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論大戰
《主演殷寶珠身世成謎:中國人乎?日本人乎?》
《詭異!三位男影迷齊齊死於意外,臨死緊握女明星照片》
《編劇被指抄襲,原作者五年前曾發表小說,表示未曾給出授權》
“快來看,快來看!新片上映未滿半月,《陰差陽錯》劇組醜聞頻發,遭到全上海所有院線抵制,從今日起全部下檔。快來看報紙呀啊!”
馬路上,走街串巷的報童們揮舞着手中的報紙,大聲叫賣。
“哎,你不是說周末要帶女朋友去看這部戲的么,現在下檔了怎麼看啊?”
一個小青年買了一份報紙,打開之後用手肘碰了碰站在他身邊的同事。
“冊那,我女朋友中午打電話來了,說要是我敢去買這電影的票子,就要把我一腳‘蹬’掉。現在下檔最好,我還省的去退票了。”
他身邊的青年罵罵咧咧道,“本來還想去看看那個殷寶珠的,之前幾份報紙上說她唱歌比鄒璇兒要好聽,長得比老牌明星蝴蝶蘭還要洋氣。結果居然是日本人,晦氣!”
“哎哎,是‘疑似’日本人,沒有鐵板釘釘好伐?”
他的同事又回頭,指着報攤上的各種報紙笑道,“你看看,除了《申報》、《大公報》這種大報社,幾乎所有的小報紙都刊登了《陰差陽錯》的小道消息了。氣的新時代電影公司連發幾次申明,說要將發佈這些不實報道的報社告上法庭。”
“他倒是去告啊,正所謂‘無風不起浪’。人家東北那邊都確實證明了,真的‘殷寶珠’早就死了四五年了。這個所謂‘殷寶珠’的爹媽壓根都不認識她。記者跑到墳地上把‘殷寶珠’的墓碑都拍了照啦。”
他拿起一份報紙,點了點上面的“殷寶珠之墓”的照片,“見了鬼了。死人還能拍電影,還天天在歌舞廳唱歌。怕不是要拍《聊齋》哦。”
“是《聊齋》呀,不然電影放的好好的,怎麼死了三個影迷啦。”
將報紙捲起夾在腋窩下面,吃完午飯的兩個人往公司走去。
“滑稽的很,三個人都是被人活活打死之後,扔到河邊的。也不知道招了什麼仇人。”
“說到底就是劇組太邪門了。你看看這篇新聞,他們居然連劇本都是抄襲的。晦氣!走走,上班上班去。不談了不談了。”
兩人走過一副巨大的香煙牌廣告,工人們正用油漆將原來的廣告畫刷去。
蘸滿白色油漆的滾棍畫過滿臉笑容,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的“殷寶珠”的臉上,將這則畫了還不滿一個月的美人圖徹底抹殺。
“這些都是‘莫須有’的罪名!是完完全全的造謠。”
新時代映畫株式會社裏,面對大股東椿櫻子的質問,社長吉田隆昌一邊用手帕擦着冷汗,一邊緊張地解釋道。
“造謠?你知道為了拍攝這部電影,我大椿商社前期後期一共投入了多少錢么?電影上映不到半個月就全部下檔,簽下的所有廣告商都要求停止合作,我投的錢等於全部都扔水裏了。你一句‘造謠’,我的損失問誰去討?”
椿櫻子幾乎是指着社長的鼻子在叫罵。
這部電影的籌拍和新櫻花百貨公司的建設幾乎是同時進行的,大椿商社的在華資金鏈承受了非常大的壓力。
本以為電影上映后,可以把資金回收,再靠着兩位女明星簽下各種代言合約回本。誰知道現在電影剛上映就被迫下檔,擺明了要血本無歸。
“椿櫻子小姐,夜上海歌舞廳的經理打來電話,表示因為收到客戶投訴,從今天起中斷和我們的合作。在山口……在殷寶珠的身份沒有查明之前,不會讓她們兩個人登台的。”
就在這時,一個助理走了進來,向椿櫻子報告這個壞消息。
“夜上海都落井下石……先把她們兩個安排到我們自己的舞廳去唱歌。再去聯繫唱片公司,推遲一下唱片錄製的時間。”
“嗨依!”
