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復命
冷天峰緩步走到那具棺木之前,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在世人眼中猶如凶神惡鬼一般的殺手也只有在已經逝去的師妹靈前才會卸去所有的偽裝流露出自己真實的感情。只可惜二人的情感卻隔着一碗虛無縹緲的孟婆湯。
冷天峰在那棺木前盤腿坐下,用幾塊碎石將火把夾緊立在地上,火把的的光照亮了棺木周圍,其實也照亮了冷天峰的內心。
“師妹,我又來天山了,”冷天峰默默地說道,“義父派我來殺天山派的林夢婷,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想讓我干這件事的,我也知道,你肯定還是想讓我離開東廠,但我還是接下了任務。”冷天峰嘆了口氣,“當我知道我需要來天山時,我答應了,因為我可以來看你了,這其實才是我最想做的。來看你,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我很想你。”
冷天峰靜靜的坐着,回答他的卻只是黑暗中的沉默與寂靜。他知道,已經故去的人不會給他任何回答,他也不知道這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鬼神能夠聽到他對璩凝雨的思念,他只能在在心中祈禱師妹的靈魂能在天堂聽到他的訴說,哪怕只是一場夢。
冷天峰無奈苦笑,繼續訴說著璩凝雨離開后的四年間他所經歷的一切,他已經太久沒有和其他人好好說說話。在其它人的面前,他只能無奈的擺出一副神鬼莫近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只有在他心愛的人面前才能打開心扉,說出自己心中的苦悶。
“凝雨,其實我已經做好決定了,”冷天峰突然說道,“東廠於我只是枷鎖,我並不求榮華富貴,四年間也為義父剷除異己,也算是報了恩情,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了留在東廠的必要,我知道你會生氣,但我決定了,在殺了林夢婷之後我便會離開東廠,無論義父是否同意,是否會殺我,我都會這麼做,以後的我只會是一介浪人,流浪於江湖中,再不會是東廠的鷹犬,那時候我能夠經常來看你了。”
失落良久,冷天峰終於收拾心情思索接下來的事情,突然間想起自己已經四年未來此間,璩凝雨生前也是愛潔之人,此間雖是一個簡陋山洞,但他仍不想讓璩凝雨遺體安放於污穢之處,也不多想,當即走出山洞撿了一些乾枯樹枝編成一把笤帚,想要給山洞內打掃一番。
冷天峰迴到山洞中撿起那根火把,藉著火把的光亮開始打掃這個山洞。一經動手才發現並不簡單,原來這個山洞內部空間極大,四年前冷天峰前來安放璩凝雨遺體之時心神恍惚如行屍走肉一般,再加上火把的光源有限,因此並未一窺山洞全景。此時打掃之下才發現,這個山洞如同一間巨大的石室,他向內走了走了足有三四十丈才到盡頭。
冷天峰心中暗道:“如此巨大的山洞若是有野獸該如何是好,若是冰雪封山野獸難以覓食,那師妹的屍身難免葬於獸腹,我當真該死。”
念及此處,冷天峰扔掉笤帚,左手執着火把右手抽出倭刀,開始沿着石壁細細檢查,以防有任何危險。走着走着,突然在一處角落見到一處洞口,洞內隱隱有微光射出,冷天峰心中一緊也不多想閃身進入。
冷天峰半蹲着向前走着,監視一條狹窄的天生甬道,其實是山腹內的一條裂縫,走了有十多丈遠,甬道漸高,再前行三丈便已可站直而行,而那微光也越來越強。
終於,甬道的盡頭是一座天然的石室,約有一丈高兩丈見方。冷天峰舉起火把環顧四周,不禁一呆,只見地上散落着十幾顆拇指大小的夜明珠,那透過甬道的光亮不言而喻,正是來自這些夜明珠。而一旁的山壁前則端坐着一具早已腐朽的骸骨,骸骨身側擺放着一個狹長的的石匣,不知裏面所裝何物。
冷天峰看了看周圍,還有一些早已鏽蝕刀劍兵器和一些腐化雜物,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冷天峰略感疑惑,天山本就已經十分偏遠,這個山洞更是在人跡罕至的山谷之中,就連蒙古人的騎兵亦不會到此處巡視,否則他也不會將璩凝雨的棺木安放於此了,更何況這是山洞內的一處裂縫甬道。是以此處出現一具無名骸骨更是讓人匪夷所思。
