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欲來
趁着夜色,蕭林找個沒人又空闊的地方,施展空間移動,眨眼來到廣石聚居地附近的荒山上。
別看蕭林那麼快到,那是開了掛,其實廣石離安和接近一百公里。
這時薄霧瀰漫,月光被烏雲遮擋,四周漆黑死寂,吹過的陰風滲着血腥味,這裏似乎淪為死神狩獵的囚籠。
蕭林居高俯視,不遠處的廣石亂糟糟,到處點燃的火堆,時而響起的槍聲,無一不在哭訴它的不堪一擊。
如此慘況令蕭林的心拔涼拔涼的,猶如沉入寒潭。她輕輕嘆氣,然後隻身潛入廣石。
如今的廣石比安和最差的時候更慘,連形式上的大門守衛都沒有,任何人進出自如,更別提必須的檢疫關卡。要真混進一個被喪屍咬的人,就等着團滅吧。
穿着一身黑衣的蕭林壓低帽檐,邊走邊觀察。一路走來,廣石內部可謂全無秩序可言。打鬥搶掠隨處可見,恃·強·凌·弱是稀鬆平常,甚至當街殺·人也見怪不怪。
蕭林遇到的每個人的臉上不是惶惶不安,就是麻木空洞,好像完全被死神玩弄於鼓掌之上,失去求生的欲·望。
顫抖的身影、絕望的哀嚎、窒息的氛圍,使走不到一半路程的蕭已經不忍心再看,閉着眼,靠着空間感知力,找到貝雨嘉的藏身地。
那是一處廢棄的酒庄,貝雨嘉就躲在酒庄的地窖下。
當沉悶的敲擊聲傳入地窖,包括貝雨嘉在內的十幾人倏地站起,抄傢伙對着地窖的門,神色十分緊張。
貝雨嘉壯着膽子,大喊:“誰啊?”
“蕭林。”
簡短而有力的兩個字彷彿帶有魔力,輕易穿透厚厚的木板,撫慰貝雨嘉他們不安的心。
貝雨嘉驚喜若狂,立馬跑過去,打開地窖門:“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地窖的光線不好,但蕭林依然看出貝雨嘉血絲滿布眼球,眼底發黑,面容憔悴。
貝雨嘉好歹也是廣石五大勢力之一,如今卻混得這麼慘,可想而知弱勢的倖存者境況更不堪設想。
等蕭林走進地窖,看見其他人面黃肌瘦,令她更疑惑這段時間廣石發生了什麼。
雨嘉聽到蕭林的疑問,先是沉默一會,才無奈開口:“你也知道廣石向來管理混亂...”
廣石一直沒有統一的管理層,五大勢力為了資源和權力經常械鬥,彼此損兵折將,又經歷幾波小型的屍潮的襲擊,不僅礦材消耗殆盡,廣石的城防設備也破敗不堪。如今的廣石就像搖搖欲墜的大廈,微微一陣風就能吹倒。
貝雨嘉講完廣石的形勢后焦急地要蕭林保證:“你答應我的,會帶我和我的人離開。你打算什麼時候行動?”
蕭林默不作聲地環視一圈,貝雨嘉和她的人都斂色屏氣,瞳孔的深處是接近崩潰的求生渴望,似乎自己一句話就定生死。
事實確實如此,雖說之前蕭林和貝雨嘉有過交易,但是口頭承諾是最沒效力,當時貝雨嘉這麼做只不過想多條退路。
可短短几個月,廣石形勢比預計的惡化得快,貝雨嘉的隊伍也連翻失利。在廣石這個困獸斗的囚籠里,包括貝雨嘉在內的整支團隊已經失去獨自逃走的實力,所以蕭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給蕭林發出求救信號后的每分每秒,貝雨嘉都在煎熬中度過,她每晚都做噩夢,不是夢見屍潮來襲,就是被人害死。
就是在這樣惶恐與心驚的折磨下,貝雨嘉總算盼來了蕭林,她能不激動嗎?
貝雨嘉見蕭林始終沒給個準話,頓時急了,雙手大力抓住蕭林的肩膀,指甲都掐得泛白了。
蕭林一身銅皮鐵骨本應感覺不到貝雨嘉的力度,但她的心卻跟着顫抖。
“你說話啊!蕭林你承諾過我的!”貝雨嘉搖着蕭林,歇斯底里地喊着。
蕭林沉聲地問:“有多少人?”
貝雨嘉懸着的心在蕭林開口的那刻總算放下:“不多,不多,一共三十八人。”
“我知道了,等準備好,我再聯繫你。”
蕭林說完沒再多留,在貝雨嘉等人討好的目光下離開地窖。
夜空沒有一點光亮,如同無邊無際的招魂幡,等待收割苦苦求生的靈魂。
不願再看到來時的慘況,蕭林本想施展空間移動,直接回安和,可傳來的孩子哀求聲彷彿化為鎖鏈,困住離去的腳步。
她咬着唇,腳一跺,轉身找去。
慘叫聲來自一個小女孩,她身上趴着一個差不多大的男孩,周圍是三個半大的少年。少年們圍着兩個孩子又打又罵。男孩除了幾聲痛哼,就死命地護着女孩,一句求饒也沒有。
反而是女孩哭着討饒:“求求你們了,別打我哥哥,饅頭給你們。”
三個少年仍然不依不饒地對兩孩子拳打腳踢,哪怕手裏搶走發黑的饅頭。
蕭林看不下去,隔空輕輕使力,打走少年們。
緊閉雙眼的男孩雖然奇怪感受不到拳頭的痛打,但仍本能閉着眼,更不敢起來,怕妹妹會被打到。
“姐姐是誰?是姐姐救了我們嗎?”