“不是說讓你們去抓那兩個盯着殷寶珠的無良記者嘛?怎麼到現在了都沒有抓到?不但記者沒有抓到,報社在哪裏都查不到么?”
椿櫻子氣的都要吃人了。
山口涼子的身份她們一直都嚴格保密。這個能歌善舞的小姑娘,是他們特意在日本挑選出來的,花了兩三年的時間教導她中文,東北話,中國戲曲和西洋流行音樂唱法后,才帶到中國來的。
本來想着要把她捧成中國最火的電影歌舞明星,作為對華親善的模範。誰知道這才多久,居然就被人看出了破綻……
關鍵是他們自己都想不通,這兩個記者是怎麼會發現這個秘密的——還居然跑到東北鄉下的墳頭拍照,正常人會這麼做么?
“這兩個記者……據說上海灘不知道多少明星想要抓他們,但是從沒成功過。之前他們報道了明星何莉莉未婚生子事件,名流翁邵東女裝癖事件。得罪了不知道多少社會名人。而且他們這份《世界明星報》是不定期發行的,辦公地址一直都在變化,可能是個地下印刷社……”
助理把頭低了又低,就差找個縫鑽進去了。
“會不會是……時邁百貨的羅夏至搞的鬼?他們的新電影,這個月就要殺青了吧。是不是他們勾結記者,故意寫的這些文章?”
椿櫻子眉頭一皺,轉頭問道。
《陰差陽錯》被下檔,金燦燦和殷寶珠的組合被抵制,怎麼看都只有羅氏娛樂能坐收漁翁之利。
“這個……有關殷寶珠的計劃我們籌備多年,是絕密等級的策劃。羅夏至一介商人,絕對不可能提前知曉。”
吉田隆昌愣了一下,然後實事求是地說道。
“不說她了。那個死掉的三個影迷又是怎麼回事?大上海每天有那麼多人死掉,為什麼也要算在《陰差陽錯》電影的身上?”
椿櫻子指着報紙,她壓根都不知道這三個人的身份。
“這個……實在是因為他們被撈上來之後,手裏和口袋裏被發現有殷寶珠和金燦燦的簽名照片,所以被判斷是《陰差陽錯》的影迷……”
吉田隆昌不斷地擦汗,“而且……”
“而且什麼?”
“他們其實也不算普通的影迷……他們都在科學研究院掛職,是日本人。”
“上海科學研究院?這事情難道還和乃木宏有關係?太荒謬了。”
椿櫻子不斷地搖着腦袋,頹喪地坐到沙發上。
“太莫名其妙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擺明是為了對付我們公司,可是我們壓根不知道對手是誰。”
“那個……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
吉田舔了舔嘴唇,“《陰差陽錯》的劇本真的是抄襲的。我們找到了五年前刊登這本小說的雜誌。真正的作者是郭才子的前女友。郭才子和這位女士分手很久了。這位女士也是看到了電影才知道自己的小說被郭才子寫成了劇本……她已經起訴郭才子了,我們也收到了律師信……”
“找律師,起訴這個姓郭的欺詐。”
椿櫻子用手抵着額頭,疲憊地說道,“這部片子註定血本無歸了。現在在要想辦法如何減少損失……乃木先生那邊有什麼指示么?”
“唔……乃木先生他……”
吉田欲言又止。
“怎麼了?”
“他最近迷上了一個中國戲子,對於我們的電影,不是很感興趣。”
“戲子?”
