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第237章

對巫律蘇來說,這世上最重要的事,便是與顧寒時有關的事。

若顧寒時有事,他絕不會袖手旁觀。

顧寒時本不願利用巫律蘇對他的關愛之心,但面對如今這種情勢,由不得他不願意。

迫不得已,顧寒時只能選擇這樣做。

於是,顧寒時便與葉雪燭以及寒江等人,共同演了一齣戲。

為了令謹慎多疑的巫律蘇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他們特意給假賀懷機會,讓他親自為詐死的寒江料理後事。

又讓那假賀懷去了一趟雲夢小築,親眼看見顧寒時病重垂危。

如此,那假賀懷一定會立即將消息傳遞給巫律蘇。

巫律蘇得知顧寒時的情況,絕不會棄之不顧,一定會想盡辦法趕來救治。

葉雪燭想,這會兒寒時應該已經與巫律蘇見上面了。

也不知巫律蘇肯不肯平心靜氣的好好與寒時談一談。

但願一切順利。

在短暫的走神后,葉雪燭再次看向被五花大綁,跪在不遠處的假賀懷,陸久良。

過去,葉雪燭一直稱陸久良為陸先生,如今葉雪燭還稱他陸先生。

“陸先生,我有事要向你請教。”葉雪燭還算客氣的對他說。

被當眾揭下假麵皮,識破真實身份,陸久良驚怒不已,十分傲慢地梗着脖子,對葉雪燭的話不予理會。

葉雪燭不惱,心平氣和的問:“我想知道,賀伯伯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儘管並不明顯,但葉雪燭分明看見,在聽完她的話以後,陸久良的眸色幽暗了些許。

他依舊梗着脖子不吱聲,似乎是打算沉默到底。

“難不成是你親手殺了他?”葉雪燭盯着陸久良的臉,語氣幽幽的問,“當年巫律蘇處心積慮的讓你進到溫王府,又將你安插到賀懷身邊,應該不僅是想為自己在溫王府里添個幫手,也是為了多給你些機會,觀察模仿賀懷,只等必要之時殺死賀懷,讓你取而代之,為他更添助力。”

陸久良依舊沉默,可葉雪燭發現,他一直緊抿的嘴唇明顯動了動,似乎忍不住想要說些什麼。

於是,葉雪燭再次出言激他。

“我聽寒時說過,說你自十六歲進入溫王府以後,就一直跟在你師父賀懷身邊。賀懷一輩子沒成親,膝下無兒無女,覺着與你投緣,便認你做了義子。

賀懷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義父,對你這個義子可以說極盡疼愛與信任。

不僅用盡心力的栽培你,打算來日將溫王府掌事的位置傳予你,就連老家的宅契地契都交由你來保管。

賀懷將你當是親生兒子,傾心相待,你卻恩將仇報,害了他性命,簡直毫無人性!”

“我沒有殺他!”陸久良終於忍不住開口反駁葉雪燭。

他雙眼泛紅,凶神惡煞地瞪視着葉雪燭,眼中除了衝天怒氣,還泛着些許痛色。

“我從未想過要殺他,是他自己一把年紀自不量力。”陸久良說,“見着那種情形,他不趕緊自己去逃命,偏要留下保護溫王父子。

一把老骨頭,還要提刀與人拼殺。

自顧都不暇,竟去替別人擋刀,他就是個傻子!是個傻子!”

“你說賀伯伯替人擋刀,那個人就是你吧?”葉雪燭問。

陸久良沒說話,但臉上的神情已經出賣了他。

葉雪燭嘆了聲氣,道:“承認你義父賀懷,是個純善勇毅之人,是將你這個義子視如己出,願為你捨棄性命的好義父,有這麼難嗎?”

葉雪燭的話不偏不倚,直戳在陸久良的心上,疼得他丟盔棄甲,垂下了他一直高昂的頭。

他跪縮在地上,像是在向葉雪燭傾訴,又像是在自語,“我不想他死,我一直在勸他趕緊逃跑,可他始終不肯,說溫王對他恩重如山,他不能忘恩負,棄主子於不顧,說他要與溫王府共存亡。

後來,他死了,真的死了,可溫王府還在。

這不公平!”

陸久良猛地抬起頭來,瞪向葉雪燭,“既然義父那麼喜歡溫王府,喜歡溫王府上這些人,那我就將整座溫王府送去給他殉葬!我要讓你們所有人通通下去陪他!”

陸久良一臉獰笑,眼中跳動着的瘋狂火焰,令人不寒而慄。

葉雪燭在心裏搖頭,她眸色淡淡地望着陸久良說:“你如今已經被俘,已經什麼都做不了了。

而你那些藏匿在寒宵城中,還有躲在青芒草原上的同伴,也全都被抓。

至於你們的少主巫律蘇,這會兒應該也已經束手就擒。

今夜,這座城不會被毀,溫王府也會安然無恙。

陸久良,收起你的憤怒,待你冷靜下來以後,咱們再好好談談。”

“少主絕不會失敗!”陸久良收起臉上的獰笑,但眼中的瘋狂卻只增未減,他用那雙愈發猩紅的雙眼,盯視着葉雪燭,“不信你就等着瞧!”

