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無意的冷落
經過一段時間的較量,文冬連拿兩次冠軍,眼下正進行第三次循環賽,這一次形勢對文錦有利。這一天又是周日,天氣晴好,氣溫轉暖,溫潤的空氣給人以舒適而美好的感覺。坐在窗前聽着窗外,文冬忽然注意到小翠這幾天不是來得很多,有時甚至一天只來一次而已,直到此時文冬才有一種寂寞感襲上心頭,於是文冬想起來該過去看看。
走過去,卻不見小翠,原來小翠根本還沒上樓,只得又返回來。剛到天橋上就見小松從下面上來,文冬便叫住問道:“小翠在哪裏?”小松回道:“在家裏呀。她能去哪裏?”文冬於是說道:“快去幫我把她叫來。”小松平常也是聽慣了文冬的使喚,沒有不去做的,此時聽文冬如此一說,便滿口答應着去了。很快,文冬在房中就聽到了那熟悉的腳步聲,那輕快的噔噔聲預示着心情是開朗而愉快的。進得房來只是微微笑着,沒有先說話,習慣地走向窗前的書桌。文冬略帶責備的語氣說道:“我不要小松去叫,你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上來!”小翠靠着桌子,看着文冬輕輕一笑,說道:“我是打算上午不上來的,在家陪着我媽說說話。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陪我媽說話了。”文冬覺得有點新鮮,便問:“不是天天在家嗎,幹嘛還說‘很久’呢?”小翠悠然一笑,說道:“天天在家是天天在家,可很少會坐下來貼心貼肺地拉家常。”文冬又問:“都拉些什麼家常呢?我和我爸之間從來都沒有多少話說,難道你們母女之間就有很多話說嗎?”小翠抿嘴一笑,說道:“母女之間當然會有很多話說啰。剛才我和我媽就說了些很平常的生活瑣事,什麼做飯燒菜呀,什麼家裏亂糟糟時怎樣收拾呀,什麼姊妹間大的要讓小的,小的也不能太嬌慣之類的話。真是無話不說,越說話越多。”文冬笑問:“沒有說到我嗎?”小翠說道:“沒有說你。說你做什麼!”文冬笑道:“你們母女倆說了那麼多話,怎麼樣也會說到我才對呀,怎麼就沒說我呢?我是很希望你們母女倆常說起我才好。”小翠忍不住捂着嘴笑起來,說道:“你有什麼好說的!”笑了兩聲,又說:“以前就會經常說你,但現在很少會說起你,而且我來你這裏,她也不說什麼了,不像以前會用眼睛盯着我。”文冬說道:“那剛才你媽也沒說什麼啰?”小翠說道:“沒有。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起身做別的事去了。”小翠有點站累了,回頭看了看旁邊的睡椅,然後側身稍移動腳步就躺了下去。文冬依然起身拿了毛毯給小翠蓋上,小翠只微微笑着沒有說話。
待文冬坐下,小翠說道:“你說小松是怎樣叫我的?”文冬說:“不就直接說是我在叫你嗎?”小翠搖搖頭,笑道:“從來都不會這樣叫的。你的小名叫小六,他就先叫我一聲,然後悄悄用手這樣……”說著便伸出一隻手做着表示“6”的手勢,“……我就知道你在叫我。小燕也是這樣的,有時我爸在家時,那燕子就背對着我這樣。”說罷,自己覺得好笑就笑了起來。文冬說道:“這倒好,叫你都用上‘暗號’了!”小翠說道:“這個‘暗號’我還真喜歡。有時他們連叫都懶得叫我一聲,直接沖我做着這個手勢。想起來真好笑!”文冬說道:“你媽就不知道嗎?”小翠說道:“不知我媽知不知道,反正從來都沒聽她說什麼。估計也會知道吧。”文冬說道:“我覺得你媽對我越來越好了。”小翠笑道:“是嗎!我媽對你好嗎?”文冬說道:“我覺得好。比如說以前每次碰面總是陰着臉,現在就不是了。”小翠接道:“那是什麼?”文冬說道:“我也說不大很清楚,反正是那種很親切的慈祥的面孔。”