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百工之長
草原上的夜晚是寧靜而又孤獨的,東胡人吃飽喝足之後,便各自回各自的帳篷去休息了,偏偏這又是古代,什麼娛樂設施都沒有,電視、電腦、手機、平板什麼統統都沒有,有的只是夜的深沉,和人的寂寞。
帳篷內,母親高蘭做了一些吃食,可是水淵卻沒有什麼胃口,因為吃不慣。
自從水淵蘇醒之後,高蘭發現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總是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可是現在卻安靜的出奇,這不是以往的他的作風啊。
“怎麼?”高蘭坐在水淵身邊,先用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發現額頭的溫度正常,這才轉而問道,“還是沒有胃口嗎?”
水淵點了點頭,卻沒有吭聲。
高蘭有些疑惑,因為從昨天他一醒過來開始,他的言行舉止就像是換了另外一個人似的,甚至她曾經一度懷疑水淵是不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高蘭半跪在了水淵的對面,用一雙烏黑亮麗的眼睛望着水淵說道:“這些可都是你以前最愛吃的東西,難道你就不願意再嘗嘗嗎?”
水淵看了高蘭一眼,映着帳篷內的火光,他能清楚的看到高蘭的臉龐,這是一張非常標誌的美人臉,如果擱在現代的話,稍微一打扮,絕對是一個少男殺手。高蘭今年只有三十三歲,正是少婦的黃金年齡,如此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如果水淵還是以前的自己,估計早就和高蘭發生點什麼了。
可惜的是,他現在的年紀是十五歲,而且高蘭還是自己的母親,容不得他有半點胡思亂想。
索性,他直接扭過了頭,不再看高蘭了。
高蘭當然不知道水淵的身體裏住着一個三十六歲的成熟男人,她還是單純的把水淵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她意識到了水淵不願意跟自己說話,眼角里泛着淚光,心裏面也像是刀絞一般,難受極了。
“你不理我,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高蘭又問道,“我知道,是我出身不好,我不是真正的東胡人,以至於讓你無法享受該有的待遇……”
“母親就不要胡思亂想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水淵安慰的說道。
其實,這不過是安慰高蘭的話,正是由於高蘭不是東胡人,是被北殷哈隆搶過來的中原人,所以生的孩子也不可能是純正的東胡人,因為在水淵的身體裏面還流着高蘭的血。
東胡人最講究血統了,他們認為自己的血統是高貴的,其餘的都是貧賤的,所以即便水淵是北殷哈隆的孩子,也不能得到應有的待遇。因為對於北殷哈隆來說,高蘭只不過是他的其中一個玩物,北殷哈隆的玩物至少還有二十個,分別來自不同地域,不同階層,只要他想得到誰,就能得到誰,以至於生的孩子也是一大堆,像水淵這樣的孩子,還有三十多個,但是血統不純的,卻只有一個,那就是水淵。
所以,水淵和高蘭在整個北殷哈隆的家人當中,地位是最低下的,高蘭在水淵六歲那年失去了北殷哈隆的寵愛之後,便一路跌到了谷底,被北殷部落的大母安排去做北殷部落裏面最臟最累的活,和他們豢養的奴隸差不多。
雖然說北殷哈隆對自己的孩子還是有些感情的,但水淵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經常被烏力角欺負,還罵他是雜種,就連比他年紀小的弟弟、妹妹們,也要時不時的來欺負欺負他。從小到大,沒有一天是他不被欺負的。
高蘭沒有再說什麼,他轉過身子開始收拾床鋪。說是床鋪,倒不如說是地鋪,東胡人過着游牧的生活,隔一段時間就要遷徙一次,寬大而又笨重的床不好裝卸,所以都是帶着草席鋪在地上,然後再鋪上被褥,就當床用了。
“烏力登,已經很晚了,快睡覺吧!”高蘭一邊收拾床鋪,一邊招呼着水淵。
水淵沒有吱聲,但是卻乖乖的躺在了地鋪上,然後閉上了眼睛,假裝睡覺。可他的腦袋卻沒有閑着,在想着一些事情,也不知道孫光今晚會不會給自己帶來驚喜。
夜色逐漸深沉,水淵聽到了高蘭均勻的呼吸聲,這才睜開了眼睛,他試探性的喊了兩聲高蘭,見高蘭沒有反應,便坐了起來,躡手躡腳的跑出了帳外。
就在水淵跑出帳外的一瞬間,原本熟睡的高蘭也睜開了眼睛,他披了一件衣服,也出了帳篷,偷偷的跟在了水淵的後面。
