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曲
羅公館裏,今天熱鬧的很。
結束了在北平的電影巡演見面會,喻美惠於昨日返滬。她的一眾姐妹們在百貨公司的法國餐廳給她接風洗塵,很是熱鬧了一番。
今天一早,她又帶着父親來到羅公館登門道謝,順便先拜個西曆年。
白鳳凰和笑笑也很愛看那出自家投資的電影。白鳳凰年輕的時候唱過越劇,擔的正是小生,也演過梁山伯,和她正好交流交流。
至於笑笑,聽說她們女中都有了喻美惠的影迷會了。今天喻美惠一來,她就拿出一疊的相片來,請求喻小姐都給她簽上姓名,好明天帶去學校贈送給好姐妹。
這邊女賓們其樂融融,那邊喻老闆也是感慨萬千。
“她自從中學畢業之後啊,整日裏無所事事。不是捧戲子,就是追明星。活脫脫一個‘女紈絝’……”
想起一年之前的自家女兒那副樣子,喻老闆頻頻搖頭,“我對她本來也沒什麼想法了。女孩子嘛,早日找個婆家,結婚過日子去就行了。誰知道呢,這才多久的功夫,居然那麼懂事了。這都是託了三爺的福,託了貴公司的福啊。”
別的不說,“黑妹牙膏”在這一年裏,銷量那是翻了不知道多少倍。搭着羅氏商行的風帆,都一路販賣到南洋,乃至美國去了!
羅夏至和羅雲澤坐在他對面,也是呵呵一笑。
哪裏,托您女兒的福。過去這一年裏,時邁百貨也好,羅氏名下的其他產業也好。那可是聲名遠播,福澤海外,財源滾滾,訂單不斷啊。
就上周,居然有美國荷里活的製片人,前來和羅氏商行接觸,想要將《新梁山伯和祝英台》這部愛情悲喜劇引入到美國放映,並且想要買下這部電影在歐洲和美洲的發行權。
要知道,自打中國第一家電影院開設之後,這從來是只向荷里活購買電影影片放映。以西洋人之時髦為時髦,以西洋人之時尚為時尚的。誰能想到,風水輪流轉,這美國荷里活居然主動向中國求購電影的發行權和放映權了!
這消息一出啊,滬上報紙又是一陣吹風,各種讚美言論連綿不絕。竟然有人以此證明,說《新梁祝》開風氣之先,揚我國威,一掃多年國恥之辱,乃國力振興之證明。
牛皮吹的羅夏至都不好意思認領,急忙找了那報紙的主編,讓他可別再由得此人在報紙上瞎扯淡了。這人的稿費我們時邁出了,文章就別刊登了吧,“捧殺”之風實在要不得。
“羅經理,我可能要提前解約了。”
這邊簽完了厚厚幾打的照片,喻美惠一邊揉着胳膊,一邊過來客廳這邊加入了這群男人的談話。
羅小姐今天沒有穿男裝,而是一身利落的連衣裙,樣式簡單,落落大方。
雖然還是一貫的黑,卻是洋人所推崇的“健康美人”的味道,皮膚光澤四溢,身材矯健動人,猶如一隻奔跑在大草原上的小鹿。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只感覺陽光從她的身上蔓延開來,讓人心情都不自覺地跟着好起來。
“死丫頭,說什麼呢?!這才誇你稍微懂事了點,怎麼又作妖?”
喻老爺差點當場在羅家客廳表演心臟病發作。
羅夏至倒是沒覺得怎麼驚訝。
女明星嘛,紅了之後不跳槽才奇怪呢。
何況他們簽的又不是藝人合約,只是百貨公司售貨員合約而已。如今喻美惠如日中天,肯定有專業的影視公司想要來挖角。
不過看她爹急的都要跳起來模樣,看來在家裏沒商量好。
“是想去哪家電影公司?你說出來,我也給你參考參考。”
羅夏至是真的挺喜歡這個不同於大多數所謂“上海閨秀”的小姑娘的,她能奔個好前途,他也為她高興。
“不……我想去念書。”
喻小姐先是一愣,不過馬上就知道羅夏至這是誤會了,急忙解釋道,“不是跳槽。雖然……這段時間聯繫我的大大小小的電影公司還挺多的。哦,還有日本人的電影公司呢。叫什麼……‘新時代’?”
羅雲澤哼了一聲,點上雪茄,“這日本人動作還挺快。”
大椿商社投資的“新時代映畫株式會社”,還沒開幕呢,倒是已經開始挖人了。
“讀書?你是準備去考大學么?”