不一會兒,男孩聽見女孩怯懦的發問,他小心翼翼地抬頭,依稀看見走遠的是一個短髮的女人。
踏出廣石,蕭林回頭凝望,心情沉重地自問,救得了這次,下次呢?
月色朦朧,高聳堅固的城牆忠誠地守衛着安和,全方位的探照燈驅走瀰漫的黑暗。
“蔣叔。”魯鐵柱叫住準備回家的蔣偉民。
蔣偉民:“鐵柱啊,這麼晚還不睡,有什麼事嗎?”
魯鐵柱神情猶豫,小聲地說出斟酌已久的懷疑:“蔣叔你...你有沒有想過你兒子變化有點大?”
“變化大?”蔣偉民思索一會:“哦!是,我以前是說過光磊處事自私,不過現在都改過來了。果然是禍福相依,經過這末世,他懂事很多了。”
“真的只是浪子回頭?”魯鐵柱暗示再明顯一點。
蔣偉民也不傻:“你這話什麼意思?”
魯鐵柱撓撓頭,又假咳幾聲:“孝順是好事,但過於‘孝順’就有問題。他每天來研究大樓接送你,等你進去后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和其他工作人員閑聊,而且不是一兩次。”
蔣偉民翻了個白眼:“這能代表什麼?”
“他以前真的那麼樂於交際?還是想打聽些什麼?”
沒有哪個父母能忍受有人指責自己的孩子,蔣偉民頓時瞪着眼睛,火冒三丈,手指戳着魯鐵柱的胸口。
“你是說光磊是內鬼?你有證據嗎?沒證據就別亂說。我告訴你,我兒子不是這種人!”
魯鐵柱還想說,然而蔣偉民根本不想再聽下去,憤而轉身,氣呼呼地走了。
魯鐵柱煩躁到自打嘴巴,無奈嘆氣,感覺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說回大步離開的蔣偉民,他越想越氣,連開個門鎖都弄得噹噹響,也還沒能打開門。
蔣光磊從屋裏開門:“爸,你怎麼了?”
蔣偉民本來就在氣頭上,門開后第一個照面就是兒子無辜的模樣,那怒氣蹭蹭地往上漲,臉都氣紅了。
蔣光磊更奇怪了:“爸,誰惹你生氣了?”
“魯鐵柱!”蔣偉民把這三個字咬得很重:“他居然說你是內鬼,還說你每天接送我是為了打探情報,這不是胡扯嗎。”
蔣光磊耳朵一嗡,心臟都快從嘴裏跳出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微顫。他心煩意亂,自己暴露了?魯鐵柱還查到什麼?知道自己是上京派來的?
氣大的蔣偉民還嘮叨不停:“這個魯鐵柱真是無事生非,我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品性,我會不清楚嗎?誰是內鬼,我兒子都不可能是。”
蔣偉民自顧自地發脾氣,錯過了蔣光磊心虛慌張的瞬間。
蔣光磊連咽口水,努力藏起剛剛的露餡:“魯大哥怎麼會這麼說?”
“我怎麼知道!”蔣偉民:“他這個人一直都不愛說話,在聚居地也沒幾個朋友,搞不好是腦子抽風了。”
蔣偉民的氣憤明顯告訴蔣光磊——父親根本不相信魯鐵柱的話。這個推測讓他安心一些。
蔣光磊想知道魯鐵柱究竟查到什麼程度,就旁敲側擊問了蔣偉民整個過程。
此時的蔣偉民理智完全不在線,聽不出蔣光磊在套話,一股腦全說了。
聽完后蔣光磊暗鬆口氣,看來魯鐵柱還沒找到指證自己的證據。然而,他明白這只是暫時的,如果不儘快找到喪屍異動的情報,身份暴露是早晚的事。
想到這裏,蔣光磊望向還傻傻在為自己抱打不平的蔣偉民,眼神透着邪氣。
他心裏暗諷,我的好父親,你可得為我“作證”。
為了表現得更無辜,蔣光磊來一招以退為進。他擺出明晃晃的委屈,嘴裏卻說著違心的話。
“其實魯大哥也是安和着想,是我考慮不周,以後會注意的。爸,你也別為這點小事,傷了大家的和氣。”
“小事?”蔣偉民果然中計,火氣更大:“你被人冤枉成這樣,還是小事。不行!明天我就去找小林,讓她評評理。”
蔣光磊一聽,心下一緊,挑撥離間過了頭,引起蕭林的懷疑就遭了。
於是他趕緊勸住蔣偉民:“爸,現在是非常時期,要是為了空穴來風的事煩着蕭小姐,對大家,對安和,都不好。”
蔣偉民本來是咽不下這口氣,可蔣光磊好說歹說,才答應暫時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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