冷天峰好奇心起,走到了那句骸骨之旁,略一思索之下伸手打開了那個石匣,蓋子掀開,率先看到的是一塊寬三寸長四尺的鐵牌,上面細密刻滿了蠅蟲大小的文字,貼牌之下赫然躺着一柄四尺長的漢劍。
冷天峰眉頭緊皺,實在想不通為何此處會藏有一柄長劍,但他知道,自己瞎猜是不會有答案的,不及多想便將那鐵牌拾起又用火把湊近,好更清晰的閱覽鐵牌上的文字。鐵牌在洞中塵封多年早已是銹跡斑斑,好在當年刻字之人將文字刻的甚深,因此自己還可依稀辨認,再仔細瞧那文字,刻的竟是篆體,這可就苦了冷天峰。
冷天峰自小習武,精研殺術,雖也習文但也只是尋常水平,如若刻的是楷書對他而言卻是輕鬆,但是隸書字體與楷書雖然相近但仍是頗有不同,這鐵牌上足有千餘字,使得他不得不細細辨認,莫約半個時辰,總算才將文字貫穿而通。
冷天峰默然站起身來,看着那具骸骨,說道:“前輩高義,受冷天峰一拜。”說罷,他雙手執前,雙膝跪下,俯首於地,對那骸骨行了個大禮。若是與冷天峰相熟之人看到此番情景必然大為吃驚,他們絕想不到一向孤傲的冷天峰竟然會對一個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行如此大禮。
可那鐵牌之上的文字,讓冷天峰看的卻是冷汗淋漓,他實在想像不到那些文字所記載的故事是那樣的令人澎湃。
西晉惠帝元康元年,皇后賈南風謀害楊駿家族,掌握實際大權,把握朝政,從而導致朝廷內憂外患。惠帝司馬衷先天之資質較差,智商堪虞,後世之人常用其言“何不食肉糜”諷刺其智力低下。惠帝司馬衷的爺爺的兄弟趙王司馬倫乃晉高祖宣皇帝司馬懿第九子,其人繼承了“冢虎”司馬懿的狼子野心,年少時碌碌無為,全倚憑家族勢力才得以身居高位,而他又見到他二哥司馬昭的孫子竟如此不堪,是以起了不臣之心。元康九年,司馬倫設計殺死賈南風,篡位奪權,從而導致了七年之久皇族內亂,稱之為“八王之亂”。
“八王之亂”直接削弱了晉朝國力的削弱,不僅如此,由於內亂,負責鎮守晉朝各邊疆的大軍也被調回內地平叛,因此在大漢武帝時期起就已被壓制幾百年的胡人得到了喘息之機。以匈奴.鮮卑.羯.氐.羌為主的胡人部落開始反晉,後世稱之為“五胡亂華”。
百餘年間,北方各族及漢人在長江以北建立的國家達數十個,強弱不等、大小各異。西晉皇族司馬睿不得已舉國南遷,定都建康,由此長江以北徹底淪為胡人的天下。而北方漢人徹底淪落為胡人鐵蹄之下的奴隸。
其時,五胡之人是連文字都沒有的未開化的野蠻民族,甚至有些部落依舊保持着食人的獸性,其中羯族尤為可怖。羯族首領石勒率領羯族部落進犯中原之時,從長安殺到洛陽再殺到鄴城,所過之處,將樹上掛滿屍體,漢人人頭掛滿城牆,不僅如此,羯族軍作戰從不攜帶軍糧,他們將漢人女子稱之為“兩腳羊”,夜間凌辱,白日烹食,即可滿足私慾,又可食之果腹。竟將漢人人命當做豬狗,隨性屠戮。
石勒死後傳位於子侄石虎,石虎有一漢人養孫名冉閔,果斷敏銳,以勇猛著稱。出仕後趙,授游擊將軍,封修成侯。數從征伐,屢立戰功。石虎死後,羯族人陷入皇權內亂,不但如此,當權之人對冉閔頗為忌憚,最終還是對冉閔下了殺手。
冉閔僥倖逃脫並反殺來人,多年間他親眼目睹了無數次羯人對漢人的屠殺,心中早已是無比悲憤,他作為漢人為羯族賣命在漢人眼中早就是助紂為虐的漢族罪人,心中的悲憤與憤怒交織,對於羯人的仇恨最終爆發。
石虎死後,其兒子們爆發奪位之戰,冉閔趁機控制了一部分兵權,並頒佈殺胡令。團結漢人和被欺負的其他族人,共誅羯人。殺胡令一出,各地漢人無不欣喜雀躍,僅僅三天之內就有幾萬羯人被漢人所殺,鄴城一戰更是斬殺羯人二十餘萬。
鄴城之戰,各地漢人紛紛前來投奔冉閔,其中便有一個叫做奪岳的年輕人,據傳此人祖上乃是師從春秋時期鑄劍大師徐夫人,雖然年紀尚輕但鑄劍之技藝卻無第二人可與之匹敵。奪岳為民族之義,投身於冉閔軍中頗得冉閔賞識,奪岳也視冉閔為天命之人,因此為其鑄劍八柄,分別對應先天八卦的卦象,乾坎艮震巽離坤兌。
奪岳所鑄第八柄劍名為“天魂”,上應天之力,鑄劍之時奪岳縱身跳入鑄劍爐中,以血肉之軀為獻祭,終使天魂劍成形。奪岳捨身祭劍,終成無上利器,冉閔聽聞不禁淚灑衣襟,為完成奪岳遺志,他親佩天魂劍,更將其他七柄劍賜給手下幾名大將,與敵交戰之時更是所向披靡,冉閔軍中稱之為“奪岳八劍”,以紀念捨身祭劍的奪岳。
之後,冉閔佩天魂劍,建國稱帝,國號為魏,後世稱冉魏。冉閔稱帝后兩年之內,六戰六捷,胡人皆稱佩天魂劍者上應天命,百戰百勝,更有傳說奪岳八劍對應八卦,乃天命之劍,故此胡族之人皆相信得奪岳八劍者可得天下。
