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終章
抓捕林福海時,我、李全和曲海一起去的。
夜晚燈火輝煌的街頭,深秋的寒意開始肆虐。
在半路時,李全突然問了句,“麥芽和林福海一家,關係怎麼樣?”
“還不錯,他們一家三口,都很喜歡麥芽,麥芽晚上有時,還會在他們家寫作業。”
“那今天晚上會在嗎?”
“不會。在知道林福海是重要的犯罪嫌疑人,還沒有弄清楚他為什麼殺害柳小環,我這兩天,一直將麥芽放在了託管中心。”
我說完后,給託管中心打去了一個電話。
電話是一個阿姨接的,出乎我意料,她告訴我,麥芽今天晚上回家了。
我又連忙撥打了家裏的電話,電話嘟嘟嘟地響着,一直沒人接,直到出現一陣盲音。
“許隊你別急啊,可能麥芽已經睡了,或是上廁所去了,也有可能沒聽見,都有可能啊。”李全說。
“不,她每天這個時候都在寫作業,電話就在她旁邊,她不可能聽不到。”我開始加速。
“那麥芽有電話嗎?”曲海提醒了一句。
“有有有,電話手錶,在我的通訊錄裏面。”
我將手機給了副駕駛座位上的曲海。
曲海和後面的張全兩個人,頭靠在一起翻通訊錄,終於撥打了麥芽的電話手錶,那邊很快接通了。
曲海將電話貼在我的耳朵上,麥芽在電話裏面問道:“爸爸,你在哪裏?什麼時候回來啊?”
“快了,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家了,先把作業寫好了,等爸爸回家,帶你一起出去吃必客勝,好嗎?”
麥芽快活地應了一聲,並說,“雖然我在林伯伯家已經吃過了,但我還是想去吃必客勝。”
“好的,你現在哪裏?”
“在林伯伯家啊。”
電話手錶的通話聲音,都是外放的。
不管我們說什麼,林福海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時,他的聲音也傳了過來,“許隊長,你放心,麥芽在我家裏,我會照顧好她的。”
“好的,那麥芽我就麻煩你了。”
電話掛斷了。
我的心懸了起來,不斷加速。
到小區后,快速上樓,從電梯上來之後,我去敲門。
張全和曲海站在門的兩側,保持警惕。
兩聲敲門聲后,門開了一道縫。
林福海看到我,笑着說:“麥芽剛跟你說去吃必勝客呢,自己反而睡著了。”
我的目光躍過他的肩膀,看到麥芽正睡在沙發上,身上蓋着一條毛毯。
他的老婆坐在旁邊,正用指甲剪,剪着麥芽的腳指甲。
見我來了,將指甲刀收了起來,將麥芽的腳,放進了毛毯內。
“進來坐一會吧。”他老婆坐在那裏招呼着。
“是啊,進來吧。”
林福海也這麼說,但當他看到張全和曲海從隱蔽處走出來后,立刻一下子明白了什麼。
臉色沉了下來,低聲對我說,“能不能別在我家裏抓我?我換件衣服,跟你們去樓下。”
我答應了他這個要求。
曲海和張全,走進林福海的屋裏。
我進屋將麥芽抱起來,她睡得很沉。
林福海的老婆,將麥芽的書包,遞到我一隻胳膊時,疑疑惑惑地看着曲海和張全兩個人,
“那兩個人是我朋友,嘿,三缺一,找你家老林湊一下。”
“都這麼晚了,還打麻將啊?”