小翠笑道:“我媽本來就很慈祥,見了誰都是這樣的。”文冬道:“不是的,我覺着就是不一樣。”小翠笑道:“不一樣就好,至少也能說明你對我媽已經沒有敵意了。”文冬笑道:“我對你媽什麼時候還有過敵意啊?”小翠笑說:“有啊!以前你對我媽不也會說這說那的嗎?那不是敵意又是什麼呢?”文冬笑道:“那都是你媽逼的,能不說嗎?”小翠微笑道:“那現在才覺得我媽好啊?”文冬說道:“好是好,就是每次碰面也不會主動向你媽打招呼,最多是笑一笑。”小翠捂着嘴笑道:“我碰見你爸也從不打招呼的,就是笑一下也是沒有的。”說著更是笑得開心。
兩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說個沒完,真不明白這一對年輕人哪有那麼多話要說呢!嘰嘰咕咕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大半個上午。就在這時干生從樓下哼着他那首慣哼的也不知叫什麼名字的歌曲上得樓來,剛好遇見從天橋那邊走來的文錦,干生張着他那帶有磁性的男中音的腔調說道:“小陳,吃了午飯我們就開戰,中午別睡午覺了。”文錦是個厚道的憨人,只聽他慢條斯理地說道:“行啊。不知文冬在不在房裏?”干生道:“肯定在,他不在房裏還能去哪裏?我去看看。”說著就走了過來,嘴裏還喊道:“文冬!在不在房裏啊?”不等文冬答應,干生已經走到房門口,透過紗門一眼就看見文冬坐在桌前,旁邊睡椅里還躺着個小翠,便又說道:“吃了飯,咱們就開戰,纏纏綿綿的話就留到晚上去說吧。”說罷,笑着離開了。文冬小翠相視一笑,小翠說道:“你們湊一塊真夠熱鬧的。”說罷,站起身,走到窗前打開了紗窗,看着外面說道:“今天的天氣真是好,暖洋洋的叫人好睡呀!”文冬聽了也靠過來,說:“這樣的好天氣,我真想一直陪着你。”小翠扭頭一笑,說道:“你的嘴裏像是吃了糖似的。”說罷,抿嘴笑着往外就走。文冬張了張嘴沒來得及說,只得含笑目送小翠走出房門。
中午的棋戰可謂精彩激烈,惹得一些有午睡習慣的人也不能安睡,只好來當觀眾。這樣的場面持續到下午,其熱鬧程度有增無減,暫時的結果是文冬和文錦勝率交替上升,比分咬得很緊,而干生、玉雲、春華三人則更是爭奪激烈,他們五人輪流上陣,循環交手,一時你贏他,一時他贏你,沒有絕對的贏,也沒有絕對的輸,各有勝負,但總的結果還是文冬略勝一籌,文錦與干生略其次,玉雲與春華也有迎頭趕上的趨勢。其熱鬧程度轟動整個單位大院,引得一些本不沾邊的婦女兒童也來觀看,那氣氛真可謂雅俗共賞、熱鬧非凡。
時間已是半個下午過去了,外面的陽光燦爛依然、暖氣熏人。文冬的心情出奇的好,難得臨陣歇息,該輪到別人上場了。偶爾環視周圍,眾人當中只是不見小翠的身影,不免觸動了些微心思:“她若觀戰,該是對自己莫大地助興啊!”於是文冬趁空去小翠那邊看看。小翠果然在房裏,不在做別的,而是在美美地睡覺!文冬關上房門,走了過去,動作雖然很輕,小翠還是醒了,微睜開睡眼,朝文冬懶懶地一笑。文冬說道:“怎麼我一進來,你就醒了?”說著,坐在了床沿。小翠輕輕揉了揉眼睛,說:“迷迷糊糊的,好像有腳步聲,睜開眼就看見了你。”說著微微一笑,又說:“也不知睡著了沒有?”文冬說道:“那就繼續睡,我看着你睡。”小翠微笑道:“那好,我就真的睡了。”說罷,雙眼閉了起來,臉上的笑容卻依然掛着,分明是一副嬌態可掬的模樣。文冬見狀,趁勢低頭吻住了小翠的雙唇,小翠只輕輕哼吟了一聲,然後就身不由己奉迎起來。
