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陰影
6月22日
醫學院的一間教室里,學生們正聚精會神或是無精打采地聽着課。他們當中有不少人對於自己的專業選擇甚是後悔。據說人類對於自身機體的認知程度還不及對於浩瀚宇宙的了解。至於本科階段的醫學生,碰到難題後知道該從哪本醫學書籍里去尋找答案就已經算是學業有成了。
講台上侃侃而談的那個人是靳鴻儐。相比較於做主題演講,給學生們上課自然要輕鬆得多。畢竟在這間教室里,他是那個獨一無二的權威。人一旦被權威加持,即便言語間有些結巴,也可以從容應對。桌案上的那套教材幹乾淨凈,攤開的那一頁上也沒有任何的勾畫筆記。上課之前,靳鴻儐並沒有特意準備,對於所要教授的內容,他早就爛熟於心了。還在上學的時候,他就給系裏的落後生們說過許多遍重難點,誰讓他自小就是一個學霸呢?這或許也是得益於遺傳吧。
眼前這些學生資質都挺一般。至少在醫生看來,沒有一個可以和念書時的自己相提並論。教書就是一項為了評選職稱的任務,正如同先前他代表科室去參加學術峰會一樣。其實,相比較於“傳道解惑”,他更喜歡“治病救人”;相比較於課堂教室,他更喜歡病房診室。靳鴻儐對於校園有着一種天然的排斥感。這一來是因為,他和倪仙燕就是在校園裏認識的,那時候女方還在念着本科,而他已經是碩博連讀的研究生了。其二,青蔥的校園讓他背負了厚重的內疚感,至於當中的原委,恐怕只有醫生自己知道。
距離教室10公裡外的一條巷口,田仄倫身邊七八個老弟兄同一撥年輕的古惑仔橫眉相向。“後浪”們時時刻刻都在想着出人頭地,無論涉足的領域是黑還是白。
“我說老頭兒你都多大歲數了,還是收山回家躺着去吧。”對田仄倫說話的這人留着“非主流”的髮型,那一片草綠色很是耀眼也很是滑稽。瞧面相,這位“非主流”至少比田仄倫要小上兩輪。
“爺出來混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呢。你們這些生瓜蛋子,真他娘的操蛋。還頂個綠帽子在頭上,我要是你爹,非給你剃了不可。綠色的,你們瞧瞧哎。”站在田仄倫周圍的老江湖一個個都噗嗤樂出了聲。他們的笑聲里裹着不少邪性,流氓痞氣躍然臉上。
“笑你媽啊笑,你瞧瞧自己,一個光頭跟個電燈泡似的。還有旁邊的那幾個,髮際線整的和地中海似的。我去,你們是組隊要去拍光頭強嗎?”幾個年輕人毫不示弱,一個個淫笑起來,相比對面的老傢伙,他們笑得更加放肆大聲。
田仄倫和“非主流”為了搶地盤,各自帶上了“弟兄”在此約架。當年叱吒風雲的大哥現如今卻成了後浪的絆腳石、攔路虎。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想當年他田某人也是在小屁孩兒的年紀,從另一位大哥的手裏“接管了”現如今的江山。要是換做10年前,他或許還保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資本,可現如今,他真的老了。同樣不中用的還有他手下的這幾個弟兄,老頭兒們一個個腆着肚子,撐着場面。
“老東西,你怎麼說,是乖乖把那幾個鋪子讓出來,還是準備吃點皮肉苦啊?”