直至永興三年,冉閔大軍與鮮卑慕容氏所建立的前燕作戰,此一戰冉閔被困連環馬陣,為前燕君主慕容儁所擒,斬於遏陘山,追謚武悼天王。混亂之中,奪岳八劍有四柄遺失,不知所蹤,天魂劍與其餘三柄為慕容氏所得。
冉閔戰敗之時,多數部下盡皆戰死,但仍有一部份人忍辱負重選擇投降活下來,以求日後再有機會推翻胡人政權,其中便有一名冉閔的近身侍衛。此人武藝甚高,輕功尤為最佳,因此最是擅長潛入暗查之事。他心中悲憤,不忍天魂劍被胡人染指,因此在投降兩年得到信任之後,潛入前燕皇宮,盜出天魂劍。他不敢耽擱,連夜潛逃出城。
他猜想鮮卑人必定以為他一路南行去投靠東晉,故此反其道而行之,一路西行,前往前秦再繞道向南回到晉國。可誰知他盜取天魂劍的事情泄露,同樣為胡人所建立的前秦對奪岳八劍的謠傳也是深信不疑,因此在前秦至東晉的關隘處處嚴查。他無奈之下只能繼續西行。
前秦的正西方乃是吐谷渾汗國,而吐谷渾君主也是鮮卑慕容氏族人,與前燕皇室實為一家,四十年前,慕容氏內部因皇位繼承產生巨大分歧,因此一支族人西遷至涼州一帶建國吐谷渾。雖然已經過了四十年,但兩個慕容氏的分支吐谷渾與前燕依舊是水火不容,但是那只是內部紛爭,對外還是一致的,因此那冉閔的近侍不敢確定吐谷渾是否已經得到消息。他前思後想,最終決定向著西北而行進入西域前涼地界。
前涼張氏乃西晉時涼州刺史之後人,雖在西北,但涼國仍以漢人為主。那近侍原以為到了涼國便已是安身之地,誰知張氏後人得知他所攜帶的便是天魂劍時,竟欲將天魂劍奪之,以此對天下宣稱得天魂劍乃上應天命,自此張氏皇帝為天下正統。
直至此時,那名近侍才最終明白,天魂劍並不只是一把劍,他代表並不是奪岳捨身祭劍的信念,更不是冉閔平定天下的願望,只是天下人的慾望。他看着已經興奮地有些癲狂的張氏族人,不再猶豫,抽出天魂劍,一路衝殺出去,直殺到涼州城外,才搶到一匹快馬繼續向西北疾馳。
此一戰,天魂劍大發神威,足有千人死於劍下。那侍衛也深感天魂劍殺氣之重,握劍在手彷彿奪人心智,一味斬殺而不知疲倦。
最後,那侍衛帶着天魂劍逃到了天山一帶。他明白,天魂劍需要一位仁義之君才相匹配,而此時天下只是艱險之輩的爾虞我詐,他心灰意冷之下決意將天魂劍藏於天山,看後世之人是否有機緣可找尋。他找到一處山谷的一個隱秘山洞,將天魂劍放在一個石匣之內,留下一塊鐵牌講述了天魂劍的來歷,而他也重傷發作,於天魂劍旁坐化。
冷天峰行過禮后,取過一旁的天魂劍,想也沒想,直接佩戴佩戴在腰間,他才不信什麼上應天命,更不相信什麼兵器能左右天下,他只相信劍在手中才能體現劍的價值,而這天魂劍已經一千年未出世了,也是時候重見天日了。
“前輩,”冷天峰看着那具骸骨,“劍乃兇器,無分好壞,只有人才有對錯,劍沒有,寶劍藏於此實是暴殄天物,我帶着它重回塵世,看看它是否真的能帶來天意於我。但請放心,總有一天我還會帶它回來,重歸於此。”說罷,冷天峰拾起火把想着甬道外走去。
冷天峰舉着火把回到璩凝雨的棺木前,用衣袖將棺木擦拭一遍,道:“師妹,我還有任務,不能在此多陪你,你要見諒。你放心,這次結束之後我以後會經常來看你的,你不要生氣。”冷天峰嘆了口氣,轉身走出了山洞。
他看了看山洞洞口,想了一下,還是找來了幾塊大石頭將洞口封堵好,這樣才不會讓野獸得以進入。冷天峰又看看剛才擦拭棺木的衣袖,嘆了口氣,從馬上取下那個一直帶着的包袱,找到一個背風之處,從包袱中取出那件常穿的黑色錦紋飛魚服換上,將倭刀與天魂劍佩在腰間,又變作了那個令人恐懼的錦衣衛。
蘇凈萱一路快馬加鞭向著天山疾馳,在她心裏其實不只是家族任務為重,她確實十分挂念天山派的一眾同門。冷天峰一路之上在驛站停歇過幾次,更在到達天山之後先去看了已經去世多年的璩凝雨,因此,冷天峰雖比蘇凈萱早一日出行,但蘇凈萱卻比冷天峰早半日抵達天山派。
蘇凈萱停下馬,此時早已有人向內通傳正在歇息的林夢婷他們的大師姐回來了。蘇凈萱看着天山派的方舍,此間佔地極大,但屋舍並不密集,建築雖以漢人樣式為主但也有些胡人風格融入,看上去有些怪怪的。但天山附近胡漢雜居已經幾百年,這樣的建築早已不稀奇。
蘇凈萱把馬交給守衛,快步進門,穿過中庭來到會客廳室,而此時林夢婷也剛從側門進入,兩人都是快步行走,差點撞了個滿懷。
林夢婷見到蘇凈萱那嬌媚的臉,笑意已經掛在臉上,她走近蘇凈萱拉住了她的手開心地說道:“師姐,你可算回來了!”