說起來,羅夏至還有點心虛。
黎葉大學畢業都兩年了,笑笑眼看也要上高中了,他很快就要變成家裏年輕一輩人里,學歷最低的了怎麼辦……
那麼多年了,不知道聖約翰大學還要不要自己。
“哎,我也沒想好呢……”
眼前都是長輩、上司,喻美惠也不敢隨便坐,只能站着撓了撓頭,配上她一臉英氣的表情,越發顯得男兒氣。
“我想學拍電影呢。但是又不知道哪兒能學。侯導演說他是在學校里學的文學,後來學了導演話劇,最後才被邵二爺挖去電影公司做了導演的。”
喻美惠把這段時間拍攝廣告和電影的感悟娓娓道來,眼神中的熱愛和言語中的渴慕,讓喻老爺都聽出來,這閨女是真的迷上電影了。
不過人家一般小姑娘是喜歡電影明星,喜歡電影情節,她是喜歡上電影拍攝製作過程。
“三爺,我想……我想做和電影有關的活兒,但是不只是女演員……我,我想……”
喻美惠一番猶豫之後,沉默了幾分鐘,突然瞪大眼睛宣佈道,“對!我就是想要當個女導演,我自己來拍電影!爸爸,我終於知道我要做什麼了——我要做個藝術家!”
“唔……”
客廳里的幾個男人們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都是商人,區別只是小商人和大商人。人生的目標和樂趣那就是賺錢,哪怕投資拍電影也都是為了賺錢和賺更多的錢。
藝術不藝術的,好像……有點遙遠……
比如這次《新梁祝》成功之後,黑心商人羅夏至就搞了一波又一波的活動,持續不斷割粉絲韭菜。
一邊讓幾位主演不斷在全國各地巡演擴散影響力,一邊推出了各種文藝周邊。
比如推出了《新梁祝》的原聲大碟,收錄了所有劇中的歌曲音樂,還搞了限量發售,弄得現在全國上下是“一碟難求”;比如推出了《新梁祝》的全彩色寫-真畫冊,以近乎連環畫的方式,重現了電影的劇情;還有,劇中一眾演員們穿過的幾件頗具代表性的衣服,和劇中的重要道具,現在都被展示在七重天電影院外面的小展廳里,想要觀看需要購票入場。
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拍攝“樓台會”的地點正是時邁百貨公司頂樓的那個花園。如今這個花園已經被羅夏至搞成了一個“梁祝體驗園”。遊客付費之後,可以穿上梁山伯和祝英台在劇中的同款戲服,在此地拍照留念……
十二月的天氣啊,這樓頂的風颳得人都止不住地流鼻涕了。樓上草木凋敝,半點美感皆無。
其實拍攝電影的時候,也已經是十月末了。雖然今年遇到了一個小陽春,秋季陽光尚可,但是樓上景緻也大不如春夏時期。電影裏表現的那些花木扶疏的場景,都是美工畫上去的……也就是黑白片,看不太出而已。
就這樣,每天還是不知道有多少位少男少女,前來頂樓花園“朝聖”拍照。據說預約都已經排到明年的五月了。
在這個影視行業和娛樂行業才剛起步的“淳樸年代”,炒作明星緋聞大家都乾的扭扭捏捏的,像羅夏至這樣直接下狠手收割影迷錢包的行為,實屬罕見。
讓滬上幾家老牌電影公司和唱片公司的老總們都嘆為觀止。
一邊感服他腦子靈活,一邊痛罵他沒有良心,整個人就鑽進錢眼裏了……然後轉頭吩咐手下的人,看到沒有?學到沒有?
下次就照着羅三爺的法子來!
“這樣吧,我手上還有個本子,只有你適合演出。”
羅夏至從不妨礙別人追求夢想和前途,何況喻美惠這是要求上進讀書去呢,很乾脆地決定放人。
“那個電影你演完之後,我們第二屆‘時邁小姐’的宣傳也要搞起來了。到時候新人頂了上來,你再走也不遲嘛。”
“新時代映畫”今年年底開幕後,一定會馬不停蹄招人和拍攝電影。他要趁他們新片上映之前再來一波打擊,就不讓他們順順利利地上映電影!