“皮肉苦?一會兒誰他媽要是皮開肉綻了還有臉叫一嗓子,誰就是孫子。皮肉苦,哼,看老子不抽死你們。”
雖然狠話說得風光,可當兩伙人短兵相接的時候,場面就沒預想的那麼漂亮了。都說拳怕少壯,這幫年輕人下起手來也是沒輕沒重。大叔們更多只能倚仗自身的經驗還有體重。相比年輕人的拳拳到位,他們更喜歡把對方抱摔到地上,然後施展並不嫻熟的地面技術與之周旋。不可否認的是,田仄倫雖然不比當年那麼虎了,但他仍舊是最能打的那一個。儘管此刻他正大口喘着粗氣,顴骨也因挨了拳頭而腫了起來。不過殺紅了眼之後,老田臉上依然翻湧着一股興奮勁。這一戰,他要為自己證明,證明他還是那個叱吒風雲的老田頭。
拳腳不長眼,老趙一個踉蹌撞在了路邊的電線杆上。過了好幾秒鐘,他才捂着鼻子緩過神來。從鼻腔里噴射出的鮮血嘩嘩淌個不停,如同擰開了水龍頭一樣。幾個老傢伙不約而同望了他一眼。老趙倒是表現得堅強,他擺了擺手,意思自己沒事兒。不過腳邊那灘血卻在跑馬圈地,野心勃勃地蔓延開去。距離老趙最近的田仄倫盯着那片血泊,一時間僵在那裏不得動彈。戰局從來都是瞬息萬變,少了他這麼一員虎將的參與,大叔幫漸漸落入了下風。老弟兄開始招架不住,紛紛呼叫“老田、田哥。”可田仄倫就和一個聾子似的對此充耳不聞。他的這種夢遊狀態直到鼻子上又挨了一拳方才結束。滿眼的金星也宣告着屬於他的“時代”正式落下了帷幕。
包括老趙在內的幾個大叔都負了傷,那一地的鮮紅終於蓋過了“綠帽子”的風頭。街坊們生怕鬧出人命於是報了警。結果沒有任何懸念,這十多人齊刷刷地蹲在了公安局裏。要說這麼熱鬧的景象,倒是好久沒見了。
繆義欣從門口走了進來。他本打算再找田仄倫詢問一下案情,可滿世界都找不到他人,最後還是通過內部渠道打聽才得知田某人被帶到了區分局。這會兒田仄倫正在另一間屋子裏接受問話,幾個老弟兄趁着老大不在,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我說老田這是怎了,這次明明可以幹掉那幾個混小子。沒想到最後時刻竟然是他掉鏈子。”
“就是啊,我們一開始還佔着上風,他倒好,就和中了邪一樣。”
“我鼻樑骨折,血流成那樣,都沒慫。田哥真是,哎…….”老趙說這話的時候,鼻孔里的棉球都浸染成了黑色。他一臉不屑的表情,似乎是起了另立山頭的心思。
“我看啊,你也是個沒譜的主兒。老大一開始挺橫的,他就是看見了你流的一灘的血才和變了個人似的。”
“這也能賴到我頭上?我說他不會是因為暈血吧。”
“不是吧,我跟了老大20年,沒發現他有這個毛病啊?”
“也難說,咱們上次大規模負傷的時候,他還沒關進去呢。”
“他進去那次,不也是血流一地,也沒瞧見他慫。”
……
這些牢騷不經意間鑽進了繆義欣的耳朵里。他在另一位民警的引領下走入審訊室。田仄倫看見繆義欣的到來,心裏又是一陣嘀咕。繆警官和房間裏的民警說明了來意之後,便站在了鼻青臉腫的嫌疑人面前。
“喲呵,田仄倫你這是被人欺負了啊?”
“哼,光榮負傷。”
“我剛才聽說,都是因為你的懸崖勒馬,才避免了更大的紕漏。”繆義欣故意刺激着這個“老油條”。
“我說你來這裏幹嘛?你那個案子不關我的事兒。”
“關不關你的事兒,你自己心裏清楚,認識吳春秀么?”
“吳春秀?是誰?”
“那你有去過X廣場Y櫃面買過東西么?”繆義欣反覆確認着田仄倫和吳春秀認識的可能性。
“X廣場去過,Y那家櫃面賣的都是女人用的東西,我買它們做什麼?”
“那楊悅晴你認識嗎?”