蘇凈萱卻是眉頭一皺:“你個死丫頭,我都快被你氣死了。”語氣中帶着說不出的嗔怪,但蘇凈萱性格一向溫柔,就連嗔怒也帶着一絲柔弱。
林夢婷嘿嘿一笑:“師姐,你不是回扶桑探親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天山派久居西域,而西域一向是胡漢混雜,久而久之胡漢之分也就不那麼明顯,因此天山派門下弟子也不乏異族之人,是以蘇凈萱當年也是如實說自己乃是扶桑倭人,只是隱瞞了找尋冷天峰的事情,故此天山派內部人人皆知蘇凈萱來自扶桑,只是甚少有人提及此事。但天山派素有遺訓,掌門只能由漢人來當,因此晚入門的林夢婷繼承了掌門之位,而蘇凈萱與其餘兩位師兄弟只是長老之位。
“我害怕天山派人手不足,便早些回來了,”蘇凈萱沒好氣的說道,一邊向一旁的椅子坐下,“還好我回來的早,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幹了這麼大一件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天山派夜襲東廠雖然只過去半月而已,但是東廠遇襲是何等大事,雖然東廠對外封鎖消息宣稱只是夜間失火,但消息還是不脛而走,半月之間在江湖上也已經被傳的沸沸揚揚,各方勢力也是蠢蠢欲動。
一些被東廠欺壓的武林門派紛紛拍手叫好,更有甚者甚至想要與天山派結盟,妄圖抵抗東廠對武林人士的打壓;另一些已被東廠收為爪牙的門派,此時已經在暗地裏收集了各門派的言行,正要向東廠揭發這些所謂的詆毀東廠的言論;但是更多的人只是在暗中叫好,實際上卻只是在觀望,既想借這次機會擺脫東廠,卻又害怕引火燒身,因此陷入兩難之間。
林夢婷此時也已坐在蘇凈萱的身旁,狠狠道:“東廠殺害師父,我們與東廠有不共戴天之仇,據我們潛伏在京城的人來報,最近東廠的幾大高手都不在京城,那死閹狗的身側並無得力護衛,因此我才決定動手。”
“夢婷啊,我該怎麼說你好,”蘇凈萱只感覺一陣頭痛,“你是不是把東廠想的太簡單了,如果東廠是那麼容易被外人攻破的,那東廠早就該被朝廷裁撤了。”蘇凈萱看着林夢婷只感覺好生無奈,她這個師妹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過執拗而且還十分莽撞,做事的時候總是只憑一股血勇之氣,從不認真考慮細節也不考慮後果,倒是像個莽漢。
“做都做了,你現在數落我也沒用。”林夢婷聳聳肩,滿不在乎。
蘇凈萱輕輕地搖了搖頭,也很是無奈,“你為什麼就不能等我回來之後商議一下再做決定,多一個人出主意總是好的。”蘇凈萱又開始語重心長,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婆婆媽媽,但是這個師妹實在是沒辦法讓人省心,師父林介之去世前曾好好叮囑蘇凈萱要好好看住林夢婷,別讓她任性而為,結果她就出門沒幾天就惹出禍來。
林夢婷見蘇凈萱還要說教,大感頭疼,她太了解自己這個師姐了,溫柔漂亮,但就是有些婆婆媽媽一點都不像江湖人士的雷厲風行,她最害怕蘇凈萱的長篇大論,趕忙打岔道:“師姐,我比你早幾天回來,因此還不知道京城現在是什麼情況,你有沒有探聽到什麼消息?東廠有沒有什麼動作。”
蘇凈萱剛剛只顧着和林夢婷說別的,這時才想起正事來,連忙說道:“我回天山之前聽說東廠已派出冷天峰前來殺你,他比我還要早一日出發,如今看情形應該還未到此,但想來也就是這一兩日的事了。”
“冷天峰,人稱冰冷劍的冷天峰?是他要來?”林夢婷聽到冷天峰的名字,表情開始有些凝重。冷天峰在江湖成名只有短短四年,但名氣卻十分響亮,不僅因為他是東廠的人,更是因為他的武功。
冷天峰以掌法與刀法成名於江湖,一身陰寒內功傷人於無形,中招者無不血液凝結,死狀奇慘,為他兵刃所傷者更是傷口冰封,血液流出之前便已被凝結,故此人送綽號“冰冷劍”,但是他用兵刃卻是一柄倭刀,卻沒有人喚他做“冰冷刀”,江湖人士皆笑稱冰冷劍叫起來比冰冷刀有氣勢,但玩笑背後卻是對冷天峰深深的懼意。
“不錯,就是冰冷劍冷天峰,”蘇凈萱看着林夢婷已經皺起的眉頭,慎重的說道,“東廠派他而來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必是要取你性命,這幾年江湖之上誰人不知,冷天峰出手從不留人性命,你這次是真的激怒了東廠。”