葉雪燭忽然感到一陣心悸,一時也分辯不出陸久良是心裏氣不過,故意誆她擔心,還是巫律蘇心思詭譎,怕雲夢山一行或許有詐,留了什麼後手。

葉雪燭心裏緊張,面上卻不露,她故意做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欲套陸久良的話。

“我們這邊早已做好萬全的準備,寒時一定會將巫律蘇抓回來,但不一定能生擒。

萬一巫律蘇誓死抵抗,誰也不敢保證,不會在衝突中失手殺了他。”

話音剛落,陸久良就猛地掙動起身子,怒而反駁道:“少主絕不會死!會死的是你們!”

這邊,陸久良正厲聲叫囂,就見暗衛老李匆匆進屋,說是有要事回稟。

陸久良斜了老李一眼,見老李神情惶急,突然停止了咒罵,轉而放聲大笑。

若非他手臂被反綁在身後無法動彈,必定是撫掌大笑。

“來了!好戲來了!”

葉雪燭心中疑惑又緊張,正欲喚老李上前回話,就見陸久良停了笑,一臉玩味地看着她,“讓我猜猜,外頭出了什麼事。”

葉雪燭聞言,示意老李先別回話,接着一臉鎮定地與陸久良對視,“你說說看。”

陸久良一臉興奮,笑說:“我猜眼下外頭,一定是一片大亂,滿街都是你們這些失常發瘋的夏狗,見人就撲上去撕咬,除非獵物被咬死,否則絕不會鬆口。”

葉雪燭聽完看向老李,老李先是狠狠瞪了陸久良一眼才回話,“雪燭姑娘別聽這瘋子胡說,方才是有幾個醉鬼在街上鬧事,現下都已經被抓起來了。如今外頭太平得很,雪燭不必擔心。”

陸久良聽了這話,發出一聲嘲諷意味甚濃的嗤笑,“不是醉鬼是瘋子,也不是零星幾個,而是幾百個。

你們就慢慢抓吧,不等你們抓完,這城裏的人就死上一半了。”

雖然這會兒的陸久良看起來有些癲狂不正常,可他方才說的話,並不像胡話。

葉雪燭立即詢問老李,“抓來的那些醉鬼關在哪裏?”

老李忙答:“暫時關在前院的倒座里。”

葉雪燭立刻起身,“我去看看。”

陸久良冷哼一聲,滿眼譏誚地看着葉雪燭,“你儘管去看,再怎麼看也是白費力氣。你們是贏不了少主的,永遠都贏不了!”

葉雪燭不理陸久良的嘲諷,只在走過陸久良身邊時,略作停頓,“人在做天在看,你義父賀懷也正在天上看着你呢。

你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可對得起捨身救你的義父。”

說罷,便拂袖離去,留陸久良獨自跪在那裏,抬頭怔怔望着屋頂。

……

葉雪燭隨老李往前院走,路上大概了解了一些外間的情況。

大約在一炷香之前,城中有好幾處民宅,幾乎同時發生異動。

有百姓驚慌失措地跑出家門,大呼救命。

老李說:“為保萬全,今夜公子在每處街巷都安排有人巡邏,一聽見求救聲,附近巡邏的兄弟們就立刻趕了過去。

出事的百姓家中,情況基本相同,都是家裏有人忽然失性發狂,像野獸一般,見人就撲咬。

這些異常的人中,男女老少皆有。

最早發現的幾個,已經全都被制住帶回來了。

奈何外頭髮狂的百姓越來越多,根本就抓不過來,而被咬傷的百姓也不少,眼下急需救治。

雪燭姑娘,那假冒賀掌事的混賬沒說謊,外頭的情況屬實不妙。”

葉雪燭聽了揪心,也很心慌。

但她心裏清楚,越是這種時候,她越不能慌,越要鎮定。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命沫珠立刻回慎王府一趟,將裴放帶過來,而後便加快腳步同老李趕往前院。

還隔着半座院子,便能聽見從倒座房裏傳出的凄厲吼聲。

這聲音像是某種野獸的嚎叫,根本不像是人發出來的。

來到屋前,聲音更響,鬼哭狼嚎都不足以形容。

葉雪燭深吸了一口氣,才抬手打開房門。

儘管心裏已經有所準備,但當她看清屋裏的情況,還是驚得說不出話。

屋裏關着七個被麻繩層層捆綁起來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其中有個老婦滿頭銀髮,身形佝樓,少說也有七十歲了。

裏頭還有一個孩子,黃髮垂髫,瘦瘦小小,至多五六歲的樣子。

然而眼前的老人與孩子,身上絲毫沒有尋常老人與孩子的慈祥和天真,他們不斷掙動着身子,像發瘋的野獸一般嘶吼嚎叫。

也說不上像哪種野獸,但總歸不像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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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余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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