當場跪了。這是真把蠱妖給惹炸了。

張嬌妍把關柳雨的鼎一把撈在手裏，又把柳雨收回去，繼續扣在蠱鼎里。

柳雨撲過去，眼看就要咬住張嬌妍，忽然眼前一花，緊跟着腦子裏“duang”地一聲，像是整個兒撞在什麼堅固的東西上，暈頭轉向地趴在了地上……

她過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又被收進了巴掌大的小鼎里。那架勢，活脫脫的法海收白素貞。

柳雨氣得感覺自己的雙眼都要被燒紅了，想撕碎了他們。她出不去，於是再次撞鼎蠱，撞爛了就出去了！

“柳雨！”忽然，有人喊了她一聲，聲音有點熟。她耳熟的聲音多了去！柳雨繼續撞。

“柳雨！”緊跟着又是一聲更大的喊聲，這次直接在腦海里炸開，像一盆冰水澆下把火焰都經掐滅了大半。柳雨停止撞鼎，從蠱鼎里探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是張汐顏在喊她。

她洗劫張大佬的養殖場賣錢在前，這會兒跑路又被逮了，頓時萎了。

柳雨不撞鼎了，立即盤得說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張汐顏說：“別撞了，這事必定給你一個公道。”她說完扭頭對張嬌妍說，“三姑奶奶，把她放出來吧。”

張嬌妍牙酸。柳雨撞鼎撞得跟瘋了似的，張汐顏喊了兩聲，秒變乖萌。

如今當事雙方到場，總得讓他們對質。

張嬌妍把柳雨放出來，朝旁邊的椅子一指，說：“變成人樣，坐到那去。”

柳雨還想再干她，但張大佬在這裏。她連張嬌妍都未必打得過，再加一個張汐顏，這孿生姐妹一起上，自己妥妥的輸。哎，不對喲，剛才張汐顏喊的是“三姑奶奶？”

柳雨把張嬌妍和張汐顏看了又看，怎麼看都像雙胞胎。

張嬌妍說，“看什麼呢，趕緊坐下。”

柳雨在心裏罵句髒話，變成人形，偏不坐張嬌妍指的那張椅子，她坐對面的！她坐過去后，才發現自己坐到了張汐顏的下手旁，跟張汐顏的位置只差一個過道的距離，伸手就能遞杯茶送個水果什麼的。張汐顏扭頭看向她，視線從她的臉一直掃到她的腳，活像一隻女色狼。

柳雨順着張汐顏的視線低頭看向自己，心說：“看什麼看，沒見過穿晚禮服么？”不敢明着懟，於是裝出一副高冷范，滿臉冷凝地坐在那。

外門長老張赫跪地行禮，“見過嬌妍老祖宗，見過老祖。”

張嬌妍說：“張翠翠，柳雨說你黑她東西，有沒有這事？”

張翠翠說：“回嬌妍老祖，絕無此事。我們收購蠱蟲時、定價時，她沒有任何異議，擬契時，她什麼都沒說，我們定完價、擬完契，她突然說要現錢，特意刁難。宗門契約定下，豈是說改就能改的，於是我們便沒理會她的無理取鬧。”

張汐顏拿過張翠翠的收購清單和契約捲軸迅速翻看完，再看向張翠翠的眼神都不對了。她問：“蠱都在這裏了？”一口氣連報十幾條蠱王出來，問：“為何不見清單上有寫？”

張翠翠愣了下，說：“只見那條翠青蜈蚣蠱王，讓柳雨賣給了柳家村的守村人，其餘的……並沒有見着。”

柳雨心虛地咬咬嘴唇，說：“我醒來時肚子餓，吃了。”

張汐顏瞥見柳雨咬嘴唇的動作，再看她穿得那麼性感，特想拿件衣服把她裹起來。她收回視線，將帳本給張嬌顏，說：“定價差了三倍。”

張嬌妍說張汐顏：“這是刑房的事，沒你說話的份。”她當即讓刑房的人按照宗門收購價重新給這些蠱定品級和價格，重新算價。

幾個刑房的人一起算價，還讓外門長老和張翠翠一起跟着算，最後算出來的結果是張翠翠給的收購價，與他們算的價格果然差了三倍。至於後來提成外門高級弟子和給內門考試資格，就更有問題了。柳雨一次性賣出這麼多蠱蟲給宗門，有相應的貢獻點。她用貢獻點換成升外門高級弟子和參加內門考試的資格還有剩。張翠翠一次性全給她換完了。

張翠翠堅持，“此事柳雨事先並無異議。”

張嬌妍問她，“那她簽契約了嗎？她沒簽契約，便是沒有同意，你倒是把蠱蟲全收走了。”她對刑房的人說，“這些蠱蟲全部退還給柳雨，這次交易作廢。”