林夢婷突然哼了一聲,滿不在乎的說:“是禍躲不過,來就來吧,我又不怕他,我要是死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蘇凈萱看着頃刻間又開始滿不在乎的林夢婷,突然覺得自己腦仁都疼了起來,她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對着林夢婷有些生氣的道:“我看都是師父把你慣壞了,沒事總給你講什麼水滸傳,你真把自己當山大王了啊,你能不能有個女孩子的樣子,別整天和那些江湖莽漢一般德行,動不動就二十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你要是死了那咱們天山派怎麼辦,你自己莽撞可以,但天山派要是因為你的莽撞毀了,我看你九泉之下怎麼和祖師爺交代。”
林夢婷幼時其實也是個溫柔細膩的姑娘,雖然習武,但也是天真爛漫,直至兩年前師父死於東廠之手,她在存亡之際接手天山掌門之位,一時間同門性命與天山派的存亡如兩座大山壓在了她的肩上,竟讓這未曾經事的少女開始彷徨無措,兩年之間,不僅要躲開東廠的追殺,更要籌劃復仇之事,漸漸地戾氣也越來越重,性格也變得越來越怪,這些一切都被蘇凈萱看在眼裏。
林夢婷看着已經生氣的蘇凈萱,知道師姐有些生氣了,到底是自己師姐也不敢頂撞,悄悄伸了伸舌頭,然後笑着問道:“師姐,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總不能跑吧,我們要是跑了,傳到江湖上我們天山派可就真的顏面掃地了。”這話其實甚有道理,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江湖歷來是強者為尊的世界,更何況天山派剛剛創下了夜襲東廠的壯舉,如若不戰而逃,那定會被當做笑柄,從此江湖人士提起天山派那就只能是茶餘飯後的笑話了。
蘇凈萱也知道林夢婷說的是實情,此時不戰而逃,天山派顏面掃地,對天山派更是無益,她略一思索:“我聽說東廠只派了冷天峰一人前來,我們不妨等他來,事已至此,我們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不如靜候敵人到來,全力一搏說不定真有一線生機。”
林夢婷看着面色凝重的蘇凈萱,也是苦笑,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為了天山派為了死去的師父,他們不得不全力一搏。
此後二人也不再多言,各自回到卧房歇息,只是吩咐守夜的笛子要嚴加巡視,不得有半分馬虎。
入夜後,天山的氣溫降至更低,冷天峰將馬留在一處背風的地方等他,自己則背負雙手慢慢的走向天山派的所在。
他很喜歡這樣一個人靜靜地走,周圍沒有息壤的人群,彷彿天地間只有他一個人,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想起過往的一切,去努力回憶從記事以來的的每一個細節,去幻想着如果自己能改變過去那現在的自己可能會活的更加快樂,他把自己的過往想像成一個可以任自己修改的故事一樣,就好比話本小說一般,他真的希望可以藉此改變自己的人生。但是,這也只能是他腦海中的想像,不會成為真實的一切。
他踏着厚厚的積雪只是漠然的向前走着,沒有點燃火把,將自己隱沒在黑暗之中,就好像他的人生,看着是高高在上的錦衣衛,實則只是在黑暗中苟且的可憐蟲。
就這樣,在積雪中一腳深一腳淺的在雪中艱難的前行着,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內心其實有些抗拒。可能是下定決心想要離開東廠,因此這也將會是他最後一次任務,他原以為自己會非常果決,可是到了天山之後尤其是拜祭了璩凝雨之後,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動搖,不自覺的放慢腳步,好像時間拖得越久自己的心就會更安定,但他知道,這根本不可能,他也只是想騙自己安心而已。
冷天峰抬頭看着夜空,今夜的天空是一片漆黑,看不到星星與月光,天地之間只有讓人壓抑的死寂。他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就算這麼拖時間也不會改變結果,終究是認命一般,開始向著天山派快步前行。
雖然都是在天山,但是從存放璩凝雨棺木的山谷到天山派路途卻不近,再加上冷天峰放緩了步伐,這讓他走了足足四個時辰才到達天山派的居所。
從遠處看去,天山派正門左右各兩名弟子手持火把,執刀守衛,這些人在他眼中不過螻蟻,他也不在乎是否有什麼埋伏,他一貫如此,有人阻擋,殺了便是,這就是東廠從小到大的教誨。
冷天峰大咧咧的走向天山派的正門,一名天山派的弟子遠遠瞧見,立時大喝:“什麼人?”