椿櫻子滿臉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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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重天國際飯店的門口,一個背着擦鞋箱的小男孩握着一張電影票,瞪大眼睛看着這棟恢宏的建築。
他知道,這棟大樓的二樓,是全上海最豪華的電影院。
現在是早上七點鐘,距離電影開場還有一個小時。
這張電影票,是前天有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哥哥給的。
那個人穿的“山青水綠”,帶着十幾張電影票走到了菜場旁邊他們住的小屋子裏。
這個小屋子裏住着的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兒,他們都是這幾年陸陸續續從家鄉逃難來的。也有一部分的本地人,因為各種原因失去了父母,流落到了這裏。
不管是怎麼來的,現在他們都擁有一個共同的身份——庄老三的徒弟。
庄老三是這片菜場和附近幾條馬路的老大,七十多歲的年紀,一臉皺紋,用上海話說,就是“老的燒不酥”了。
據說年輕的時候,他是上海灘曾經叱吒風雲的梁老大的結拜兄弟,很是風光過一陣。
不過現在也就是個擦皮鞋的“皮鞋幫”的老大,還是他自封的。
“梁老大走了之後啊……梁少爺說要把我帶到蘇州去,說要供養我,給我養老送終呢。梁少爺你們曉得伐?現在在蘇州開紡織廠和制衣廠的那個大富豪……超級有錢人啊。”
通常在喝了幾杯酒之後,庄老三就會開始吹噓“當年勇”。
“我是不肯的。我庄老三,十八歲從鄉下來到大上海,我剛下了船,看到黃浦江邊的那尊長着翅膀的外國娘們的雕像,我就發誓:我這輩子就是死,也要死在上海,我絕對不要離開這裏。所以,我死都不會走的……”
一開始,他們這些小徒弟也都聽得津津有味。不過聽多了之後,曉得他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話,也就沒小時候那麼認真,嘴裏“嗯啊”“嗯啊”應付兩下,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但是只有兩個人,不管庄老三的這篇“醉話”被反反覆復多少次,都會不厭其煩地聽下去。
這兩個人,一個是他四毛,還有一個……就是死了一個月的三毛哥哥。
四毛小的時候不叫做“四毛”,就像“三毛”在被庄老三收養之前也不叫“三毛”一樣。他們是被收養之後,被庄老三按照年紀一個“毛”接着一個“毛”被排下去的,不分男女。
在他被庄老三收養的那年,大毛已經死了,據說是因為偷東西被紅頭阿三抓到警局后打死的。
二毛哥那年也離開了他們,他說擦皮鞋,一輩子就這樣,沒希望的。他去碼頭上找活去了,要“混出個人樣子來”。
所以他們這群孩子裏,最大的就是三毛哥了。
庄老三也很喜歡三毛哥,說他死了之後,要把“皮鞋幫”的衣缽交給他,三毛哥也很孝順師傅,賺了錢就給師傅買酒和豬頭肉吃。
三毛哥是他們裏面最大的孩子,已經十六歲了。他擦皮鞋的技術最好的。
像他們這樣的小癟三,擦一次皮鞋只有一分錢,有時候一分錢都賺不到,還倒貼鞋油錢。
只有三毛哥,長得精神,會說話,擦鞋技術也好。一樣的鞋油和刷子到了他手上,那就能把客人的皮鞋擦的又光又亮的。不但賺的多,有時候把客人哄的開心了,還有小費可以拿。
去年,庄老三在七十二歲生日的時候,突然宣佈他要退休了,然後真的把皮鞋幫交給了三毛哥。
他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來自己去”。他眼看就要七十三了,還是提前交代後事吧。然後三毛哥就“升任”了“皮鞋幫”的幫主,成為他們這幫小癟三的頭領。
他四毛就順理成章地成了“皮鞋幫”的副幫主。
