訛詐風波
“你們要做什麼?”
本來在工地上休息的工人們聽說他們來了,也紛紛拿着竹竿,榔頭,鐵鍬從學校裏面跑了出來。
“我們是來討說法的!我家男人現在殘廢了,別以為用點水果牛奶就可以打發掉我們。”
女人雙手叉腰四下環顧,“你們那個校長呢?說是去搞錢去,怎麼人都不見了?”
“呸!喪良心的狗東西!你男人的手昨天就給接好了,過幾天就能下地幹活,醫藥費都是顧校長出的,你們想要訛錢?沒門!”
“他們非但想要訛錢,還要停了我們的工,斷了我們的財路!”
“呸!我家要是拿不到錢,你們別想開工!”
“打!打!”
眼看兩邊一觸即發,羅夏至急忙拉着笑笑退出的戰圈。
“夏至,你怎麼在這裏?”
兩人退到遠處一顆大樹旁,就聽見身後有人叫他。一回頭,便看到風塵僕僕的顧翰林正掏出手帕擦汗,左手揣着個油紙包,看起來沉甸甸的。
“顧校長,那邊打起來啦。”
笑笑指了指校舍那邊。
“沒事的,打不起來。”
顧翰林墊了墊油紙包,“我託人籌到錢了,現在就去給傷患的家屬。”
“這怎麼可以?他們可是訛詐啊!”
羅夏至一聽立馬搖頭,“那人受得只是小傷,你也把醫療費付了。就算要賠償工傷,算上誤工費,營養費,也不用一百塊那麼多吧。”
這學校才開工不久,就有人來訛詐了,長此以往怎麼辦?此風不可長!
“什麼,什麼營養費……工傷費……我說夏至,你怎麼比我這個當校長的還要上心呢?”
顧翰林聽他滿口新詞彙,還一幅義憤填膺的模樣,不由得好笑。
羅夏至“上輩子”在大學讀書,學的的就是人力資源管理,大三在郊區工廠實習的時候也遇到過類似一起事件,當時還鬧到了仲裁庭,所以至今記憶猶新。
“顧校長,你不能開這個口子。今天給了錢,明天馬上又會有人受傷的,到時候就沒完沒了了。哎……反正你別管,我們現在這裏蹲一會兒!”
哎,這些讀書人太拗了,真麻煩!
說著,他一把拉住顧翰林的胳膊,把他往樹蔭下拖去。
這棵大樹枝繁葉茂,把他們三個人的身影擋了個結結實實,正巧大樹下還有一塊青石板,三個就坐成一排,遠遠地看着對面繼續叫罵。
顧翰林蹲坐在羅夏至的身邊,看着他的肩膀緊挨着自己的肩膀,不由自主地用左手包住了剛才被他握住的右手手腕……
看着羅夏至乾淨的側臉,那金色鏡框后對男人來說略顯得有些大的眼睛,和眼睛裏滿滿的興奮,顧翰林不由得微微一笑。
本以為上島是個苦差,沒先到……遇到了個有意思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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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混亂之中,不知道誰先動的手,打中了抬擔架的人,那擔架眼看就要翻下之際,本來卧在上頭的工人,靈活地一個翻身,穩穩地踏在了地上。
動作之敏捷,讓人懷疑,如果他不是傷了一隻胳膊,簡直可以當場表演一個鷂子翻身了。
“爹,抱!”
那個光屁-股的小孩見他爹站起來了,吸着鼻涕,伸出雙手,朝他走去。
“抱……抱你個鬼!”
看到工地上的眾人對他指指點點,男人惱羞成怒,一腳將兒子踢開了。
頓時,孩子的哭聲和女人的罵聲響起。
“統統給我住手!!”
羅夏至等三人齊齊回頭,便看到一輛馬車正踏着滾滾煙塵跑來。後面跟着一流小跑的,是警察打扮的一群人。
“少爺,我回來了。”
阿樂跳下馬車,朝着羅夏至歡樂地跑了過來。
“少爺,我把他們警察局的局長給請過來了。縣太爺看到了少爺的名帖,馬上就派局長來了,還說最近事務繁忙,之後一定親自登門到‘瀛洲小築’拜訪少爺呢。少爺,你真有面子!”