冷天峰也不答話,只是徑直向前走着,那名弟子也不含糊,“倉啷”一聲拔出佩刀,“你是什麼人,再不說話小心我手下無情。”
這時冷天峰已經走至他們身前三丈,他停下腳步,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叫冷天峰,錦衣衛都指揮使麾下北鎮撫司總旗,直屬東廠管轄,奉命取你們掌門林夢婷的首級,都聽清楚了吧,去叫她出來吧。”
那幾名弟子聽到這兒都傻了,冷天峰的大名他們是聽過的,不久之前大師姐蘇凈萱剛剛回到天山也帶來消息稱東廠派冷天峰來追殺林夢婷,不想剛過了幾個時辰人就來了。不僅如此,都不知道掩藏一下就這麼大大咧咧的走到了天山派門前說要殺林夢婷,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啊。
那四名弟子面面相覷,一名弟子轉身就向後跑,衝進內院大喊有敵來襲,一時間各屋舍的燈紛紛亮起,有幾人更是不急穿外衣,只顧穿上鞋子就立刻拔出兵刃衝到屋外。
那個問話的天山弟子二話不說,是一招力劈華山對着冷天峰迎面砍下,冷天峰冷笑一聲左移一步順勢讓開,這一刀便已劈空。那天山弟子見冷天峰躲開,不等招式變老順勢變招一刀橫削而去,哪知右臂一抬已經架住那持刀的手臂,右手向下一按,那天山弟子的右臂就隨之被按下,冷天峰不在留手,趁此破綻一掌前拍,正中那人胸口。
那天山弟子就在中掌瞬間,胸口後背幾處要穴瞬間刺出幾支尖利冰錐,立時斃命。那冰錐呈暗紅之色,竟是體內血液凝結成冰刺體而出,原來冷天峰掌力陰寒,中掌之人血液在瞬間凝結,甫一出手便可取人性命。
“你們也想動手嗎?”冷天峰看着其他兩名守夜的弟子冷淡的說道。
另外兩名天山弟子也已拔出了隨身兵刃,正欲向冷天峰出手,突然見同伴斃命死狀還極其詭異,巨大的恐懼立時籠罩在心頭,哪兒還敢動手。但是江湖中人極重面子,他們也不敢棄刀而逃,只能是硬着頭皮持刀防備,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一下。
就這樣冷天峰先前進一步,那兩人也退一步,就在這樣一進一退之間,三人終是進了大門。進了大門便是中庭,此時中庭內已經站滿了天山派的門人,各持刀劍將冷天峰圍了個水泄不通。
冷天峰看了有些皺眉,大聲道:“我只殺林夢婷一人,識相的就趕緊滾,還能活命。”
天山派門人除了那兩個守夜的弟子其餘人等並沒有見到那個死去同門的詭異死狀,所謂不知者無懼,只當冷天峰是虛張聲勢,也不知誰大喝一聲,一群人便同時動手,欲將冷天峰立斃刀下。
冷天峰也知道,此刻動手便是不死不休,但是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狠下殺手。他所用的武功名為“無妄凝冰訣”,乃是內功心法,以陰寒之氣聚九陰之脈,因此掌力陰寒可凝水成冰,所用掌法為“冰全掌”,這其實只是武林人士所取得名字,這掌法與內功實為一套功夫,一內一外。內里“無妄凝冰訣”積蓄內力,掌法外用,將內力釋放,相得益彰。
冷天峰運起掌法,右掌內力激蕩之下已將右側身旁刺來的長劍盪開半尺,接着向後連退兩步,雙掌齊出,又將正前方衝來的人震的連退數步口吐鮮血倒地不起。突然,猛覺身後傳來破空之聲,不及細想,回身一肘中背後偷襲者的面門,正欲下殺手,旁邊又有兵刃襲來,無奈回身反擊。
冷天峰周邊圍滿了天山派弟子,如若大意定然身首異處,但他毫不見驚慌,見準時機抓住一人手腕,另一隻手扼住喉嚨,運氣於雙臂將人丟入人群,其餘人見被丟來之人乃是同門便紛紛讓開,因此圍困之局便有了空隙,冷天峰只一步便衝到那空隙之處連環掌出,又有四人被擊倒在地。緊接着只見他雙掌一分,向左右兩側拍去,又有二人中掌,鮮血凝為冰錐自後背刺出,掌力余勢未歇已經成為屍體的兩人依舊向後撞去,藉著鮮血凝成的冰錐又刺傷兩人。
趁此間隙,冷天峰已經衝出包圍,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這一場戰鬥將由他主宰。他沒有任何猶豫,抽出了腰間的天魂劍,挽了兩個劍花以劍脊盪開兩柄長劍,接着一劍直刺,只一招便刺穿一人喉嚨,此時冷天峰聽到身後又有兵刃破空之聲,冷天峰拔劍順勢向後一劍斬落,那人見狀舉刀相格,刀劍相交並無半點聲響,而天魂劍已經連人帶刀斬成兩段,冷天峰天魂劍順勢橫削又將身側一人連人帶兵刃橫斷腰斬。
圍攻冷天峰天山派弟子瞬間已是心驚膽寒,兩合之內便有兩人被斬成兩截,他們絕想不到那天魂劍竟然如此鋒銳,在他們眼中冷天峰手中長劍就如同地府判官的勾魂筆,一沾即死。故此紛紛退開,唯恐成為下一個殞命之人。
冷天峰看了一眼手中的天魂劍,也是一時錯愕,絕想不到天魂劍竟然有此威力,他出劍本就奇快,天魂劍又鋒利的邪乎,劍過人體,如同風過虛空,無所阻礙。
