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魚水之情（七）
吃過了晌午飯，俞天祥來到了小石村秦正信家。
俞天祥今年三十五、六歲的年紀，長的賊眉鼠眼，一副猥瑣相。可是你別看他其貌不揚，長的不怎麼樣，這傢伙最大的本事，就是夠狠。在小俞庄附近一帶，俞天祥是個沒人敢惹的人。大夥都知道，你只要沾惹上了他，他就和你不死不休的死磕。除非你認栽，賠他一筆損失，併當眾向他表示你服了。
要論起血緣關係來，俞天祥家和俞文太家還是本家親戚。俞文太家的那支懂得經營，幾代人勤儉持家、精打細算，家裏的產業越來越大。可是俞天祥家就沒有那份本事了，從他曾爺爺輩開始，他們家的家境就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他父親那裏，他們家就已經淪落到給人當佃戶的份了。俞天祥小時候家裏挺窮，他是被窮怕了的人，從懂事起就養成了一種極其逆反的性格。他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只要誰有好東西，他就眼紅。他就會想方設法的把那人的東西佔為己有，或者實在不行，就想法把那東西毀掉，反正我沒有你也別想有。就這樣，等他長到十七、八歲的時候，他已經是附近方圓十里地人見人怕的小魔頭了。
“俞老大，您先在這兒坐一會兒，喝杯茶，我們東家立馬就出來。”門房的老頭將俞天祥引到客廳里，對俞天祥說道。
“我說你們東家是什麼意思啊？他讓人請我來，自己這會兒卻不出來，把我一人涼在這裏，怎麼著，拿我開涮是吧？”俞天祥坐在椅子上蹺着二郎腿，斜着眼睛看着老頭說道。
“哎喲，俞爺，您言重了！我們東家沒這個意思。”老頭一聽俞天祥的話音不對，趕緊賠着笑臉解釋道。
“沒這意思？那他究竟什麼意思啊？這麼半天也不出來，不是擺明了看不起我嘛。”俞天祥依舊不依不饒的說道。
自打俞天祥走進秦家大院開始，俞天祥的心裏就非常的不舒服。青磚大瓦房、寬敞整齊的院子，客廳里古色古香的桌椅，面前散發著清香的綠茶，以及看門的老頭，上茶的女傭，還有傳說中年輕漂亮的女主人，這些東西在俞天祥眼裏，怎麼看怎麼覺得是秦正信故意在他面前顯擺。他就是不明白，憑什麼秦正信就能擁有這一切，而他俞天祥卻只能住在一個小破院裏。家裏除了一個以前當過暗娼的老婆之外，什麼像樣的東西都沒有。看着眼前的這一切，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所以，他借個機會，把這些氣全都撒在了看門老頭的身上。
看門老頭知道俞天祥是什麼樣的人，知道自己萬萬惹不起他。因此，一見俞天祥有點故意找茬的意思，立即將老頭嚇的六神無主，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齊叔，你越來越不像話了。我找你來，是為了給我家看門的，不是讓你來陪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扯閑篇的。你還把人給我帶到客廳里來了，真是的。你還站在這兒幹嗎？還不…………哎喲，對不住了，原來是天祥兄弟。怪我怪我，一時沒看見。你看這事鬧的！齊叔，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害的我把天祥兄弟也罵進去了。你真是老糊塗了，還不快點出去守着門房？”秦正信從裏面走了出來，裝模做樣的把看門老頭數落了一頓。其實主要是給老頭解圍，順帶手也把俞天祥歸在了不三不四的人裏面。
老頭藉著這個當口趕緊離開了客廳。俞天祥明知道秦正信是幫了老頭，間接的又損了他。可是人家是主人，又對他客客氣氣的，他也沒辦法和人翻臉。再說，和秦正信翻臉，俞天祥還是要掂量掂量的。儘管他一直對秦正信不服氣，可他也知道秦正信的功夫不是白給的。要單論手上的活，他三個俞天祥加在一起也未必是秦正信一個人的對手。所以，他壓制住心裏的不愉快，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嘿嘿，秦堂主好說。我也是閑來無事，和老頭開開玩笑而已。”