也就是那天之後,他才知道,原來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每天就知道剝削他們的擦皮鞋錢,給自己買酒的老頭子,手裏居然掌握着一個龐大的情報系統。
上海灘是有錢人的上海灘,但也是窮人的上海灘。
從租界到華界,從十里洋場,到郊外墳頭。從外灘的通天大道,到老城廂里那細如牛毛一樣的小街,處處都有庄老三的眼線。
擦皮鞋的,賣早點的,賣白蘭花的,賣香煙的,無數充塞在這個都市的的不起眼的小人物,構成了一個龐大的情報網,而站在岸上握着網線束口的,就是庄老三。
他把這個情報網,交給了三毛。
四毛低下頭,很是局促地用手蹭了蹭衣角上的一塊污漬。那是一塊不知道什麼時候蹭上去的鞋油。
四毛有點後悔了,他應該穿一件好一點……至少乾淨一點的衣服來看電影。
三毛哥每次去看電影的時候,都會穿他最好的那一身白襯衫加背帶褲去。大家都笑話他,明明是一個人去看電影,打扮的好像是去“談朋友”一樣。
然後這個時候三毛哥就會說:我是要去看世界上最漂亮的鄒小姐和喻小姐,當然要打扮的清清爽爽的啦。
這時候賣香煙的六毛就會跳出來問他,那到底是鄒小姐漂亮還是喻小姐漂亮。三毛就會惱羞成怒地打人。
他真的太喜歡鄒小姐和喻小姐了,那部《新梁祝》他都看了七八回了,不止台詞都背熟了,裏面的歌和黃梅調都已經會唱了。要不是電影已經下映了,估計他還要再去看幾遍。
《新梁祝》電影下檔后的幾個月,三毛哥都過得悶悶不樂的,連帶他們都覺得不開心了起來。
後來聽說羅三爺成立了娛樂公司,鄒小姐和喻小姐又要合作,三毛哥才恢復了活力,每天天一亮就背着擦鞋箱出門攬活了——看電影太貴啦!他要在電影上映之前攢足鈔票,這次的目標是至少看十次!
上個月的某一天夜裏,三毛哥很晚才回來。他知道三毛哥應該是去賣情報了。
三毛哥回來的時候,那表情就像是中了頭等鴿票一樣。他怕吵醒大家,只能捂着嘴巴把腦袋埋在被子裏笑,笑的床都在抖。
他笑久了又喊肚子疼,說自己的腸子都要捲起來了,讓他去幫他揉一揉。
他睡眼朦朧地爬了起來,走到三毛哥的床邊。然後三毛哥像是變魔術一樣,從被子裏掏出一張照片。
“你看!你看這個是什麼?”
三毛哥嘚瑟極了。
他定睛一看,居然是鄒璇兒和喻美惠兩個大明星的相片。相片上還寫了字。不過他不識字,所以也不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麼。
“這上面是鄒小姐和喻小姐的簽名!親筆簽名!”
三毛指着那上面的幾個字。
咦?三毛哥不是去賣情報么?這次的報仇那麼特殊嘛?
“我太幸福了,哈哈!這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了,我就算死了也要把這張照片給帶下去!”
三毛哥說完,就把照片很是小心地放在他的前胸口袋裏,拍了好幾下,這才睡了過去。
後來……後來三毛哥就真的死了。
死的那麼慘,那麼莫名其妙。給三毛哥送葬那天,他把那張照片依然放在了三毛哥的胸口處,然後看着那口薄的幾乎透明的棺材被埋進了土裏。
“這就是江湖啊……小冊老沒有福氣……”
那天,本來已經很老很老,結果看上去更老了一些的庄老三一邊喝酒,一邊說道。
“四毛哥,你到了啊。”
“四毛哥,你好早哦。”
孩子們的清脆的說話聲將四毛從思緒中抽離。
“一會兒紅頭阿三上班,我要從華界過來就麻煩了。所以就提前過來了。”
“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呢。”
陸陸續續地,好幾個小孩子來到了飯店門口。他們好奇又局促地抬起頭,看着這金碧輝煌的大樓。
“四毛哥,你說這個電影票是真的么?一會兒他們真的會放我們進去看電影么?”
一個背着香煙盒的小姑娘走到四毛身邊,她就是賣香煙的六毛,“我聽在租界賣香煙的姐姐說,這個七重天賓館的門童很厲害的……什麼‘衣冠不整者都拒絕入內’的。一會兒不放我們進去怎麼辦啊?”