“癮上來了嘛,沒事,去樓下麻將館搓上幾圈就行了。”林福海的老婆哦了一聲。
我進入家中,安頓好麥芽之後,將門關上。
和曲海和張全一起,押着林福海走進電梯裏。
在一樓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正好林福海的兒子,從外面走進電梯間,他身邊還有一個女孩,兩個人手牽着手。
“爸,這麼晚了還出去?”他兒子看了看我們幾個,問道。
“手癢了,下去搓幾圈就回來。你們就早點睡吧。”
林福海說著,又看了一眼那個女孩,揮了一下手,“孩子,好好的啊。”
電梯門關上了。
林福海走出電梯間的時候,突然蹲了下來,嗚咽了起來。
再站起來的時候,雙腿發軟,扶着牆才站穩。
經過林福海的交待,他殺害柳小環的原因和過程,也浮出了水面。
今年10月7日的上午,他獨自一個人在軒天燈具維修部值班。
接到了柳小環的電話,稱陽枱燈的壞了,需要修理。
林福海下午便帶着工具,前往風華美郡。
他按了門鈴,柳小環下樓,隔着柵欄問他是幹啥的。
林福海告訴她,修燈的。
柳小環便打開門,讓林福海進去。
林福海跟着柳小環,到了二樓的卧室,柳小環指着陽台的燈,“就是這個燈。”
她還連續按了兩下開關,燈都沒有亮。
林福海打開工具包,因為高度的原因,需要用凳子站起來,才能夠到。
柳小環將一張小方凳拿過來,林福海脫了鞋子,準備站上去時。
柳小環不悅地說道:“把襪子給脫了。”
林福海只得把襪子脫了,再準備站去時,柳小環又說了聲,“等一下。”
她像躲避瘟疫一樣,用目光掃了下四周,最後從床板下面抽出一張報紙來,鋪在凳子上。
“這下可以了。”
那張報紙,她可一直收藏着呢。
當初,她在臭氣熏天的廁所裏面,看到碎紙上登的尋人啟事時,當時就提上褲子。
不但撥打了電話給秦涵,還專門去買了一份相同的報紙。
從她進入風華美郡別墅后,那張報紙就壓在了床板下面。
她的憤懣,隨着秦涵和木西對她的態度,水漲船高。
黑夜中,她經常地對自己說:看見了吧,他們另可找一個不相關的人,也不想找你這個親媽。
此時,那張報紙,就踩在了林福海的腳下。
林福海舉着兩隻胳膊,理着燈頭裏面的電線,又下了地,去工具包裏面取彈簧刀。
有一小截電線外面的軟皮,需要切除一下。
可是他在包里沒有找到,他只得向柳小環求助,“有彈簧刀嗎?”
柳小環斜了他一眼,“幹什麼吃的,這些東西你還管我要?”
林福海笑笑,“對不住,真忘了。”
“等着。”
柳小環轉到樓下的儲物間,從工具箱裏面拿上來一把,往林福海的腳跟前一扔。
林福海撿起來,“您受累了。”
林福海一心都在燈上面,將燈修好后,下了地時,才瞥到了報紙上,那則尋人啟事。
他先注意到的是,那則尋人啟事上面所提到的地址:涼泉縣樟河街大窯巷。
心裏低呼一聲,話就不由地從嘴裏跑了出來,“這個地方,我知道啊。”
柳小環從客廳的冰箱裏面。拿出一罐啤酒,剛喝了兩口,聽林福海這麼一說,神經提了起來,“是嗎?”
“是啊,我以前那住在那裏……28號?”
他仰頭想了想,“咋那麼熟呢?”
柳小環一動也不動地盯着他。
林福海繼續往下看,一看,嘖出了聲。
“咋了,大哥?那人你認識啊。”柳小環的聲音變得緊張,她將啤酒放了下來。
“何止認識啊,那不就是我嘛。你看,磚瓦工,我03年那陣子就是個磚瓦工,我們院子裏面確實有泡桐樹呢,井也有,我老婆一直有病,我還有一個兒子,全對上了。”
林福海說完,僵在那裏了,“找我幹啥呢?”
“報恩呢吧。”柳小環陰陰地說了句。
林福海將最後一句看完,“好像還真是報恩啊。不過我做啥了,報啥恩呢。”
“你真記不得了?”
林福海搖搖頭,“不記得了。”
他按了一下開關,燈亮了。
“可人家還記得你呢?這不,還登尋人啟事呢。”
“這說明人家感恩咱,但咱能接受人家的這份心嗎?平日裏面人跟人之間幫個忙,搭把手,那多尋常的事。”
林福海倚着牆,開始穿襪子。
“那我就不明白了。”
柳小環眼神剜着林福海,“尋人啟事,是怎麼登的是你啊?我是他們親娘,他們應該找的人是我啊。”
林福海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啥,啥親娘?”
