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會（1）
自從紅裳聽到了楚雲潔那日說，自己是雲晟最好的刺客之言后，紅裳開始有些忐忑不安了起來。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刺客，而且最近一段時間她確實暴露了很多。以楚雲潔的睿智機敏，他怎麼可能沒有半點的察覺呢？所以對於楚雲潔的那句“戲謔”之言，紅裳自是不能視若罔聞。
流琴失蹤以後，對於楚雲潔如此平靜的表現，紅裳原本便覺得很奇怪。她曾旁斜側出的詢問過楚雲潔，也曾暗暗的各處探訪過流琴的蹤跡，然而均一無所獲。紅裳思忖定是這件事，引起了楚雲潔的懷疑。
——不，或許是更早之前。
紅裳想起了先王妃江蘅臨逝前，對自己的一番箴言，不禁恍然戰慄了起來。“當局者迷”，若往更深層次里去想，自從她踏進王府的大門，或許楚雲潔便已經開始懷疑她了。
——不，是從未相信過她。
時間長了，讓紅裳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從哪裏來到這臨安王府的了。那地方是雲晟國都重華宮的梓芳苑，那可是楚雲町住的地方啊！她想到這裏，她的胸腔里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她不禁用手捂住自己的心房，失力的癱坐在了床榻上，在窗外冷風的作用下，一顆顆熱淚像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星辰般，從她的眼眶中悄無聲息的划落了下來。
她開始哂笑自己的愚笨，像個白痴一樣受人百般愚弄后，還歡歡喜喜的全副卸下偽裝，準備繳械投降了。更甚者，可能大仇未報，便已經丟了命，失了心。而別人，卻只是把你當做一顆養在身邊的一個替代品罷了。閑時無傷大雅，玩時聊作消遣，予取予求。
她知道，即使楚雲潔早已清楚自己的底細，而且這一段時間一直在逢場作戲的愚弄自己。她也是沒有任何資格和立場，去責怪楚雲潔的，因為原本她來到楚雲潔的身側，原本便是目的不純。而楚雲潔也只是在危機四伏的狀況下，選擇了一條“按兵不動，引蛇出洞”的計策來應對而已。
紅裳思忖，楚雲潔之所以對自己早有懷疑，卻一直沒有選擇處置自己，他一定是已經猜到了自己是受楚雲町的指派來刺殺他的。可是他還未曾全部掌握，楚雲町身後的那些力量，譬如花月樓。或許楚雲潔想要借紅裳，將關於花月樓的線索引出來，一舉殲滅。
紅裳寧願自己犧牲，也是決計不能陷花月樓於險境的。她現在還不能確定楚雲潔，他對於花月樓的線索到底知道了多少。此刻紅裳慶幸，臨安王府戒備森嚴，讓自己能夠花月樓取得聯繫的時機不是特別多，那自然暴露的行跡也不會特別多。但是讓她比較擔心的的是，自己可以暫時切斷與花月樓的聯繫，然而蕭澈那邊她便不能保證，是不是楚雲潔故意為之了。她必須要找機會，在和蕭澈見一面才行。
是日深夜，蕭澈果不其然，再次來到了紅裳的內室。他仍然一身夜行裝備，藏身內室暗處，而紅裳正一個人坐在桌几旁，在沏茶。
蕭澈見紅裳沏好了茶以後，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蕭澈也變迅速一個轉身輕盈飄灑的落座在了紅裳的對面，並順勢端起了面前擺放好了的茶水，細呷一小口后讚歎的說：“果真是上好的雨前清露，入口微澀，回味甘甜，好茶！好茶啊！”
“紅裳妹妹，俠肝義膽，劍走風沙，豪氣萬丈。不知是什麼時候，也學着擺弄此般“不入流”的品茗之道了啊！”，蕭澈打趣紅裳不懂飲茶之趣說道。