一陣激情過後,,小翠柔聲說道:“真壞!又要人家睡,又不讓人家睡!”文冬笑道:“你睡吧,我不打擾你了。”小翠笑道:“有你在,哪裏還睡得着?”文冬說道:“那我就出去,下我的棋去。”小翠問道:“還去下棋?還沒完嗎?”言語中含着不願之意。文冬說道:“正在進行中,爭奪得正激烈呢。你仔細聽,還能聽到落子的聲,又有好些觀棋的,你舅舅也在看棋呢。”小翠微微一笑,說:“是嗎?我舅舅不會下棋卻喜歡看棋,真有意思。”文冬說道:“這有什麼,人家樓下的那個鵬鵬也在看呢。”小翠笑道:“他一個小孩子懂什麼,也會看棋?”說著,坐了起來,靠在床架上。其時,,小翠沒脫什麼衣服,依然是套着毛衣,只是套了一件外套而已-----這是她的習慣,白天睡覺懶得脫衣。文冬看了,移過身子又要去吻。小翠見了並不躲閃,微閉雙目,微啟雙唇,只是接着。對於文冬的求吻,小翠從來都是來者不拒,不僅如此,每每還非常投入,盡情享受。每次吻過之後,臉頰緋紅、目醉神迷,一副俏麗的模樣。正當文冬沉醉在溫柔鄉里的時候,外面遠遠地傳來“文冬,文冬,文冬呢”的叫喚聲。文冬只得停止,說道:“又輪到我了。”小翠輕輕說道:“就知道下棋!”文冬笑道:“快起來,去看我如何收拾他們。”小翠微笑着說:“我這裏還要複習,我得做功課。”文冬站起身笑道:“是得抓緊複習,不能放鬆了。”小翠微微點着頭,看着文冬出了房門。
接下來的棋如眾所望精彩激烈,最後在一片喝彩聲中告一段落。餘興未消,文錦飯後又來邀戰,文冬也是興頭正足,欣然接戰,於是二人在文冬的房門口又展開了龍虎鬥。兩人不愧是知根知底的棋友,各招各式都應對自如,誰也不能輕易戰勝對方,真可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一時難分高下。時間一閃而過,轉眼黃昏已近,黃昏的景色的確有點不同,文冬不免向天邊多看了幾眼,回頭時恰見天橋上正朝這邊走來的小翠。小翠站在旁邊觀看了一會,也沒說什麼話,然後轉身獨自進了文冬的房間。這裏兩人只管酣戰,哪有工夫顧及別的,噼啪作響,落子有聲,棋友二人好不盡興!又過了些時候,小翠從裏間緩緩出來,臉上的表情平平淡淡,沒有笑也沒有惱,約略又站了一會就無聲無息地回了那邊。
下完棋已是夜幕降臨,回到房中才想起要去那邊看看。還沒到時就遠遠看到房門上的風窗透出明亮的燈光,這也是文冬每去小翠那兒判斷在與不在的標誌。來到門口,原本可以推門而進,可文冬突發靈感,變推門為敲門,故意問道:“裏面有人嗎?”只聽裏面一聲笑,答道:“沒人!”文冬這才推門而入,笑道:“沒人?那你是誰呀?”小翠正低頭看什麼,此時抬起頭笑道:“我就是我呀。我看書看得入了迷,把自己都忘了。這豈不是‘沒人’嗎?”文冬覺得有趣,笑問:“看什麼,這樣着迷?”小翠把書一合,匆匆不讓文冬看,可還是被文冬看到了-----那本《中篇小說》之《貞節牌坊》。文冬微微一笑,說:“這篇挺好的。”小翠臉頰微紅,急急翻到另一篇《大山裏的姑娘》,說:“人家看的是這篇,那篇還沒看呢!”那神情分明是在掩飾內心的羞澀。文冬笑問:“哪篇?”小翠愣愣地答道:“就是這篇呀。”邊說邊翻到《貞節牌坊》這一頁。文冬說道:“我又沒說是這篇,我只說是‘這篇’,你怎麼就知道指這篇呢?”小翠開始撒嬌使性地說道:“反正你說的就是這篇,我也沒看!”文冬看着好笑,便說:“沒看!沒看!看了也沒什麼,就是有些情節會令人想入非非。”小翠臉一紅,把書輕輕一推,說:“那我不看了。給你吧。”文冬更覺可笑起來,說:“幹嘛不看了?可以看呀。小說就是小說,都是虛構的,它本就是用來怡情適性、消遣娛樂的。何必認真呢?”小翠微微笑道:“拿去吧,我不看了,都看得差不多了。”文冬說道:“你還說沒看,我還以為你真的沒看呢。”小翠捂着嘴便格格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