柳小環的一根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我,我是找你的那兩個兔崽子的親娘。”
林福海這才有點懂了,“你說你們家……”
“你倒是跟我說說,你當年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了?”
“這我得好好想想,事情過去多少年了,我想想啊……”
林福海想得有點吃力,“你要不,給點提示吧
柳小環沒好氣地說:“兩個小要飯的,大的是頭,小的是小伙。”
這麼一說,林福海想了起來,“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我記得有一年,雪下得很大,我回家比較晚,走到巷子裏面的時候,看到他們。”
“我開始還以為哪家孩子堆的雪人呢。再一看,是兩個孩子靠在一起。我心想,這哪成啊,一夜過去,肯定沒命啊。所以,我就把他們都抱進屋了。”
“那天晚上也巧了,我媳婦跟我兒子,去我丈母娘家去了。家裏就我一個人。”
“我把他們抱到家裏一看,才發現那個小的發著燒呢,怎麼叫也叫不醒。我就跑到衛生所,買了包退燒藥回來,給他餵了葯。”
“到了半夜的時候,兩個孩子才迷迷登登地醒過來,燒也退了下去,我又給他們煮了粥,可能是餓壞了,每個人吃了一大碗。”
“可第二天早上,我一覺醒來的時候,那兩個孩子就不見了。”
林福海說完,舒心地說:“那事情過去之後,我好幾次還尋思着,那兩個孩子怎麼樣了?過得好不好?沒想到,嘿嘿,都住上別墅了。好事啊。”
柳小環哼了句,“是啊,他們現在有錢了,還想着要報恩了,你好日子要來了。”
林福海擺擺手,說:“咱不提報恩的事,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各過各的,誰也別打擾誰。我這個人實在,雖然不富裕,但也沒想占別人什麼好處。”
她聽林福海這麼說,唾了一口,“你,虛偽。”
她接着,向林福海講述了她以前,為了讓一個被外國人收養的小姑娘報恩,窮盡了各種心思,最後都沒有成功。
“我不相信,你能眼睜睜地看着這機會溜走了?”
“燈已經修好了,我先走了。”
林福海的臉,也冷了下來,拿起工具包,就要走。
他這種態度激怒了柳小環。
柳小環擋住他的路,“什麼態度你?小心我投訴你!”
林福海不想理她,繼續朝前走。
“把話說清楚了,說清楚了再走。”柳小環從後面撲上來,抓住了林福海。
林福海胳膊一甩,柳小環借勢倒在地上,哎喲叫了起來。
林福海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回頭去扶她。
柳小環揪住了他,向他開始訴苦,說秦涵和木西如何對她不孝順。
林福海說:“你自己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吧。”
柳小環承認:“我也覺得自己以前做得過分了點,要不然,他們現在也不會那麼恨我。”
她突發其想,“如果我把自己的手弄殘了,丫頭是不是就原諒我了?”
林福海不想摻和,“我還要去別家維修呢,先走了。”
柳小環爬起來,“如果我去跳樓,我把腿摔了,那我兒子是不是就原諒我了?”
她朝陽台跌跌撞撞而去。
回頭看了一眼林福海,林福海居然沒有反應,只是在看她的表演。
她撐不住,即將要抬起的腿,只得訕訕地放了下來。
“多好的日子,別瞎折騰了。”林福海說著。
只見,柳小環將之前用的彈簧刀撿起來,將刀尖對準自己胸口,“你再笑我,你和他們一樣,笑我不敢死,我死給你看,我現在就死給你看,我死了,你們就全都滿意了?”