對於這個即將到來的“文化入侵”橋頭堡,羅夏至也有了自己的打算。他如今家大業大,到處都有投資,實在沒有精力,正兒八經地開個電影公司和日本人打擂台。
但是他完全可以成立一個專門的娛樂公司,只是主管投資和發行,和現有的大型電影公司合作,每年投資拍攝兩到三部電影。
然後利用現有的電影公司的發行渠道在國內鋪屏。至於國外的版權發行,自然是要讓自家的羅氏商行掌握的。
憑着羅夏至“上輩子”當了二十多年電視劇兒童,閱片無數的經歷,他完全可以拍着胸脯保證,“羅氏出品,必屬精品”!
“我等着你‘學成歸來’,做中國的第一個女導演——然後來給我執導電影啊!”
見到羅夏至那麼“高風亮節”,喻老爺都不好意思了。拉着女兒一次次地保證,絕對不辜負羅夏至的期望,一定好好拍電影,好好學習,將來回報他!
走在全國女界前端的時邁百貨,已經飛出了一個出國留學的“金燕子”了。
這回,說不定還能飛出一個“女導演”呢!
剛送走了喻家父女,還沒喘口氣呢,管家就遞來一張帖子。
羅夏至一打開,眉頭一皺。
“是椿櫻子下的帖。馬上就是二哥一周年的忌日了,她在家請和尚做了道場,讓我去他們虹口的宅子觀禮。”
“請了日本和尚?”
羅雲澤眉頭一挑。
“這就不知道了。”
羅夏至也是頗為好奇。
一年不見,這二嫂子打的什麼算盤呢。
羅雲澤冷笑一聲,“倒是去看看,外國和尚念的是什麼經。”
說實話,沒看到外國和尚,羅夏至挺失望的。
羅沐澤的一周年忌日被安排在聖誕節后的27號。
從早上起,上海就飄起了一陣小雨,可能雨里還夾雜了一點雪珠,打在雨傘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為了見到“日本和尚”,羅夏至一早帶着黎葉,興緻勃勃地趕赴了虹口區竇樂安路上的一棟日式洋房,也就是椿櫻子和羅沐澤的居所所在。
說起來羅沐澤在世的時候,他這個做弟弟的都不曾拜訪過二哥的家。第一次拜訪,居然是在他的忌日上。雖然是個不光彩的哥哥,但是這麼想來,也是頗讓人覺得唏噓。
這棟以黃黑色為主色調,帶着幾分荷蘭風味,又帶着幾分日式建築味道的磚石建築,上下一共不過三層。小巧別緻,居然比顧翰林那棟小別墅也大不到哪裏去。
羅夏至本以為堂堂大椿商社的掌門人,居住的環境一定氣派無比,結果居然那麼出乎所料。
“家父白手起家,最厭惡的就是鋪張浪費,平日生活非常之簡樸。椿家子弟,也各個堅守家訓。莫說是在上海,便是在東京椿家,也遠不及羅公館和夏宮的繁華奢靡呢。”
為表示尊重,椿櫻子舉着傘,帶着一眾下人特意到門口來迎接。看到羅夏至打量自家洋房的神情,椿櫻子不卑不亢地說道。
羅夏至被她暗懟了一下,也不覺得生氣。內心也是嘆服日本人這份堅毅、執着精神的可怕。
也就不奇怪這椿家不過才兩代人的功夫,就能從街頭賣蟲小販,成為日本頭一號大商社的主人。椿左衛門本人也是從一介平民,登堂入室,進入了日本的上流階層不算,還能夠為日本的對華經濟戰略張目。
進了門,掃了掃落在衣服上的水珠,便看到廳堂里已經有和尚跪着念經。
羅夏至看了一眼,頗為失望。
哪裏是什麼日本和尚,都是靜安寺的僧人。每年羅振華忌日,羅公館請的也都是這幾位,多少年了,熟悉的很呢。
“我聽說羅家辦法事,請的都是靜安寺的和尚。我也是特意請來的這些師傅,不知道小叔子你滿意不滿意?”
椿櫻子不但請了中國和尚,也搞了全套中國的葬儀。羅夏至匆匆一撇,看到客廳里不但香花環繞,還讓人扎了紙人紙馬,並各色金銀錫箔紙錢。若不說這是日本人家,還以為是哪戶上海普通人家在辦忌日呢。
給二哥的相片上了香,羅夏至在日本女傭的引導下,移步到了樓上書房。
剛步入房門,就看到一個一身黑色西服,上衣口袋裏還插了一朵黃色菊花的男人,正回過頭來,對他微微一笑。
“羅先生,你好。”
好嘛,又一個會說中國話的日本人。
“我以為今天是‘家祭’,沒有外人呢。”
羅夏至先發制人,“所以,這位是‘椿家’的家眷么?”