蕭澈話音方落，卻不見紅裳做出反應，便察覺到事情有變，立刻整肅面容，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正襟危坐了起來。因為以往這個時候，她的一杯熱茶已經潑了過來了。然而正當蕭澈想要張口詢問紅裳，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果然還是被對面絲毫不留情面的潑了一臉的熱茶湯。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對對對:真相或許會遲到，但是卻從不會缺席。在魔冢山的那幾年，紅裳可以說“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暗器投毒，弄香傳音……”，各門功課都是名列前茅，可是就是單單女紅和品茗，回回都不及格。為此，她不知道被罵了多少次，又受了蕭澈多少的冷嘲熱諷，心有鬱結，自然是要討回來的。當然，這期間蕭澈也沒少吃苦頭的……
“哼哼……紅裳妹妹，還當真是頑劣不堪，死性不改啊！”
“活該！”，紅裳知道蕭澈身手敏捷，反應靈敏。而且以紅裳對蕭澈的了解，如果在蕭澈話音方落之時，便立刻施以茶湯報復，是斷斷不會成功的。所以，她便故意神情肅穆的停頓了幾秒后，在施以行動才能確保成功。
“哼！你蕭澈哥哥呢，大人有大量，不跟你這個死丫頭，一般見識。”，蕭澈一邊氣鼓鼓的說，一邊用自己的衣袖擦着臉上、身上的茶水，見紅裳一臉嫌棄的扔過來一方絲帕，臉色立刻又由陰轉晴，一副死性不改的模樣滿臉堆着壞笑的繼續打趣說:“哇哇哇哦！這絲帕上繡的，怕不是鴛鴦戲水嗎！哎呦！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紅裳妹妹，你看，你看，這絲帕上的一對鴛鴦，竟然穩穩的浮在水面上，旁邊還有水荷和蓬花。你再瞧，你瞧這畫風和針腳，嘖嘖嘖……這到底是誰繡的呢？簡直是暴殄天物……不行……實在是不行……太沒有品味和新意了……”，天道好輪迴，蕭澈眼見紅裳的臉色，由方才的洋洋竊喜，逐漸又紅入青，又由青轉白，心中喜不自勝。
蕭澈看着紅裳這幅火冒三丈的樣子，內心不知道有多麼高興了，也顧不得什麼在瀕死的邊緣徘徊了，於是他繼續眉飛色舞的喃喃說道:“要我說，我還是最喜歡紅裳妹妹繡的“鴨鴨燉鍋”，栩栩如生的鴨鴨，由於強烈的求生意識，奮力的逃離滾燙的油鍋，油鍋的旁側還貼心的放入一顆大蔥和一頭蒜來提味，簡直絕美！直到現在，你蕭澈哥哥，回想起來，還滿滿的唇齒留香呢！那簡直是天縱奇才，絕筆絕綉絕品絕味啊！紅裳妹妹，你說呢？”，蕭澈說道此處，見紅裳滿臉鐵青的模樣，得到了報復快感的蕭澈，終於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的爆笑了起來。
此時，被蕭澈狠狠地揭露過往的黑歷史，公開處刑的紅裳，感覺怒火焚身，顏面掃地，恨不得立刻上前掐死正在幸災樂禍的蕭澈。可是，她暫時還不能，她強忍着體內的怒火，慢慢的走到了蕭澈的跟前，惡狠狠的盯着他，挨近他，並一副要把他粉身碎骨的模樣，將他壓在了桌子上。
蕭澈知道形勢不妙，但是方才實在憋忍不住，一時大意忘了躲藏了，結果被紅裳抓個正着。好漢不吃眼前虧，蕭澈立刻弱弱的說:“紅紅紅裳妹妹，氣氣氣大傷身。你你你一定要忍住啊，不不然然的話，你你你蕭澈哥哥哥，可就要大聲喊非非非禮了哈。”，蕭澈見紅裳仍然一副，欲將他除之而後快的樣子，便繼續絮絮叨叨的說，“裳裳裳兒，你你你想要做什麼嗎？不會是，你想把我先奸后殺吧！那可不行啊！雖然我們曾是最好的搭檔，也曾同食同宿過，甚至你還看過人家的身子”，說到這裏，蕭澈竟然一副小媳婦的嬌俏之態，雙手抱胸，嬌羞了起來，“可那也都是無奈之舉，我是不會讓你負責的！而且，我我我也是不會屈服的……”
忽然，只聽“啪……”的一聲，蕭澈的眼睛便被染上了無邊的夜色，紫青了一大塊。對於蕭澈如此“恬不知恥”的腦洞，她實在是不想在污染自己的耳膜了，只能狠狠的給了他一拳，也好疏解一下以及內心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