此時天山派弟子忌憚冷天峰,因此再也不敢上前,只敢在兩丈之外將冷天峰再次圍住。冷天峰只是一時驚愕,但他絕不會手下留情,左掌直劈,一股大力湧向前方,幾名天山弟子只覺一股寒風襲來,還未反應過來,冷天峰腳下步伐一變,施展輕功用快捷無倫的速度從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持劍衝殺而至,冷天峰不斷變換腳步,雖然身遭兵器交錯但偏偏無任何一柄刀劍可沾到他的衣衫,他用的正是鬼炎門的輕功——飛仙。
冷天峰此時又已化作那心冷如冰的絕世殺神,快劍疾出,連着削斷三人持劍的手臂,左手變掌為爪,硬生生插入一人胸膛,等他再將手拔出之時已經摘出那人心臟,正是一招“九鬼摘心”。
此招一出,霎時間周圍的人都停了下來,他們已經被這如同惡鬼奪人般的招數嚇得不敢動彈。江湖廝殺,東昌圍剿,蒙古人的壓迫從未使天山派門人像現在這樣恐懼。
冷天峰看着已被嚇得不知所措天山弟子,大聲道:“我說過了,我只殺林夢婷一人,把她帶來,我放你們走。”
林夢婷剛剛合衣睡下還不到半個時辰,便有弟子敲門急報說東廠冷天峰已經殺到。林夢婷不想幾個時辰前蘇凈萱剛剛告訴她東廠派出冷天峰追殺而追殺她的人現在就已經到了,一時間她怒火中燒,取過隨身長刀又將一條長鞭掛在腰間,展開輕功疾奔而去。
蘇凈萱也是聽到消息立刻趕來,與林夢婷同時到達中庭,正巧聽到冷天峰的話,林夢婷頓時怒不可遏,她左手取下腰間長鞭向著冷天峰抽去,那長鞭施展開來足有十尺之長宛如一體長蛇在空中蜿蜒。
冷天峰乍見一條十尺長鞭襲來,無絲毫驚慌,左手扔掉那顆還抓在手中的心臟,已經抓住那條長鞭,誰知剛剛將那長鞭抓住左臂便如遭雷殛,趕忙鬆手,林夢婷手腕急轉那長鞭又如龍捲殘雲之勢向著冷天峰頭頸纏去。
此時冷天峰左半邊身子麻痹酸軟,急忙運氣,但是卻無法抵擋那長鞭的纏繞,不得已展開輕功躍開三丈,堪堪避開,緊接着他又連奔幾步退到林夢婷長鞭無法觸及又遠離天山弟子的方位才停下。
冷天峰站定,定睛一瞧,幾丈開外正站着兩個女子,只見左側之人莫約十七八歲,左手執着長鞭右手握着一柄四尺長刀正對他怒目而視,只見她身材高挑,臉色晶瑩,膚光如雪,鵝蛋臉上有一個小小的酒窩,微顯靦腆,但此時已是怒容滿面,身穿月白衣衫,雖說不上清麗絕俗,卻也是個極美的姑娘。右側之人,年紀稍長,左手徒自撐着一把四尺長的雨傘,體態較小,杏眼桃腮,眉目如畫,眼神清澈,說不出的嬌媚,容貌也是甚美。
“你們誰是林夢婷?”冷天峰一邊問道,一邊運氣於左臂,此時左臂經脈雖仍有滯澀但卻已無大礙。
左邊那個女子用到指着冷天峰,惡狠狠地道:“老娘就是林夢婷,有膽你就過來殺我。”明明是個極美的少女卻是以老娘自稱,若是旁人看來定是啼笑皆非,但熟知林夢婷的人卻知道她已經盛怒到了極點。
蘇凈萱知道站在不遠處的男人便是便是自己從未蒙面的另一位堂兄河野宗弼,他與他的大堂兄河野宗政乃是雙生,因此面容一般無二,她此刻多想上去與堂兄相認,但是此刻的她是蘇凈萱不是河野美緒,她必須按照河野宗政的計劃行事,現在還不是暴露身份的時候。但是眼下的情況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默不作聲的看着。
而此時的冷天峰正直勾勾的看着林夢婷,眼中露出一絲迷惘,還夾雜着一絲欣喜與悲傷,就在片刻之間他已經不再是剛剛激斗時的冷酷,即使是旁人也可感受到他身上的黯然神傷,他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道:“原來她才是那個人。”
林夢婷看着有些奇怪的冷天峰,略感驚詫,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將刀護在胸腔,以防冷天峰突襲,而蘇凈萱則是輕輕嘆口氣,則是撐開了手中的傘輕輕舉起,右手則從傘柄抽出一把四尺長的細劍,一手撐傘一手執劍,竟有一種奇美之感。
冷天峰這時也已回過神來,他也明白了多年來從未想通的事情,他苦笑了一下,舉起了手中的天魂劍,劍尖直指林夢婷,但此刻的他眼中殺意漸已退去,周身殺氣盡散。
林夢婷看着冷天峰手中的長劍,只見劍長四尺,八面六棱,劍身烏黑,月光下刃口閃爍幽深血光,此劍雖剛剛斬殺數人,劍身且未留下半點血跡,但自帶一股戾氣,在空氣中散發出一種令人畏懼的血腥之氣,只是劍的威壓就已經讓人忍不住退避三舍。
林夢婷瞧着天魂劍,心中不由打個突,心中暗忖:“這劍不知殺過多少人,竟然有如此暴戾殺氣。”她強振心神,不再等待,左手一揮,長鞭已經擊出。
冷天峰剛剛已經抓過長鞭,並且吃了暗虧,知道那鞭子不好對付,也是不敢託大,以步法讓開,正欲找尋破綻,不想蘇凈萱卻已經持傘而至。