男人沒想到羅夏至會這麼說,不由得一愣。
“這位是‘上海自然科學研究所’的乃木委員。”
椿櫻子急忙上前一步介紹。
男人隨即點了點頭,笑道,“我叫做乃木宏。羅先生,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啊……”
羅夏至做“恍然大悟”狀,“原來你是我二嫂……哎,我是說,原來你是椿櫻子姐姐的新男友!請多多關照了!”
此言一出,對面的兩個日本人俱是滿臉尷尬。
也是,椿櫻子下帖子的時候就說這是一周年家祭,只是在家中簡辦,不招待外賓。
如今家裏出現了一個男人。既然不是椿家的親戚,那除了是椿櫻子“再嫁”的對象外,還能是什麼人呢?
“不不不,小叔子,你誤會了。”
椿櫻子哭笑不得地急忙擺手,“這位乃木先生是我的朋友,也是外子在日本留學時期的好朋友。所以我特意邀請他來參加今天的周年忌日。”
“哦……二哥的朋友啊。我以為二嫂要改嫁了,心裏本來還歡喜的很呢。可惜可惜了……”
羅夏至裝模作樣地坐到了沙發上,反客為主地拍了拍一旁的座位,示意黎葉一起坐。
黎葉看着兩個日本人一副吃癟的滑稽模樣,忍着笑坐到了羅夏至的身邊。
椿櫻子畢竟還算新寡,這種調侃對她來說著實有些過分了。藉著吩咐傭人準備點心和茶水的間隙,她趁機離開了書房,將房間留給了乃木宏和羅夏至兩人。
說到底,這次會面也是乃木君執意要求的,她把人帶到就行,不想過多地摻和進去。
這個可惡的羅夏至小叔子,還有那個高傲的羅雲澤大伯,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乃木宏這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叱吒上海灘將近十年的年輕人,驚訝於他的過分年輕和過分漂亮。
雖然在日本的時候,他就聽說在上海有一位百年難得一見的商業天才,小小年紀,就把上海灘這個渾水池攪的天翻地覆。
不但開了一家紅遍全亞洲的環球百貨商店,還將一個本只是中等規模的普通商行,提升到了世界等級。如今在上海的洋行里,猶太老狐狸沙同的商行數下來,就是他們羅家的商行了。
乃木宏在大學的時候,讀的就是經濟學。
說起來也是年少得志,如今還不到四十歲,就已經是東京帝國大學的經濟學博士講師。
今年下半年,更是被委以重任,將他派來中國上海,以委員的身份進入剛建成的上海自然科學研究所,擔任經濟研究委員一職。
主要的“研究”對象,就是自庚子年後的滿清經濟文化狀況和監控如今的中國經濟動態。
有關這個“羅夏至”的相關情報,早在五六年前就被作為“特別研究案例”,在他的書桌上盤桓已久。基本上每過一個月,有關時邁百貨和羅氏商行的消息就會第一時間被遞交給他。
櫻花百貨在上海籌建后,遞交情報的頻率更是更新到了每周一次。每一次羅沐澤、椿櫻子和羅夏至的鬥法,都被乃木宏看在眼裏。
乃木宏可以很自信的說,放眼這個世界,最了解羅夏至的人,可能除了羅君本人,那就是他乃木宏了。
對於他每隔一段時間,都能根據世界局勢和中國經濟的走向,精準地定下新政策,新方向,採取新的投資行為。在擭取大量金錢的同時,還為中國各個方面隱隱打下工業基礎,並且無往不利,這位乃木先生也是暗暗心驚。
這樣的人才,幸好只是一介商人,沒有被吸納到中國的政-府部門中去。不然,以他的天才頭腦和眼光,若是從政,必然會對日本未來的對華政策,產生不可預估的可怕後果……
說到這裏,乃木宏也是有些瞧不起中國千年以來“重農抑商”的傳統的。
他們日本政-府在大正時期之前早就立憲西化,國家將資本和商人擺在了非常重要的位置上,這才有了全面的經濟提升。而諸如大椿商社這樣的日本商社,也被作為日本政-府的經濟橋頭堡,一個個地沖在了擴張計劃的最前端……
“羅先生,您真的非常年輕英俊,我對您是仰慕已久了。”
乃木宏真心實意地說道。
雖然見過羅夏至的黑白照片,但是當真人站在眼前,他就知道那小小照片完全不能體現出真人風采的萬分之一。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滿身的意氣風發,眼角眉梢的優雅和自信。看到他,就讓乃木宏想起之前學到的一首中國古詩里的一句話——皎如玉樹臨風前。
最關鍵的是,這麼一個漂亮的青年,手裏幾乎握着半個上海的經濟命脈……