林福海見狀,連忙說:“冷靜冷靜。”
他慢慢地接近柳小環,想阻止柳小環傷害自己。
誰知,在接近柳小環的時候,柳小環的刀尖一下子掉轉了方向,對準了林福海的脖子。
齜牙咧嘴地說:“嘿嘿,我才不會死,我要活着,要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你瘋了,我們根本就不認識。”林福海說道。
他用目光瞄着刀尖,伺機奪下那把彈簧刀。
“但我恨透了你,我也恨那兩個小討債鬼,我更恨秦懷忠,恨所有瞧不起和糟蹋我的人。我要把你們這些人,全都殺了。”
柳小環說這些時,目光變得渙散,頭髮也散開來,彈簧刀的刀尖,離林福海的脖子越來越近。
林福海不敢動彈,氣都不敢喘。
這時,只聽得樓下有人開門。
“一定是那個死丫頭回來了。”柳小環下意識地扭頭朝窗戶看了一眼。
窗帘拉着,但依稀能看到人影。
林福海趁此時,連忙去奪柳小環手裏的刀。
柳小環哪裏容得林福海去搶。
林福海將彈簧刀搶到手后,柳小環撲了上去,正好扎到刀尖上。
柳小環吐出一口血,噴向墨綠色的窗帘。
林福海呆住了。
可令他更想不到的是,柳小環居然抓着他的手,握往刀柄,將彈簧刀又往自己的身體裏面,捅了一下。
她悠悠晃晃地向後退,嘴角掛着一絲邪媚的笑意,“我死了……你也……活……不……”
斷斷續續地說完,倒在陽台的地上。
林福海大腦嗡嗡直響,趔趄地朝門後退去。
柳小環還有意識,拖着血淋淋的身子爬了過去。
林福海正要轉身奪門而去時,又嚇得幾乎跳了起來。
因為,他看到一個年輕的女人,正站在柳小環的卧室門口。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的。”林福海直搖頭,拔腿就要跑。
秦涵將卧室的門一關,“把話說清楚!”
這時,地下室的木西聽到動靜,也走了上來。
為了預防萬一,他是坐着輪椅,順着坡道上來的。
他一推開門,看到柳小環倒在地上,也驚住了。
林福海雙手抱住頭,蹲在地上,“我也不知道會搞成這樣,我不是想殺你們媽媽的,是她,是她想要殺我。”
秦涵蹲下去,探了下柳小環的鼻息,對木西說,“死了。”
“死了?”
“死了。”
木西看向林福海,“你別怕,把事情說清楚,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
林福海將事情的經過,講述了起來。
剛說到尋人啟事時,秦涵和木西就情不自禁地問:“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林福海點頭,“當時我記得姐姐在昏迷的時候,還叫着小凱小凱。你們要飯的那個鐵罐是個餅乾盒,你們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鞋子前面露出好幾個腳趾頭。”
木西從輪椅上站起來,和秦涵一起,走到林福海面前,雙雙跪下來,給林福海磕了一個頭。
林福海連忙將他們扶起,“要不得要不得。是我對不起你們啊,不管怎麼說,你媽媽她是死在我手裏……”
林福海攤開自己的手掌,“這雙手,救人、幫人,從來沒有害過人啊。”
“不,她不是你殺的,她的死跟你沒有關係。”
秦涵肯定地說。
“可那種事情是說不清啊。”林福海急道。
“如果非得需要一個兇手的話,那就我來吧。”秦涵說。
“不不,孩子,她是你媽媽啊,如果事情那樣傳出去,就算你不用坐牢,唾沫星子會把你給淹死的。”
“那你呢,你去坐牢了,你老婆孩子怎麼辦?”