“不認識。”
“那你暈血嗎?”
“我……你才暈血呢。”
“剛才鬥毆的時候,怎麼聽說你見着血就收手了?”
“我那是體力不支,心臟突然不舒服。”田仄倫信誓旦旦地說著,趕不及又做了一個手捂胸口的動作。
“行吧,你也老大不小了。這把歲數就別揮刀舞槍的了。”
“我說警官,你別整天逮着我教育的挺來勁。你那個案子破了嗎?你趕緊把犯人抓到,也好還我一個清白。”田仄倫把失利的火氣都遷怒在了繆義欣頭上,警官只是笑而不語地拍了拍老田的肩膀。
“你呀,就別裝啦。”
繆義欣離開分局后,連忙驅車趕往田仄倫服刑過的監獄,找到了當時負責看管繆義欣的獄警。
“田仄倫暈不暈血還真不好說。但他服刑期間的確是發生了一件和血相關的事件。”
“哦?請你詳細說明一下。”
“那還是他剛進來的時候。當時他和另一個姓姜的犯人關在一起。我想想啊,那人好像叫姜……姜齊扇。對,姜齊扇。這人患有抑鬱症和狂躁症。監獄裏的醫療條件嘛,也就那麼回事兒。不巧的是,田仄倫睡覺的時候會磨牙。姜齊扇這人因此和田仄倫不太對付,兩人經常拌嘴吵架。
有一次放風的時候,他倆又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起了口角。可沒料想,這次姜齊扇突然就朝田仄倫沖了過去,然後掏出了一個事先藏好的玻璃片。周圍的人都以為田仄倫會慘遭不測。可沒想到姜齊扇卻在田仄倫面前把自己給割喉了。頸動脈一破,那血噴的呀,哎。他倒下之前,血就像花灑一樣,濺得田仄倫滿臉都是。直到姜齊扇被抬走,田仄倫都一個人站在那裏。我們這兒就是這樣,狠得怕橫的,橫的怕變態不要命的。”
“那個姓姜的犯人救過來了嗎?”
獄警搖了搖頭,“接連幾天,田仄倫都沒怎麼吃飯,滿臉的黑眼圈,人也瘦了不少。我估計這事兒給他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後來我們便把他關進了單人間。”
人世間,打擊報復的方法千差萬別,其中一種便是通過魚死網破的手段,達到“形影相伴,陰魂不散。”的目的。對於田仄倫的這段遭遇,繆義欣略表同情。不過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田某人也不是例外。
6月23日
當柳川嶸再度現身警局的時候,手上拎着兩袋喜糖。原來他昨天請假一天是忙着去民政局領證了。小柳的戀愛談了整整8年,從念書談到工作,中間幾度大起大落、歷經分分合合;好在一番坎坷過後,有情人還是修成了正果。據說,女方家是做生意的,背景相當殷實,婚房婚車都準備得妥妥噹噹。
辦公室里充斥着剝糖紙的聲音。同事們一邊樂呵呵地吃着喜糖,一邊不忘跟新郎打趣:
“小柳,你可以啊。這婚結的,男方直接拎包入住的景象我還是頭一次看到。”
“就是啊,柳哥。嫂子還有沒有類似的閨蜜啊?肥水不流外人田,乾脆也給我介紹下吧。我看着你,自己都不想努力了。”
“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你也不看看人家談戀愛都談出了八年抗戰,這是得有多努力啊。”
大伙兒你一言我一語地開着炮,柳川嶸一字一句地受着。直到末了,他才回應了一句:
“什麼房啊,車啊的,就是經我這兒過一下手。到頭來,還不是我倆孩子的?每代人辛辛苦苦一輩子,不都是為自家的娃兒打工啊?”