東胡人的部落向來是外緊內松,部落外圍佈滿了暗哨和重兵,反而部落內部卻沒有人巡邏。因為他們認為,一旦有敵人能夠突破外圍防線進入部落內部,再怎麼防守,也是徒勞無功,倒不如直接跑路算了。反正東胡人信奉的原則就是,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跑,仗着馬匹的便利,充分的發揮了草原上游牧部族的戰爭特點。
水淵和孫光約定好了時間,在部落最東北角的工棚附近見面,他悄悄的繞過了許多帳篷,很快便來到了和孫光約定的地點。不過他卻沒有看見孫光,倒是看見了幾個負責看守工棚的東胡勇士,他們聚在一起,升起了一堆篝火,在篝火上面放置了一個燒烤架,正在烤着羊腿,一個個有說有笑的,好不熱鬧。
工棚是獨立存在於部落裏面的,一圈有高高的柵欄,裏面住着各種各樣有着不同技藝的工奴,這些人原先都是被俘虜過來的,因為掌握了一技之長,這才僥倖活命,但卻要終身給東胡人為奴,打造兵器、戰甲以及各種各樣的器械。所以,為了防止這些工奴跑掉,特意用柵欄圍了一圈,又派東胡勇士把守在周圍,看護的相對比較嚴密一些。
水淵藏在暗處,四下里瞅了瞅,卻始終看不見孫光的身影,便自言自語的道:“這老小子不是睡過頭了吧?”
“你喊誰老小子呢?”孫光的聲音突然從水淵的背後響起。
水淵被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臉,但見孫光一臉怒意的站在那裏,雙手環保在胸前,正用一雙明亮的眼睛望着自己。他倒是產生了疑惑,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孫光道:“我是百工之長,雖然地位也不怎麼樣,但也好過那些工奴,我有自己獨立的帳篷,就住在這裏面,這是你父親給我的特權。”
水淵“哦”了一聲,看着孫光兩手空空的,便問道:“我要的東西呢?”
“你要的東西那麼沉,我拿着豈不是很費力嗎?在我帳篷裏面,你跟我來吧!”孫光話音一落,轉身便走,也不管水淵到底跟不跟自己走。
孫光掀開了帳篷的捲簾,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水淵便抬起步子進了孫光的帳篷。
首先映入水淵眼帘的是各種各樣用木頭雕刻的小玩意,這些小玩意擺在一個陳列架上,看上去非常的精緻,不由得讓水淵發出了讚歎之聲:“真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手藝?”
孫光只是嘿嘿笑了笑,他徑直走到了帳篷的最裏面,指着一堆用布矇著的東西說道:“這就是你要的東西。”
水淵聽后,徑直朝着那邊走了過來,伸手便掀開了那塊矇著的布,一個純手工木質雕刻而成的馬鞍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緊挨着馬鞍的地上放着一對半圓的鐵疙瘩,這對鐵疙瘩就是馬鐙。
水淵蹲了下來,用手撫摸着地上的馬鞍和馬鐙,他不禁感嘆孫光的驚人的工藝水平,沒想到孫光在沒有任何實物的情況下,單單憑着他畫的圖形和他講解的部分細節,就能把馬鞍和馬鐙給做出來。
馬鐙還好說,這種東西技術要求比較低,打鐵也是孫光的拿手事情。可是這馬鞍卻不是鐵的,而是用木頭製作的,看上去像是用一根非常粗大的木頭精雕細琢過的一樣,在馬鞍與人體和馬背接觸的地方,孫光都用皮革給包裹了起來,裏面還塞了一些軟性的東西,生怕會硌住人的雙腿和馬背,考慮的比他還要周全一些。
水淵對着馬鞍觀察了好久,覺得很不多,對孫光說道:“真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種手藝!這雙手也太巧了吧?”
孫光嘿嘿笑道:“這算什麼,我墨家的機關術那可是天下無敵的,我墨家……”
話才說到一半,孫光突然戛然而止,擺手道:“算了算了,不說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三王子,只要你滿意就行,也不枉我老漢的一番心血了。”
“等等,你剛才說了墨家,難道你是一名墨者嗎?”水淵感興趣的問道。
孫光皺了一下眉頭,狐疑的望着水淵,反問道:“你還知道墨者?”
水淵道:“知道一點,但是不多。那麼你是一名墨者嗎?”
孫光先是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然後道:“這事說來話長,等以後有機會了,再慢慢講給小王子聽。”
水淵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孫光,在他看來,孫光肯定是一名墨者,不然他也不會提出來。這個看似簡單的人,身上卻藏着一些鮮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