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修為
樹葉由黃而綠,冬去春來,花開艷絕。
空氣中都是花香,燕珩抱着杜忘憂出門曬太陽,將她放置在搖椅上,蓋上薄毯,細心攏緊。
杜忘憂雙目緊閉,睡容安詳,有光斑打在她面上,透出和皮膚不一樣的顏色。
春光大好,桃花如雨,杜忘憂在花雨中睡得很香。
燕珩輕輕吻上她的額頭,不多言語,靠着搖椅扶手,稍息片刻。
風將巫鈴吹動了一下,清脆的聲響很是悅耳,燕珩一下陷入沉睡,再無意識。
杜忘憂的魂魄浮在空中,不滿地催促寧半仙道:“你快點,慢了我就真不回去了。”
寧半仙抬指捏訣,剛捏上,又將手指鬆開,可憐兮兮道:“杜......杜娘子,貧道......貧道下不去手!”
杜忘憂想給他一腳,想想有求於他,便打消了這念頭。
杜忘憂一副瞧不起寧半仙的樣子道:“渡給他一些內力而已,你哪裏下不去手了?”
寧半仙捂着胸口,心疼的想掉淚:“那可是貧道三年修為啊杜娘子,你......你太過殘忍!”
杜忘憂不容商議道:“那我就在夢境待着,你等個幾十年,去護我女兒的孩子,好成全你的功德圓滿。”
寧半仙被杜忘憂磨的頭腦發昏,痛心疾首道:“杜娘子,最毒婦人心!”
杜忘憂涼涼道:“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這句話說寧半仙,也在說杜忘憂自己。
她怎會不想趕緊脫離夢境,和燕珩好好說說話,和孩子好好親昵?但目的達不成,她不會善罷甘休,大權掌握在她手中,她運籌帷幄,誓要訛走寧半仙的修為,作為燕珩的內力。
一面是三年修為,一面是得道成仙的機會,寧半仙一咬牙,一跺腳,一閉眼,一哆嗦,豁出去了!
花雨停滯,花瓣皆頓於空中,一切靜止,燕珩的衣袖擺起,也凝住了。
極快的一瞬后,所有事物如常,花雨依舊,衣袖微擺。
燕珩彷彿只合一下眼,又彷佛睡了許多年,他醒來第一件事,是先去抓杜忘憂的手。她手還是冰的,沒有溫度,也沒有回握他。
風太大,燕珩又將杜忘憂抱回屋內。
屋內的孩子突然哭起來,哭聲嘹亮,不是餓了就是拉了,燕珩放好杜忘憂,去打理孩子。
燕珩將搖籃里的醜八怪布偶擺正,抱孩子去找乳娘,那布偶被杜忘憂收在柜子裏,可巧孩子喜歡,醜八怪就成了孩子的玩具。
沒有人來打擾燕珩,他也不讓別人幫忙,就在杜忘憂的房裏,在杜忘憂的院子裏,照顧孩子,照顧她。
文書都是一日一送來,他看完,再送來新的。
偶爾,他會將文書讀給杜忘憂聽。
譬如,誰家夫人崴了腳要告假,誰家七舅姥爺去了要奔喪,更甚的是,他會告訴杜忘憂,百官上表讓他立后。人都挑好了,是右司馬家的幼女,年方十六,傾國傾城,琴棋皆通,溫婉賢淑,善良大方,就連給孩子做後娘這事,那娘子都不介意。
可任憑他說再多,杜忘憂還是沒有醒來,她睡着,就只是睡着,沒人知道她要睡多久。
燕珩一離開屋子,杜忘憂彎彎的睫毛就顫了顫,又顫了顫,不動了。
燕珩只出去了片刻,就折返回來,理理杜忘憂的被子,到書桌前看文書。
他坐在杜忘憂此前常坐的位置,和杜忘憂一樣,手搭着椅子扶手,眼神放在文書上。時不時,他會側首,看一眼杜忘憂,再繼續看文書。
外面傳來了腳步聲,燕珩推開窗子,是蘇修羅抱着孩子回來了,孩子吃飽喝足,打着哈欠,半眯着眼,嗦嗦嘴唇,又想呼呼大睡。
蘇修羅將孩子放好,點了點孩子小臉道:“快要用午膳了,澈兒求了我們許久,想來看看忘憂。”
燕珩想讓杜忘憂安安靜靜地休息,因此沒有要事,不會有人來這裏打擾他們,蘇修羅這是在徵求燕珩的意見。
燕珩道:“讓他來就是。”
蘇修羅走到杜忘憂身邊,也點了點杜忘憂的臉頰,道:“英兒也從宮中過來了,不敢來擾你,想問你能不能和他一起吃飯?”
燕英的功課多,每次來見燕珩和杜忘憂都是要做好功課才能來,來一趟也不容易。再者,杜忘憂一沉睡,燕英和沈澈迅速變得聽話懂事,除了偶爾打兩架,到了杜忘憂的房間這邊都是提前打招呼,燕珩不讓來,他們都不會進來。
想想也有些時日沒和孩子吃飯了,燕珩從書桌前站起,走向杜忘憂道:“她離不開人,讓英兒和澈兒在這兒吃吧。”
從杜忘憂昏睡,燕珩就極少出去,大多時候,都是他人來寬慰他。
杜家的氣氛並不算好,可有孩子在,倒也不算差,無論背後他們怎麼以淚洗面,在孩子面前,都會擠出一絲笑容。
燕英和沈澈是商量好了來看杜忘憂的,他們只隔着門縫看了兩眼,不想去驚着睡着的她。
他們在院內樹下擺了小桌,看罷杜忘憂就乖乖坐到桌前吃飯。
燕英小聲地問道:“阿爺,姨姨還是沒有和你說話嗎?”
沈澈碰碰燕英,燕英只扒拉飯,不說話了。
燕珩道:“她和我說話了,每天都在說。”
沈澈放下筷子,咽下嘴裏的飯,舉着胳膊雀躍道:“那我也要和姨姨說話!”
燕珩夾了一口菜給燕英,沈澈知道這是燕珩覺得他太吵的訊號,他瞬間委屈巴巴,又拿起筷子吃飯:“我還是以後再說吧。”
外面吃飯的人剛結束午膳,屋裏的孩子又鬧騰了,她小小哭了一聲,沒人來哄,她就鉚足了勁兒哭。
燕珩自外面走進房間,燕英和沈澈跟着進去,一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一人捏一隻妹妹的小手。
哄好了妹妹,他們就抱着妹妹去別的院子,胡凌夫婦和傅崢來時吩咐他們了,要把妹妹抱去給他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