這話他說得特大聲,連坐在角落裏的繆義欣也聽見了。倏忽之間,後者皺起了眉頭,手心裏的糖紙越攥越緊,發出滋滋的聲響。
“小柳,你辛苦一下,帶上小李、小王去倪仙燕家附近醫院的兒科,還有靳鴻儐工作的醫院查一下。查一下案發前三個月,有沒有他們孩子的診療記錄。”
“繆隊,你懷疑案件與兩人的孩子有關。”職業素養促使新郎官從座椅上一下彈了起來。
“嗯,先查查吧。”說著繆義欣帶起了警帽,起身朝門外走去。
“繆隊,你去哪兒?”
“我再去看看那個孩子。”
天被塗成了黑色,於是那些原本讓人昏昏欲睡的路燈就變得耀眼了起來。在社區的露天籃球場裏,靳鴻儐身着米色的無袖T恤,搭配深色尼龍材質的短褲,正在揮汗如雨。他這一身罕見的運動裝打扮里,最為亮眼的是那雙限量版的喬丹十八代籃球鞋。斜面上的鞋帶縱橫編織,就和棋盤似的。
這些年,街頭文化悄然興起。很多事情一旦和文化扯上關係,便有了編寫故事的空間。於是乎球鞋就和股票似的,被各類商人玩家炒來炒去。靳鴻儐腳上這款藍白配色的鞋子很是炫目,市場價格想必不菲。在醫生看來,再好的鞋只有穿在腳上才算是物盡其用。不過這雙喬十八也被打理得乾乾淨淨,除了鞋面因為運動擠壓形成的皺褶,你很難看得出它是一雙屢次馳騁“沙場”的戰靴。
雖說是一雙好鞋,可也無法彌補鞋主人丟失的運動能力。高中時候他縱身一躍還能勉強摸到籃筐,現如今他再怎麼使勁都碰不到籃板了,不過那低手上籃的架勢依舊有模有樣。誰能想到,這位表面文弱的書生多年前還是個運動健將呢。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小寶對父親不再認生。球場的遠端,靳鴻儐的女兒正盯着籃球一下下地彈起又一次次地跌落。娃娃走起路來還不算穩當,那屁股一扭一扭的模樣像極了憨態可掬的小企鵝。保姆樊娟跟在丫頭的後面,生怕她有個閃失。
小寶撲倒在籃球上,球隨即滾了出去。就在孩子身體失去平衡之際,樊娟一把將其提起。可這個小傢伙並不打算吸取教訓,她剛剛站穩便又朝籃球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靳鴻儐見狀搶先一步抄起籃球,跑到了三分線附近。他瞄準籃框,正欲出手之際,小寶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了籃球架的正下方。出手的瞬間,大夫調高了投射的弧度和力度。籃球直直地砸向籃板,發出“嘭”的一聲巨響,反彈了老遠。球落地后眼看着就要滾出場了,卻被另一隻大手給撿了起來。
藉著路燈,靳鴻儐瞧清楚了來者的模樣。在過去的半個月裏,他和對面這個警察都快混成老熟人了。
“繆警官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想起你們爺倆就過來看看。”
這時小寶也屁顛屁顛地走了過來。她指了指刑警手中的籃球,意思是想要。繆義欣覺得這個小傢伙比上次見面時又活潑了不少。他把籃球放在了地上,小寶便將身子壓在了上面。還沒堅持2秒,球又滑了出去,這次樊娟並沒來得及抱起小寶,也許是因為那裏站着繆義欣的關係。
“帶孩子去一邊玩兒吧,我和繆警官說說話。”靳鴻儐很少直接了當地對保姆發號指令。
“你看上去恢復得不錯。”繆義欣說話間望向遠處。
“日子總得向前看吧,為了女兒,我也要撐下去。”
“為了她可以犧牲一切對嗎?”
刑警似乎話裏有話。醫生扭頭轉向一旁的鐵絲網:“我們都被親人溫暖過,不是嗎?”