蘇凈萱左傘一晃,已然擋住冷天峰視線,冷天峰急退兩步,蘇凈萱右劍緊接着直刺而去,連環三劍分上中下三路刺去,冷天峰正欲反擊,不想林夢婷長鞭已經纏向冷天峰腳踝,冷天峰無奈只能再次施展輕功“飛仙”以身法躲避。
林夢婷的長鞭並不一般,她用正是天山派的不傳之秘雷鞭之法,天山派有一門內功奇異,修鍊之人內力正應先天震卦,以雷電之力傷人,但修習起來異常艱難,故此只有繼承掌門之位的人才可學習,藉以長鞭施展更可事半功倍。而她手中的長鞭也不一般,那本是一條尋常皮鞭,上纏金絲銀線又以牛筋絞之,故此堅韌異常,不僅如此,因雷電之力可假借金屬傳導,因此長鞭之上的金絲銀線可更好的施以雷鞭之術。
林夢婷借長鞭優勢拉開距離與冷天峰纏鬥,蘇凈萱則欺身搶攻,以紙傘遮目再以四尺細劍偷襲。二人一遠一近,各為互補,確是相得益彰。
冷天峰在二人夾擊之下卻並不慌張,看似左支右絀手忙腳亂,實則已經穩住局勢,如同一葉扁舟入翻湧大海,任憑浪潮洶湧卻難以將他覆滅。
蘇凈萱其實已經覺察出不對,她早在暗中就已去過東廠,明白冷天峰的實力絕對不止於此,但卻想不明白冷天峰為何深陷二人夾擊之中卻不還手,只是一味的躲閃避讓。不但如此,冷天峰眼中還透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竟一直看着林夢婷。
過不多時,冷天峰好似突然想明白什麼事情一般,天魂劍急出,與還在空中長鞭纏繞在一起,接着他劍柄一轉劍身隨之而轉,竟然藉著寶劍之利將長鞭斷成兩截。他甩脫還纏繞在劍上的半截長鞭,轉身對着身後的蘇凈萱以力劈華山之勢一劍劈落,蘇凈萱趕忙伸劍格擋,刃口相交,天魂劍已將蘇凈萱長劍劈斷劍尖三寸長的一截,冷天峰一劍劈下又順勢自下而上一劍反撩又將那把油紙傘劈成兩半。
兩招之間,蘇凈萱手中兵刃已近盡毀,大驚之下急忙後撤,而林夢婷也已經持刀趕到。她手中緬刀化作龍蛇,藉以身法之利施展“雲影霧繞”之術。
冷天峰第一次見到這眼花撩亂的刀法,瞧的甚是有趣,心中便起了玩樂之心,劍隨心走,天魂劍也已化作無數道劍影與林夢婷的重重刀影交疊在一起。
場中劍氣縱橫刀影環繞,林夢婷雖使出了渾身解數卻依舊被冷天峰狠狠壓制着,完全無力還擊,不但如此,她深知天魂劍銳利無比,自己手中緬刀難以敵手,只能不停變換招式,尋求間隙反擊,二百多招一晃即過,兩人兵刃卻是始終並未相交。
此時,兩人的戰局已經容不得第三人加入,蘇凈萱在一旁是旁觀者清,她早已看出冷天峰佔據了絕對的上風,只是不知為何沒有下殺手,兩人看似激斗實則是林夢婷不住移動四處搶攻,而冷天峰則只是只是站在原地以手馭劍腳下卻未移動半分。
冷天峰一邊出招一邊看着奮力抵擋卻眼神倔強的林夢婷,終於下了決心。一招“雲羅仙境”使出,林夢婷已被一片劍光籠罩,緊接着又出兩劍直刺,順勢一招“長河落日”一劍下劈,只聽“錚”的一聲林夢婷手中緬刀已應聲斷成兩截,冷天峰又一劍刺出,林夢婷趕忙舉起半截斷刀格擋,誰知天魂劍竟一劍刺穿刀身,直指林夢婷咽喉。
林夢婷冷汗直下,卻知已是必死,嘴角露出冷笑,準備慷慨就義。可誰知那一劍並未刺下,而是停在了林夢婷咽喉前半寸之出。
冷天峰看着眼前的林夢婷,呼了口氣,突然很輕鬆地說道:“是我贏了。”
林夢婷一怔,大聲道:“什麼你贏了,難道我們是比武嗎?快把劍刺過來,老娘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哈哈哈,”冷天峰突然仰天大笑,他的神情也變得從未有過的輕鬆自在,“我是不會殺你的!”
“你說什麼?”林夢婷又是一怔,這都什麼和什麼。
一旁的蘇凈萱也是一臉懵,她對於冷天峰的了解並不多,只知道他是失散二十二年的堂兄,對他的過往實是一無所知,更是想不通為何會對林夢婷就此罷手。
冷天峰向後躍開一丈,右手挽了個劍花,將天魂劍在地上一插,劍身已經刺入石磚之中,又隨手將劍鞘扔在地上,伸個懶腰,笑着對林夢婷說道:“我說了,我不會殺你的。”
林夢婷瞪大雙眼,實在是難以相信冷天峰真的會放過自己,但她確信自己沒有聽錯,難道又會是東廠的陰謀?
冷天峰盯着林夢婷看了良久,林夢婷與蘇凈萱在內的天山派眾人卻都不敢輕舉妄動,也只是緊盯着冷天峰,背上卻是冷汗淋漓。
冷天峰終於還是嘆了口氣,轉身,向著大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大聲向著身後的林夢婷大聲道:“林掌門,那柄劍是在天山找到的無主之物,現下贈與你,我也要回東廠復命了。我們後會有期。”說著便出了大門,只留下了天山派面面相覷的一群人。
冷天峰出了天山派的大門,心中卻是一片狂喜,他施展輕功飛奔至坐騎所在的地方,他終於如釋重負,明知道沒有完成任務就回東廠復命必受重責,但是對他而言,已經真的再也沒有牽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