羅夏至拍了拍褲腳上的灰站了起來,心想哪裏是我的面子,分明就是羅家的面子。
“少爺,馬車我也帶回來了。奇怪了,我們家的馬車明明是被學校借走的,怎麼會出現在縣衙門裏。”
阿樂一邊跟着羅夏至朝工地走去,一邊歪着腦袋不解地說道。
“怕是被‘充公’了吧。”
羅夏至看了眼馬車,上頭沒有有關羅家的任何標誌。恐怕昨天這群人就去縣衙鬧過,馬車就被扣了下來,不巧今天被阿樂認出了,這才一併送還了回來。
哎……這民國的吏治也夠黑暗的。
這警察一來,那邊喊打喊殺的也好,病中垂死驚坐起的也好全部偃旗息鼓,排隊似得在兩邊站好。
“搞什麼搞,大熱天的不叫人好好安生,打什麼架?”
警察局長是個胖子,胖子怕熱,乾脆把頭上的警帽脫了下來,拿在手裏扇風。
“三叔公,你的侄兒都傷的殘廢啦,你要給他做主呀!”
女人哭着要往局長的身上撲過去,被胖子靈活地閃開。
“胡說八道,我看到他站得好好地,就是手上有點皮外傷,哪裏就殘廢了!”
敢情這兩人還是親戚,怪到這群人之前有恃無恐呢。
“叔公,之前我們說好的……”
“說什麼說,說個屁!你要是閑話再多一句,我……打斷你男人的腿,讓他真的做殘廢!”
女人嚇得立馬閉上嘴,那斷了胳膊的男人也嚇得倒退了半步。
“這位就是羅少爺吧?這位就是顧校長吧?”
看到羅夏至等人姍姍來遲,局長變臉似得躬身相迎,“這裏已經被我控制好了,兩位不用擔心。”
“工地可以開工了么?”
羅夏至對他前鞠躬后的樣子不置可否地問道。
“沒問題,現在就開工。”
“那這些人是來做什麼的?”
羅夏至指了指女人身後茫然的村民。
“他們……他們是來幫忙的。對!就是來幫忙的,哈哈!”
警察局長雙手一搓,“馬上就要來颱風了,聽說學校校舍工期很緊急,這些村民是特意來幫忙的——用你們城裏的話來說是‘義務勞動’!是不是啊?”
局長轉過頭去,眼珠子一蹬,村民們稀里糊塗紛紛點頭。
“‘義務勞動’就不必了。”
看到羅夏至調皮地朝自己眨了眨眼就,顧翰林走上前兩步笑道,“不過我們工地確實缺人。既然來了,也按照一個月三個大洋的份例來,一天包一頓午飯。每天按日支取,一天十個銅板。”
“三個大洋”
如今是農閑的時候,本來地里就沒有什麼事情干,這些村民聽到還有這等好事,紛紛表示願意接這個活兒,大傢伙一起爭取在颱風來之前把校舍搭好了。
於是本來還劍拔弩張的兩隊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匯合到了一起去了。
“至於你的男人,就按照原來說的,工錢照給,另外給你十塊錢大洋做賠償,可好?”
顧翰林當場從油紙包裏面摸出十個圓圓的大洋,放在女人的掌心。
女人看了看一臉事不關己的局長,又望了望身邊懦弱的老公,當即把銀元揣進了懷裏。然後抬起眼,用很是真誠的語氣對着顧翰林說道,“校長,我男人不能下工地,但是我會做飯,可以來工地幫廚……”
“那,那就按照每個月一個半大洋的工資給你吧。”
顧翰林聽工人抱怨過這工地的伙食不怎麼樣,原來也沒專門的廚子,誰中午早下工就去燉一鍋,如今來了個女人,看起來也挺麻利的樣子,應該做飯挺好吃吧。
“謝謝校長,謝謝校長!來,阿三頭,給校長磕頭。校長大人大量,跟戲文里唱的宰相一樣,肚皮里能跑大輪船!”
顧翰林見那光屁-股的小子真的跑過來想要磕頭,急忙拉着羅夏至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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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說了,小攻就是顧翰林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