“我剛入這行的時候認為沒有信仰的人是最可怕的,什麼事兒都敢做。可現在我發現有信仰的人才是最執拗的,有時執拗到不可理喻。”
“警官,你到底想說什麼?”一陣風吹過,鐵絲網外的樹葉沙沙作響,醫生的身體停止了出汗,每一根汗毛都警戒地豎立起來。
“我今天突然想到一件事。倪仙燕死後,你買的那套房子,其實就歸屬了倪仙燕的丈夫也就是宋科賢,還有倪仙燕的父母以及她的孩子。不過,宋科賢佔了其中的大頭。”
“那又怎麼樣?”
“可是現在宋科賢死了。也許你本就知道,他父母已故。所以那套房產他名下的部分,就會自動被你的女兒繼承。而倪仙燕又是獨生子女,她的父母就這麼一個外孫女兒。所以實際上,你的孩子終將繼承全部的房產。當然,你和倪仙燕要是沒離婚的話,這套房產無疑也是你們的孩子的。現在發生了這兩起案件,繞了一個大圈,似乎又物歸原主了,對嗎?”
風越吹越大,帶起了陣陣沙塵,靳鴻儐本能地眯了一下眼。
“所以你懷疑我為了能讓孩子繼承房產,殺了宋科賢是嗎?”這句略帶挑釁口吻的話術似乎不應該出自文弱的書生之口。
“我覺得你是一個有信仰的人。”
“單純為了房產殺害宋科賢,這聽上去也太瘋狂了。只要給我時間,只要我願意,我完全可以通過法律途徑,對那套房產提出自己的主張。況且倪仙燕的父母也支持我這麼做。我是一個讀書人,沒必要用殺人這種最激進的方式來處理問題。”
風把鐵絲網吹得嗡嗡作響,聽得人心煩意亂。靳鴻儐抬腳輕輕踢了一下鐵絲網,這讓繆義欣注意到了他腳上的那雙喬丹籃球鞋。警官愣愣地打量着那鞋子,就像是瞧着一件失散多年的老物件。
“警官,即便我真有殺害宋科賢的動機,可那晚我都和阮主任呆在一起啊。”靳鴻儐似乎一直都保留着這個殺手鐧,就是為了在這種關鍵時刻使出來。
“你說的不錯。不過讓我認為你不是兇手的原因還真不是那個不在場證明。”
“那是什麼?”
“我覺得你不會殺了倪仙燕。”
“這麼說,你們認為兩起凶殺案是同一人所為咯?”
“你很聰明,不過關於案件的細節我無可奉告。”
“祝你早日破案。”
“還想問一下,當年你父母身亡時,你多大了?”
“聽別人說我才2歲。”
“聽誰說的?”
“孤兒院的人。”
“可是你去孤兒院的時候,已經9歲了。”
“那又怎麼樣?”
“中間空白的7年你是在哪裏過的?”
“可能是另一家孤兒院。”
“可是孤兒院裏並沒有相關的交接的文件。你的檔案里只有一句話,‘孤身一人出現在孤兒院門口’。”
“對我而言,孤兒院就是一個代指,一個能給孤兒提供遮風避雨的地方;能讓孤兒暫時忘卻身份的地方;一個能讓我們放肆撒野的地方。一個廢棄的工廠,一個無憂無慮的夏天。”
“你會是一個好父親。”
“嗯?”
“我說你會是一個好父親。往往上一代人缺失的東西就會在下一代人身上找補回來。”
“你是說因為我是一個孤兒。”
“也不盡然。”
“所以,繆警官,你今天來訪究竟是為了什麼?”
“尋找答案。”
“找到了嗎?”
繆義欣低下頭,又瞅了瞅靳鴻儐的晃動的腳,笑而不語。
離他倆最近的那盞路燈閃爍幾下,滅了。靳鴻儐那半頭的銀髮隨即消失在了夜幕里。繆義欣走出球場的時候風停了,浮塵漸漸都落了下來。靳鴻儐、楊悅晴、吳春秀、宋科賢的名字卻再次浮上了刑警的心頭。