林福海猶豫了。
秦涵繼續說,“我無所謂啊,反正我沒有家。”
“不行,由我來。”木西說。
“不可以。”
秦涵喝了一聲,“你的事業怎麼辦?這件事情,只能我來。你們誰也不要再跟我搶。”
之後,他們很快就想到了一個辦法。
這個辦法概括起來,就是先將林福海當嫌疑犯,推到執法者視線里,然後再證實林福海是冤枉的。
這樣一來,執法者就不會再懷疑林福海。
姐弟倆,先讓林福海描述了他與柳小環之間的爭鬥過程,特別是彈簧刀刺中柳小環身體前後的細節。
然後給了林福海一條項鏈。
那是木西買給秦涵,秦涵又轉給柳小環的項鏈。
項鏈上的字母H,正好和林福海媳婦的名字相符。
這樣,可以引導執法者往盜竊殺人的偵破方向。
接着,姐弟倆給他換上木西的衣服和鞋,按照桌面上一罐啤酒瓶上代言人形象,喬裝打扮一番,讓他從後門出去了。
在林福海走後,秦涵假扮柳小環,木西假扮林福海,“柳小環”送“林福海”出門,正好被鄰家監控拍下。
秦涵知道,那會是一個相當有分量的證據,可以直接洗清林福海殺人嫌疑。
木西出了風華美郡后,又取錢買了輪椅,去了康復中心。
在那裏,由助理再將自己推回到別墅。
林福海還交代,案發後的晚上,他心裏一直都很忐忑,用微信跟秦涵通了電話。
秦涵告訴他,讓他放心,按原計劃來。
這一幕,就是許默當晚在夜宵攤聽到的情形。
在案件偵辦初期,秦涵和木西,都扮演着一個失去母親的受害者形象,並一口咬定林福海就是殺害柳小環的人,甚至要求執法者早日對林福海定罪。
當他們期待中的鄰居家監控視頻,傳到執法者時,林福海如他們所願,被公安機關釋放。
同時,秦涵因為做了偽證,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本想,自己扛下所有的事情,卻沒想到,執法者從紅葉石楠叢中,找到了那枚帶有柳小環血跡的腳印。
事情朝着她無法控制的方向滑去,木西成了新的嫌疑人。
但即便如此,她和木西,都竭力地維護着林福海,沒有吐露半點實情。
這個案子鬧得滿城風雨,前後經歷了大半年。
最後在法庭上,林福海過失致人死亡罪成立,因情節較輕,被判處了三年有期徒刑。
在這期間,木西也恢復了正常的演藝生涯,還開了一場歌唱會。
舞台上,他第一次面對媒體,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儘管步履不那麼完美,卻贏得了雷鳴般的掌聲。
只是,秦涵一直沒有下落。
我時常拿着秦涵和麥芽的那張合照發獃,並在心裏責怪自己。
如果當時自己不是那麼偏執,她就不會傷心地離開。
如果再讓我遇到她,我一定要帶她回家,給她一個生命停棲的地方。
……
轉眼時間又過去了兩年,李全結婚了,新娘的家在外省,我和他一起去接親。
當婚車經過陌生的城市時,我看見人群裏面,有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孩子過馬路,手上戴着一個米黃色的手套。
我一眼就認出來,那個女人是秦涵。
我連忙下車,追了過去。
但當我穿過馬路,卻不見那個秦涵的蹤影。
我失落地回到車上,思緒不斷,那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會是她的孩子嗎?
難道她結婚了?
有家了?
當天李全帶着新娘回去,而我卻離在了那個城市。
我決定,明天再去一次那個地方。
果然,在中午時分,我又看見她從馬路那邊走過來,手裏只提了個包。
她走得有點急,不由地看着手錶,我跟在她的後面大約十米遠的地方,她竟然一直沒有注意到我。
最後,我看見她走進了一扇大門,大門的兩側,掛著兒童福利機構的牌子。
原來,她一直在這個地方。
稍不留神,她又從我的視線裏面消失了。
我只得慢慢尋找,最後來到了一處空地上。
說是空地,其實是晾曬床單的地方。
她和另一個女人,將床單整齊地掛上去,並拍打着褶皺的地方。
那些花花綠綠,帶着卡通圖案的床單,盡情地享受着陽光的沐浴,並隨風微微蕩漾着。
那個女人警惕地看着我,似乎已經注意到我的不尋常了。
她對秦涵低語了一聲。
秦涵將目光投向我,定住了,手裏的塑料盆,滑落了下去。
我向她走去,越近,她越不自然,退後一步,“你怎麼來了?”
我上前一步,緊貼着她的身體,她驚恐地看着我。
“別怕,我帶你回家。”
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牙齒咬着半邊嘴唇。
我將她的額頭,靠在我的胸前,撫摸着她的頭髮,告訴她,沒事了,一切都結束了。
那天,我牽着她的那隻義手,走出了兒童福利院的大門。
我們沐浴着陽光,心中涌動着對未來幸福生活的嚮往。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感覺她那隻冰冷的義手,也變得溫暖了起來。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