“不會吧……我為了看這場電影,早上六點鐘就出發,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大馬路也。”
“對啊,要是不讓我們進去,今天的口糧都賺不回來了。”
孩子們越聚越多,時間也漸漸來到了電影開場前。
“我……我先去試試看吧。”
四毛舔了舔嘴唇,捏着電影票,小心翼翼地邁出一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電影院裏,十幾個孩子們被劇情逗得樂不可支,笑的前仰後合。
“鄒璇兒真的以為喻美惠是男人,還要嫁給她,哈哈哈……”
他們正在看的,是羅氏娛樂新投拍的電影《新女駙馬》。
就在這個廳里,昨天晚上剛剛進行了轟轟烈烈,熱鬧非凡的首映禮。就是這群“小癟三”現在坐的VIP座位上,昨天坐的全部都是上海灘的各界名流,大明星,大記者們。
《新女駙馬》延續了《新梁山伯和祝英台》的表演方式,把發生在古代的故事搬到了現代。
喻美惠飾演的馮素珍和周丹飾演的李兆廷是北平大學的同學,也是一對戀人,兩人約定好了等畢業之後就馬上結婚。
誰知道李兆廷畢業后在回上海探親,順便籌措婚禮費用后,就徹底失蹤,再也沒有和馮素珍聯繫。
馮素珍無奈之下隻身來到了上海灘。她輾轉打聽到了李兆廷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夜巴黎紳士會所”,這是一家只招待高級經理、買辦和大班的男子俱樂部,女子和普通人都不得入內。
馮素珍在走投無路之際,看到了“時麥特貿易公司”正在招聘高級經理的廣告。於是女扮男裝,憑藉著流利的英語和滿肚子的學問,成功應聘了經理的崗位。
而且進入公司不久后,她就在一次陰差陽錯的巧合中,救下了被歹人綁架的李老闆的寶貝女兒李公主。然後因為過於“英俊”被一見鍾情,李公主硬是纏着她老爸要嫁給馮素珍……對,老闆的女兒名字就是那麼霸道。
這位李公主看着刁蠻任性,實則也是個敢愛敢恨,滿腦子新思想的進步女青年。在新婚之夜知道自己被騙后,李公主本想直接揭發馮素珍的身份,但是最後感動於馮李兩人之間的愛情,決定幫助她找到自己的未婚夫。
終於,馮素珍憑藉李家貴婿的身份進入了“夜巴黎紳士會所”,但是卻打聽到,原來李兆廷早在幾個月前就在這裏結實了一個日本富商后離開。
那個日本富商有一個外室,如今大了肚子。但是富商是入贅的,他不敢被老婆知道自己在外頭有情人,怕那個母老虎傷害到小情人。
但是他同時又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這就需要有人來“接盤”,娶了那個外室,做個挂名的“便宜爹”。
富商開出了兩年伍萬元的高價,以招聘職員的名義,招聘這個“接盤俠”。讓這個人和外室結婚,順便在自己身邊工作,方便他探望孩子。
兩年之後等孩子大了點,這個“便宜爹”就能和外室離婚,拿錢走路。
於是,畢業之後一直找不到工作,家裏又拿不出錢給他結婚的李兆廷,就昧着良心做了這個“接盤俠”。一開始他真的想兩年後拿錢走路,回過頭去找馮素珍結婚。誰知道在和日本外室的朝夕相處中,他居然迷上了這個日本女人和這種奢侈的生活,逐漸不願放手了。
電影的高-潮部分,在日本人的別墅里,馮素珍看着完全陌生的昔日戀人,狠狠地甩了他一個大耳刮子,然後拉着李公主的手毅然決然地離開。不管李兆廷如何苦苦哀求也無濟於事。
最後,馮素珍被李老爺認為義女,和李公主兩人一起出國留學,立志學成之後,一同回來報效國家。
電影的最後一幕,馮素珍和李公主手牽手,走在香榭麗舍的大道上,看着舉世聞名的巴黎鐵塔,一起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至於負心漢李兆廷。日本富商的舉動在被他的妻子知曉后,他和他的外室都被掃地出門,承諾的伍萬元也自然沒有了下落。
