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棺材上的照片
老孫,孫大玄師父在嗎?我在門上叩了叩,沒人應我,我逕自進了院子。
院子裏面瀰漫著一股濃濃的怪味兒,有點像是白事店那種紙錢味,裏屋是紅磚平房,分為東西北三進,東西兩進鎖着門,正北的門口掛着厚厚的布帘子。
我剛伸手打算掀開帘子,裏邊探出一張蒼白、蠟黃的臉,是老孫。
“老孫,我是陳濤,你還認得不?”我興奮的指着鼻子,打了聲招呼,看來李鐵柱還真沒騙我。
“就你一個人?”老孫四下掃了一眼,跟特務接頭一樣小聲問我。
我點頭嗯了一聲,他招手示意我進屋。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山間霧氣沉沉,天黑的早,屋內黑咕隆咚的。
孫大玄點了一根白蠟燭,屋子內頓時有了亮光。
“小陳啊,我們村偏的很,不通電,比不得城裏啊。”說話間,他又從裏屋端來了一個火盆子,在上面架了個鍋子,裏面也不知道煮的啥,散發著一股子濃郁的清香。
待湯滾了一陣后,老孫拿了勺子給我舀了一碗。
湯色暗紅,上面還飄着一層沫子,裏面還有零零星星雜碎之物,像是動物的內臟。
老孫吹散血沫子,砸吧嘴喝了一口,見我端着碗沒動靜,他估計我是嫌寒磣,笑了笑說:“小陳啊,這湯可是我們野馬村有名的貓雜湯,喝了保管你龍精虎猛。”
貓雜湯?早聽說南廣人吃貓肉,還真不假啊。
客隨主便,我也不好再裝着,端起碗喝了一口。
噗!剛入喉,我就吐了。這湯聞着挺香的,但入口腥的厲害,又閑又澀,那味道有點像流鼻血往嘴裏滋溜了一口,甭提多膩歪了。
“怎麼了?不好喝嗎?”老孫滋滋有味的喝了一口,嘿嘿笑問。
我還等着他救命解開謎題呢,甭說是湯,就是尿,也喝啊,當即只能強顏歡笑喝了大半碗。
“老孫,你認識這個白素素嗎?她給我送過寶鳳齋的首飾,你實話告訴我,見沒見過這個女人?”我放下碗給他遞了顆香煙,自己又點了一顆,吸了兩口,把兜里白素素的身份證件照拍在桌上,問道。
老孫就着燭火點了煙,吞雲吐霧了一番,煙氣縈繞的臉色愈發的陰鬱了。
屋內有點悶,天氣並不熱,我身上卻出了一層細細的密汗,潮熱的難受。
我抖了抖衣領子,靜待老孫的答案。
他抽完了半根煙,在桌子上杵滅煙頭,吐出最後一口煙氣,抬起頭艱難的張開泛青的嘴唇說:“小陳,你伢子是老實人,我就實話講吧,白素素根本不是人!”
我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忍不住起手腳發顫。
“她是寶鳳齋老闆白富貴的獨生女兒,十年前的冬天寶鳳齋起了一把大火,白老闆一家子被大火燒死了,其中就有他的女兒白素素。”老孫接着道。
我就知道老孫肯定見過她,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涼氣,搓了搓發麻的臉道:“老孫,她幹嘛要給我送寶鳳齋的東西?老胡一家子也是她害死的嗎?她圖個什麼啊?”
“這東西本來給你的,結果老胡媳婦非得去貪便宜,白素素能不要他們的命嗎?”
“至於為什麼要給你送東西……”
老孫說到這停了下來,灰濛濛的眼珠子落在我的臉上,嘿嘿笑了起來。
屋子裏本來就陰森,他這麼一笑我更害怕了,從頭麻到腳,甭提多難受了。
“老孫,你就別寒磣我了,一氣兒說完吧。”我實在受不了他,催促道。
老孫笑容一斂,緩緩吐出三個字:“寂寞唄!”
寂寞?我驚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老孫點了點頭道:“沒錯,白素素死後成了惡鬼,遊盪在南廣城,她生前是個黃花閨女,一生沒個伴侶不得安寧,她給你送的三金,項鏈、戒指、手鐲,在農村規矩你也懂,叫彩禮。”
“說白了,就是要跟你結陰陽緣,要你的命,這是你的桃花劫。”
我一拍桌子又驚又氣:“我就說這鬼婆娘,哪有這麼好心給我送金飾,合著是要我陪她去死。”
她前前後後三金已經給我送齊了,就連我的死期都定好了。
我問老孫,如果我不答應她,會有什麼後果?
老孫咧嘴露出滿嘴發黃的大煙牙,森然一笑:“你在明,她在暗,你要不答應,老胡一家子就是你的下場。”
我更懵了,我是死定了唄。
想到這,我對這白素素恨的是牙根痒痒,天殺的小賤人,我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你選個高富帥多好,就非得看上我這個窮矬嗎?
我正破口大罵,裏屋傳來了女人銀鈴般好聽的笑聲,像是有幾個女人家在說著閨房趣事。
我隔着帘子一看,裏屋有人影晃動。
我心想這就奇怪了,記得房東說過,老孫頭無親無故,這屋裏哪來這麼多女人。
而且村裡剛剛死了人,老孫頭家門口也掛了白花,笑的這麼歡樂,不合時宜啊。
老孫頭看出我臉上的疑惑了,沒等我開口問呢,他咳嗽了一聲說:“呵呵,來了兩個遠房的侄女。”
然後,他沖裏屋大罵了一聲:“屋頭來客人了,你倆瞎吵吵啥呢。”
裏屋很快安靜了下來,老孫接著說:“別管她們,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有啥事問透了。”
我說:“那天晚上,白素素從大門出去,你是知道的對吧?”
老孫長吸了一口氣,添了一碗湯涮着嘴:“我當然知道,她來了三次,我跟她談過,讓她放你一馬,畢竟農村來這打工不容易,都是苦命人。但人家不給面子,我也得罪不起她,索性就躲遠點,也是不想看你……”
我這時候嚇的有些六神無主,就問:“孫老,你不怕她,肯定是高人,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
孫大玄沉思了片刻說:“我試試吧,反正一把年紀沒幾天可活了,有啥讓她沖我來,不能害了伢子你,是吧?”
我一聽好人啦,感動的稀里嘩啦,問他咋破?
老孫擦掉嘴角猩紅的湯汁,打了個飽嗝,泛着一嘴腥臭味兒說:“你要信我,我給你使個法兒,這樣就算是那娘們要害你,至少能保你不死。”
我聽着挺邪乎的,就問他是啥法子?
老孫嘿嘿一笑,賣了個關子,起身往裏屋走去,我連忙跟了上去。
裏屋門窗緊閉,黑乎乎的,就像是走進了下水道一樣,又腥又潮。
這老孫真夠邋遢的,家裏潮成這樣也不通通風。
老孫掀開右側帘子走了進去,我趕緊跟上。
屋子並不大,四四方方的,牆上掛滿了一米來長的條形黃符紙,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猩紅符號。
正中間擺放着一具棺材,棺材架在高馬凳上,底下點了一盞長明燈,綻放着幽藍色的火焰,整個兒就是恐怖片中的道場。
棺材前邊擺着一張朱紅大桌,上面供着一個血淋淋的貓腦袋。
我見過供奉豬頭的,還沒見過用貓的,也不知道棺材供奉的是何方神聖。
待一看那擺着的黑白照,我一瞧,魂都嚇飛了,這……這不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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