她當即宣佈，張翠翠仗勢欺壓外門低級弟子，引發蠱妖暴走出逃的惡劣事件，兩罪並罰，廢其修為降為外門雜役弟子。

張赫和柳樹聞言，一起看向柳雨。這大蠱妖竟然出逃了？她要逃，兩條路，一條往山上去，一條往外面去，張家村是必經之路。她這是逃跑途中撞上了大長老？

張赫一陣后怕。幸好這大蠱妖選擇的是逃，而不是當場發難，要不然，一旦激起凶性，去收蠱蟲的外門弟子怕是活不了不說，柳家村會不會受到連累都難講。那真就鑄下大禍了。

張赫都不用等張嬌妍定罰，主動引咎請辭外門長老職務。

外門長老雖然管的是修為低下的外門弟子的，但級別高，且管的又是老祖居住的望回山，因此外門長老的職務任免從來都是由老祖張汐顏說了算。

張汐顏當即允了他的請辭，讓他回去閉門思過。

柳樹的修為低下，看不住蠱妖，情有可原。他在這件事裏沒有過錯之處，只是因為他是當事人之一，讓他來做個見證，但在有物證的情況下，也沒他什麼事。

最後就是柳雨。蠱妖出逃，性質比執事弟子仗事欺人要嚴重得多。

張嬌妍給她兩個選擇，問：“你是想被關起來罰禁閉，還是想戴上追蹤符受刑房監管回到柳家村？”她見張汐顏似有話說，搶先一句堵過去，“當然，我們張家村是不歡迎你的。”張汐顏想把這麻煩精扔給她，想什麼呢！

柳雨說：“追蹤符吧！”她的牙口好，啃得壞！關禁閉就免了，鬼知道會被關到什麼地方，要是關進剛才那咬不壞撞不爛的鼎里，那才叫慘。她忽然一想，說：“我是受害者，為什麼要罰我？”

張嬌妍說：“你拿着捲軸到刑房狀告張翠翠搶你東西都能請來刑房為你主持公道。你賣蠱蟲受欺負的事，我已經還你公道，至於你出逃，這是另一回事了。宗門規矩，叛..逃是什麼罪，你知道嗎？”

柳雨一聽就知道這罪很大，當即說，“不知道，我身子不好，記憶不好，總走神，澤林老祖說我的魂魄受傷了，我看了很久的宗門規矩，一條都沒記住。”

張嬌妍說：“不知者無罪，從輕處罰。宗門規矩記不住沒關係！”她又吩咐身旁的執事弟子給她一份宗門規矩，送到柳雨的住處，再布下陣法把柳雨關在屋子裏。她什麼時候背完了，什麼時候放出來。

我凸！這老妖婆不是一般的過分。

柳雨氣得站起來就想撩袖子干架，但她穿的是禮服，無袖，撩了個空，而且一看坐在那的雙胞胎，她一打二，打不過，又秒慫。

張嬌妍問她：“怎麼？想撩袖子動手？”

柳雨笑道：“哪有，我只是胳膊癢，撓撓。”

張嬌妍說，“那就好。”她取出一個手鐲子遞給柳雨，說：“戴上吧。”

柳雨心說：“這不就是個變相的電子腳鐐嘛。”她捏在手裏，悄悄地把小花瓣放出去啃，沒啃動。她攤開一看，去啃電子腳鐐……手鐲的小花瓣沒有了，手鐲一點事都沒有。

張嬌妍哼笑一聲，曲指一彈，那鐲子便套在了柳雨的手上。

柳雨當即把手變成小花瓣，那鐲子就又跑到了她的另一隻手上。她整個兒變回蟲子，那鐲子跟着縮小，套在了她的額頭上。這尼瑪孫猴子的緊箍咒呀。

柳雨變來變去，可無論怎麼變，這鐲子都緊緊地套在她的身上。

她怒從心起，毫無預兆地突然朝張嬌妍撲過去。

張汐顏起身，一把撈住柳雨，將她捉在手裏，對張嬌妍說：“三姑奶奶，我先走了。”她一陣風似的出了張家村。

她出了村子就替柳雨把解開鐲子，說：“沒有人領路、給你放行，你是無法領開蠱道宗的。”她收回鐲子，問：“你把蠱蟲都賣了，吃什麼？”

柳雨困惑地看着她。張汐顏對她的態度怎麼看怎麼怪。想撩她？跨種族呢！口味沒這麼重吧！別有所圖？圖什麼呢？她想不到，無解。

柳雨謝過張汐顏，走人。她走出去一段，才突然想起，刑房退給她的蠱蟲還在張嬌妍那裏。

張嬌妍不太好對付。一事不煩二主，柳雨又請張汐顏去幫她把蠱蟲要回來，順便試探下大佬對於她洗劫養殖場是個什麼反應。

大佬的反應就是二話不說，去替她把蠱蟲要回來全都放回山洞裏。大佬還告訴她，投喂這些蠱蟲的飼料倉在哪。張大佬說：“這個養殖場你替我看着，裏面的蠱蟲你可以隨便吃，別讓它們逃到村子裏傷到人，也別讓它們的毒滲到地下水裏。”她還灑了一堆靈晶在各個角落，說是佈陣。

柳雨確定張大佬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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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下：21章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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