李兆廷一貧如洗,過上了癟三一樣的生活。
雖然這部片子沒有《新梁祝》最後的那段神奇特效加持,但是勝在劇情有趣,跌宕起伏,喻鄒組合經過上一部戲的打磨,配合的更加好,演技也更加深入人心。
加上最後那棟搭在松江的,除了稍微矮一點,窄一點,但是基本上神還原了的巴黎鐵塔,實在太讓迷戀法國文化的上海人喜歡,所以也是一經上映就好評如潮。
羅氏出品,必屬精品。
這部電影成為霸屏爆款,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了。
“四毛哥,要是喻小姐真的是男人就好了,她和鄒小姐就可以結婚了。”
一邊啃着巧克力,六毛一邊天真地說道。
“別傻了,那就不是《新女駙馬》了,電影也拍不起來了。”
四毛笑着說道。
“這個電影真好看,巧克力也真好吃……哎,要是三毛哥哥能親眼看到就好了。他一定想不到,有好心人白送電影票給我們的這種好事。”
電影放映結束,燈光亮起,孩子們就像是從夢裏走出來一樣,看着亮的晃眼的放映廳。
“是啊,下次來這麼好的地方看電影,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
孩子們背着傢伙什,頻頻回首,看着還在放字幕的大幕。
夢結束了,他們又要為今天的生計去奔波了。
四毛獃獃地站着,直到大大的“完”字出現在了屏幕上,工人拿着掃帚走了進來,準備開始掃地,他這才背起擦鞋箱,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放映廳,離開了美得像是仙境的七重天賓館。
他想,他終於理解了三毛哥為什麼那麼喜歡看電影,那麼喜歡喻小姐和鄒小姐了。
她們是帶給人美好幻想的天使,讓苦澀的生活里多了一抹甜味。
“三毛哥,下次我再帶你來看電影。”
他拍了拍擦鞋箱。
那曾經是屬於三毛哥的擦鞋箱,是“皮鞋幫”幫主身份的證明。
庄老三傳給了三毛,三毛死了,就給了他。
他不知道七重天電影院白天的首場電影一般是九點半開演。今天這場八點鐘的“加場”,是為了他們特意加映的。
“孩子們開心么?”
半個小時前,時邁百貨六樓的辦公室里,羅夏至站在窗邊,看着隔着兩條馬路外的七重天國際飯店大樓問道。
“是,孩子們都很開心。一會兒就到茶歇了,電影院為他們準備了‘紅寶石’的奶油草莓蛋糕和珍珠奶茶。等到電影放映結束后,還會送給他們每個人一塊巧克力。”
黎葉站在他身後報告道。
前幾天,他奉了羅夏至的命令,去菜場那邊“皮鞋幫”的所在地,送出了十幾張電影票。
三毛雖然不在了,但是希望其他的孩子們能夠代替他,看到他最喜歡的鄒小姐和喻小姐的新戲吧。
“羅三爺,這個真的不用做報道么?”
舒文華嘟着嘴,有些不服氣,“免費請孤兒們看電影,多好的題材啊。炒作炒作,一定能夠上很多報紙和雜誌的。實在不行,讓我表姐寫一篇文章發表嘛。‘知心姐姐’最會煽情了,保證把這次義演宣傳到位。”
“不用了,我自己掏腰包請孩子們看場電影而已,有什麼好宣傳的。”
羅夏至搖搖頭,坐回了辦公桌後面。
只是可惜,最希望看到這部片子上映的那個孩子,現在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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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女駙馬》的劇情是不是很眼熟,椿櫻子看到之後一定氣炸哈哈。
三毛,三爺為你初步報仇啦,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吧……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