“呵呵，好，還是天祥兄弟氣量大。來，兄弟，喝茶、喝茶。”說著，秦正信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碗請了一下。
兩人各自喝了幾口茶，秦正信放下茶碗，說道：“天祥兄弟，今天特意把你請來，是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秦大哥，你是我們這兒公推的堂主，有什麼事你就吩咐吧。”俞天祥不咸不淡的答道。
“吩咐我可不敢當。天祥兄弟，我就是想問一下，你昨天是不是把游擊隊的人給抓起來了？”
“是啊，是有這麼一回事兒。這幫空子，什麼規矩都不懂。他們也不打聽打聽，我們這兒的爺們難道是吃素的？”俞天祥並不隱瞞，如實的告訴了秦正信。
秦正信略微停頓了一下，思量怎麼說才能讓對方聽的進去，“天祥兄弟，我知道，他們這些生瓜空子不懂規矩，是該給他們點厲害看看。不過，天祥兄弟，前天我們大傢伙商量好的，先給他們三天時間，讓他們識相點自己離開。可昨天我們才稍信給他們，昨天你就把他們的人給扣了。這個…………這好像有點不合規矩吧。要是讓外人知道了，還不得說我們仗勢欺人，故意為難人家。這弄不好，咱們自己反倒落個不講道義的名聲。”
“秦大哥，你這話我說的就不愛聽了。怎麼叫我們仗勢欺人呢？誰讓他們不打招呼，自說自話的就來我們村裡征糧呢。難道我不該把這些糧食要回來嗎？再說了，他們要是有本事，那就來為難為難我們。要是沒本事，就別學別人到處征糧。出了事情，也是他們自找的。”俞天祥一臉蠻橫的說道。
“天祥兄弟，話不能這麼說。你剛才也說了，他們是征糧的，不是來搶糧的。鄉親們交糧食的時候，怎麼說，也算是自願的吧。現如今你拿這件事情為難他們，情理上多少有點說不過去。哪有自己給了之後又反悔的道理？”
“我說秦堂主，你這話可越說越離譜了。當初我們幾個莊子聯成一個刀會的時候，大伙兒可是喝了雞血酒發過誓的。你現在幫着這些外人說話，秦堂主，這有點不合適吧。這要是讓大傢伙知道了，大傢伙會寒心的。”俞天祥瞪起一雙小眼睛，陰冷的看着秦正信說道。稱呼也從“秦大哥”一下改成了“秦堂主”。
“天祥，我什麼時候幫着外人說話辦事了？我現在跟你說這些道理，是為了我們刀會的名聲着想，也是為了大傢伙好。我們是刀會，不是杆子，什麼事都要講個江湖道義。要不然，名聲臭了，以後外頭還有誰會把咱們看在眼裏。”秦正信被俞天祥的話給激出了火，可是，他畢竟是主人，又是堂主，再怎麼也得想法忍住。
“哼，說的好聽。他們隨隨便便的就把糧食征走了，我們要是不讓他們還回來，我們還有什麼面子啊？難道這樣別人就會把我們看在眼裏了？這簡直是在說笑話。你去打聽打聽，這江湖上有名聲的人有哪個是做善事做出來的？那都是靠實力闖出來的，我的秦大堂主！”
“你甭在我面前提什麼江湖、道上的話。我闖蕩江湖十幾年了，什麼樣的人和事沒見過？總之一句話，名聲不單單是靠打出來的，同時也要靠講道義講出來的。說到狠，我們這兒的杆子，王小辮、李大筆算狠的了吧，可他們什麼時候有過好名聲了？還不是讓四鄰八方的鄉親們罵？難道我們刀會要像他們一樣嗎？”
“像王小辮、李大筆他們怎麼了？至少沒人敢去小蒼山和黑山征糧。他們有本事也去征個給我看看。還不是覺得我們好欺負，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嗎。”俞天祥毫不示弱的回答道。
“你…………”俞天祥一味的蠻不講理，秦正信拿他也沒辦法，“這樣，既然我和你說不通，那就把幾個莊子的老大都請來，讓大夥說說該怎麼辦。”
“為什麼要讓大伙兒說？這是我們小俞庄的事兒，我們小俞庄的人自己做主了。”俞天祥不願意把事情讓大夥來評說，主要是他怕沒人支持他。
“不行！小廟崗游擊隊的事情，是大傢伙的事，不是你小俞庄一家人的事。這事兒，必須要大傢伙說了算。”秦正信也寸步不讓。
“大夥說就大夥說，我就不信沒人向著我。”俞天祥敢和秦正信作對，但不敢違背大家的意願。游擊隊的事本來就是大家商量的結果，這他不敢硬是說成自己的事兒。反正現在逃不過去了，他也不在乎，乾脆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會在這件事上支持他俞天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