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到宋府
隨着秦夫人來到宋府老夫人居住的上房，門口早已候着幾個丫鬟，都是十四五歲年紀，穿紅着綠傅粉施朱的看着十分喜慶。
見她們來了，丫鬟們爭先恐後的打帘子，其中一個脆生生向房內說道：“啟稟老夫人，千禧姑娘回來了！”
宋千禧微微低頭，掩飾住嘴角一絲冷笑，回來了，她可真是回來了呢！
甫一進房，就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帶着些悲戚思念，“我的好乖乖，祖母盼了這樣久，總算把你給盼來了。”
聽聲辯位，宋千禧的臉龐朝宋老夫人所在的方向轉了過去，還沒來得及開口，早已被這老太太摟進了懷裏，“我的好乖乖，你這眼睛是怎麼回事兒，看着就讓人心疼。”
她又換了一副聲氣，厲聲對下人道：“都愣着幹什麼，你們知道姑娘眼睛不方便，怎麼把這個墊子拿出來了，趕緊收走！”
轉頭看着宋千禧，宋老夫人的聲音再度充滿慈悲，“這些繁文縟節，祖母從來不在意，你不用行那些子跪拜長輩的虛禮，只管坐下，咱們祖孫倆好好說說話兒。”
一番表演唱作俱佳，宋千禧只管冷眼瞧着，她原就不想給宋老夫人磕頭，此時正好順水推舟，“老夫人體諒千禧，千禧卻之不恭，就不行禮了。”
人生如戲，她們會演，難道自己就不會演了？
宋老夫人明顯楞了楞，片刻後方笑道：“就應該這樣，我們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跪來跪去的。”
秦夫人在旁接口，“老夫人心慈體恤晚輩，我們可不敢沒了規矩，不然傳了出去，說咱們宋府沒有上下尊卑，會惹人笑話的。”
一面說，一面拿眼睛去看宋千禧，宋千禧假裝聽不懂，反正她現在是個瞎子，也不用管這些人的臉色，自顧自安安穩穩的坐着，對秦夫人道：“既是老夫人體恤，傳了出去大家也只有稱讚老夫人的，絕不會笑話宋府。”
秦夫人神情滯了滯，上房內的氣氛不免變得尷尬起來，左右侍立的丫鬟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宋千禧雖然看不見，猜也能猜得出來，卻懶得理會，這一趟來宋府，她早已想好了，除了拿到普草子，還要設法查明母親當年的死因，她絕不相信母親會和人通姦。
內中隱情，必須查個清楚！
心裏暗暗計較，宋千禧口中說道：“我離開府里多年，從沒有給我娘上過香，這次回來，想藉著這個機會去拜一拜我娘的牌位，也算略盡些孝心。”
宋老夫人和秦夫人面面相覷，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回答，宋千禧的娘是通姦被捉活活打死，府中祠堂怎麼可能有她的牌位？
只是這話若照實說出來，又怕惹惱了宋千禧，這是宋老夫人不願意看到的。
秦夫人深知婆婆的意思，想了想笑道：“千禧啊，你眼睛不方便，祠堂那麼遠，又陰冷，還是先別過去了，你娘的屋子還留着呢，你去坐一坐，也算是盡孝了。”
“來，我這就帶你去。”一面說，秦夫人一面給心腹下人使眼色，他們欺負宋千禧看不見，打算隨意找間屋子說是她娘生前住過的。
這一切，宋千禧卻是不知，她只覺得秦夫人話里有漏洞，她娘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以宋府的德性，怎麼可能留着屋子呢？但秦夫人說得斬釘截鐵，一時卻不好反駁。
只得在丫鬟的攙扶下跟在秦夫人後面慢慢走，轉過一道抄手游廊，一個青衣女子忽然衝過來，撞在宋千禧身上。
秦夫人早已大怒，“大膽！你是哪個房裏伺候的？毛毛糙糙，這一對眼睛若是無用，乾脆挖了出來喂狗！”
雖然知道秦夫人不是善茬，但她如此責罵下人，還是讓宋千禧吃了一驚，那青衣女子更是嚇得全身如篩糠一樣亂抖，跪在地上結結巴巴的說道：“奴婢……奴婢小葵，是……是……”
儘管看不見，宋千禧還是努力瞪大了眼睛，望着聲音的方向，小葵？
雖然離開宋家的時候年紀幼小，可她卻依稀記得，母親身邊有一個叫小葵的丫鬟。
秦夫人顯然不知道這些，她身為宋家夫人，自是不會把一個粗使下人放在眼裏，擺擺手道：“不必多說了，你去找管家娘子，領五十大板，再罰半年的月錢。”
這懲罰不可謂不重，小葵卻不敢求饒，期期艾艾的答應着就打算離開，被宋千禧制止，“慢着，小葵是吧，你先別走。”
她把頭轉向秦夫人的方向，“夫人，千禧今兒個剛來，若是有下人因千禧挨罰，豈不是讓千禧心裏不安？不如算了吧。”
秦夫人重罰小葵也是為了討好宋千禧，見她求情，便笑道：“既然你心腸軟看不得下人受苦，也就罷了，小葵，還不趕緊給千禧姑娘磕頭道謝。”
小葵急忙跪下，口稱，“多謝千禧姑娘。”
怯生生抬起頭來，她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宋千禧，面上神情複雜，“千禧姑娘，您……”
宋千禧分辯着小葵的位置，彎腰將她扶起，藉機用力按了按她雙肩，道：“不用謝，以後走路小心些，便沒撞着人，摔倒了也會受傷的，我眼睛看不見，你扶着我吧。”
小葵是個聰明的，聽了宋千禧的話，果然不再開口，而是取代了之前那個丫鬟的位置，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千禧，這裏就是你母親生前居住的地方，這些年一直沒斷了打掃收拾，都是乾淨的，你進去坐會子吧。”雖明知宋千禧看不見，然當著她的面，秦夫人還是一臉的笑容可掬。
宋千禧搭着小葵的手慢慢走進去，心裏冷笑不止，這屋子裏人氣旺盛，什麼沒斷了打掃收拾，分明就是沒斷了人居住！
面上卻不顯，對秦夫人道：“多謝夫人引路，千禧想一個人待一會兒緬懷母親，還請夫人成全。”
這點子要求秦夫人自然不會拂逆，只是吩咐小葵，“好生伺候姑娘，要茶要水且機靈些兒。”
說完就帶着丫鬟婆子們走了，眾人剛走，小葵就迫不及待的道：“姑娘，夫人死得冤枉啊！”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是指宋千禧的生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