一想到這裏,這“漂亮”就不只是“漂亮”那麼簡單了。美人一旦搭上了金錢和權利,更是讓人激動。
乃木宏的眼睛越發亮了起來,連自己略微失態都沒有發現。
“呵呵,哪裏哪裏。乃木先生的‘巨作’在下之前也有幸拜讀過。說起來也是對您‘聞名已久’了。”
乃木宏在觀察羅夏至,羅夏至自然也在觀察着他。
這個人就是之前在報紙上三問“何為日貨”,然後又硬逼着顧翰林所在的上海教育局,給他們的日本人在華學校硬是批了筆教育資金的那個日本人。
看上去四十歲不到的樣子,和顧翰林差不多年紀。
說起來也算是五官端正,鼻樑高挺的美男子。右眼上戴着一隻單片眼鏡,被一根金色的鏈子連到耳後。
只是羅夏至一看到他鼻子下方的那一撮小鬍子就想……噗。
原來這個年代真的有日本人留這種小鬍子啊。怎麼看都是電視電影裏,活脫脫的“小鬼子”本“鬼”的形象嘛。
羅夏至忍住笑意,又觀察到他行動舉止威嚴端莊,尤其是坐姿不動如山,眼神……雖然看人的樣子有些奇怪,但是也算是目光炯炯,便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乃木先生是軍人么?”
乃木宏眼睛更亮了。
“羅先生,何出此言?”
“我看您行為舉止非常挺拔,所以多問一句。”
“不不,羅先生非常有眼光。”
乃木宏非常自豪地抬了抬下巴,“乃木家世代從軍,雖然我沒有進入軍隊,但是家父家兄都是軍人,從小我也是按照軍人的標準來規範自己的言行舉止的。”
“原來如此……”
羅夏至點了點頭。
暗道此人居然還有軍部背景,看來更加不能小覷了。
得想個辦法搞死才行啊……
這乃木宏見到羅夏至頗為興緻勃勃,非常想聽他發表對自己上回在報紙上的那片文章的看法。
不過羅夏至根本就沒給他這個機會,寒暄了一番后,就下樓給自家死鬼二哥上香去了。
上完了香,他又拉着黎葉和椿櫻子去院子裏焚化錫箔紙錢,好讓他二哥在“泉下受用”。
其實誰知道羅沐澤死了之後是去中國的陰間,還是日本的地獄呢。這些紙錢紙馬他到底能不能收到,那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因為天上正在下雨,盆里的火點了半天才着不說,還引出陣陣濃烈的黑煙,熏得椿櫻子和她的那群日本僕人們咳嗽不已,但是又敢怒不敢言,只能一面咬着牙忍耐,一面暗罵中國葬禮風俗真是可怕。
黑煙一路飄到到了二樓的書房,隨着黑煙一起向上的,還有把鍾兒,缽兒,鼓兒敲的越發賣力的和尚們的誦經聲。
南無阿彌陀佛,般若波羅蜜,屋裏麻利哄,乖乖隆地咚,韭菜炒大蔥……
叮叮噹噹哐哐地,組成一道詭異的“雨中曲”,甚囂塵上,催的人腦殼疼。
站在書房窗戶邊的乃木宏低頭往下,捕捉到了羅夏至站在椿櫻子身後一臉壞笑,靈動迷人的模樣,居然很是興奮地握住了一旁的藍絲絨窗帘。
直到樓下的儀式徹底停止,羅夏至帶着那個年輕的男秘書離開,他才意猶未盡地放下了手中的窗帘布。
其實來到上海的第一天,他就想要和這位天才見上一面了。只是他實在太了解自己的脾性,所以一直默默忍耐至今。把前期該做的事情都做了,才讓椿櫻子給自己引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窗外雨勢越發大了起來,他痴痴地看着羅夏至坐上車子后,拍了拍肩膀上散落的雨滴,然後才關上門,揚長而去的身影。
“真想做美人衣服上的露水,哪怕只是被他用手指拂過……”
他關上窗戶,吐出熱烈的氣息,緩緩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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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吧,是這種”雨中曲“。
嘿!本文最大反派登場了!nen死他,本文也就差不多也要over了。
沒錯,這是個變態哈哈哈!
顧校長,搞死他!!
感謝在2020-11-2021:37:27~2020-11-2120:39: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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